他以为他会再度迎接死亡，甚至心中没有激起一丝波澜。伊芙想，也许他正在经历的事只是一场梦境，一场当他醒来就会结束的梦境。

伊芙当然不想死，谁想死呢？而且他还有话，他还有想要做的事没有做完。他想要回家，他想和很久才联系一次的父母说声道歉。伊芙都能想象到一向严厉的父亲在听到他的死讯时那张不动如山的表情会出现龟裂，性子偏急的母亲会一边骂着他一边哭。

从资深者那知道死讯之后，强烈的不甘一直驱使着他行动到现在。伊芙知道，这条新的路终究会走向一个终点，只是他没想到终点来的这么早。早知道他就走之前把资深者喊醒，这样还有一层保障。

只可惜，没有机会了。

他在不停向下坠落。

“抓住我！”

他下落的速度停止了。

伊芙抬起头，有人从上方探出了大半身体并及时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这是最令他想不到的，毕竟在一开始溜出来的时候伊芙连莫里斯还在睡没睡的时候都看了的。但很快他又释然了，毕竟莫里斯是资深者，是喝了魔药的非凡者。按照小说里的描述，莫里斯的反应才算是正常的。

只是他一直都忽略了非凡者的能力，那莫里斯会是哪个序列？

首先排除苟三家，再排除一些低序列没强化身体的路径——依照莫里斯威胁新人的时候还是拿枪做辅助的情况，他的序列就不会很高，并且也没有什么比较好展示的非凡能力……所以，很大可能他还是最低的序列9。

那序列9就会强化身体并且跟在后面能让人差距不到的是……不眠者？战士？刺客？或者……罪犯？不同的序列也会改变人的性格偏向，也不知道轮回世界还会不会有那些神明的存在。如果没有的话，莫非祈祷的神明尊名全是主神？

“被吓住了？还没缓过神来？”

习惯性进入思考中的伊芙这才反应过来当事人就在面前，他略微感到一丝心虚。莫里斯在救下他之后，他们俩现在正呆在天台上面对着面。

“……不，只是我有点恐高。”伊芙很诚实的回答，他隐去了自己猜测莫里斯能力的不礼貌行为。“你是怎么发现我在这里的？”

“你走时的动静在我这儿就像往寂静的铁盒子里扔弹珠一样响声洪亮。”

这是什么神奇的比喻啊？！

丝毫没有自己也是神奇比喻者自觉的伊芙嘴角抽了抽：“然后你就跟上我了吗？”也就是说之前他和一个小孩斗智斗勇的事也被知道咯？

“差不多吧。”莫里斯耸了耸肩，“你应该是发现了什么比较关键的东西吧？不愧是拥有天赋的轮回者，真是让人羡慕啊。我跟着你一路到这个学校旁荒废的一条街上，就看着你呆站了会儿又走向一丛杂草堆，在那里又呆了不少时间，然后就跟着了魔似的掀开了覆盖在墙壁上的植物，从大洞进入了这儿。”

他像是在回忆当时的伊芙到底有多呆，甚至还在发笑：“然后你就一路走到这里，自己踩上台阶，跳了下去。”

这个天赋给你，你要吗？

伊芙咽下了这句话，他还想问为什么莫里斯没提前拉住他。不是说好的‘朋友’吗？就这么OMO看着他去送死？你也是橘前辈？

而莫里斯像知道他所想的一样说：“你不也打的是这个主意？否则的话，在你出门前就会来把我喊醒。”

……好像，确实是这样的。

从各种意义上来说这都是他自己作的伊芙摸了摸鼻子，一时有些无言以对。他没喊醒资深者的原因一是有不确定到底有没有关系，而且他也陷入了惯性思维中，觉得在白天不会遇到什么灵异事件。毕竟这个世界又没缝合咒回进来，怎么可能会有在白天到处乱逛的鬼怪？

……应该是纯dc的世界吧？伊芙突然有些不确定，而现在也不好向莫里斯询问，说不定他也不知道——就看他那副连诡秘都不知道，或许连无限流开山鼻祖都不知道的样子，也不能指望他知道些其他什么了。

“我已经差不多理清楚这件事了，但在说之前我还有个疑问。我们已经是朋·友了，这里又只有我们两个人，你应该能和我说了吧？”

莫里斯眯起了眼睛，他在沉默了几秒后轻松的说：“当然，我的朋友。只要是我知道的，我就会告诉你。”

“天赋能影响的应该不止是能容纳魔药的极限吧？”伊芙问出了自己最在意的问题，从一开始他就觉得莫里斯无缘无故的重视应该不止有想为未来多个大腿抱这个原因。

“没错，天赋的强弱同样影响新手任务中魔药序列的选择，灵感越高，获得的魔药出现最适合自己的序列几率也越高。当然，这一条规定与任务完成度是分开计算的，如果你的灵感高并且任务完成度高，那么出现的魔药必定是最适合你的。”

“魔药的容纳极限是和契合度相关，而灵感高才会容易遇到最适合的魔药，这也是为什么灵感高则上限高的原因。”莫里斯说，“在轮回世界中，战士途径的轮回者最多，其次就是刺客、律师、歌颂者等近十个序列算中等，然后是秘祈人、不眠者、阅读者等几个序列比前面的人数要少一些，最少的是占卜家、偷盗者、学徒。”

“只有怪物途径的轮回者是特殊的，因为这个途径几乎百分百会出背叛主神的人。”

“背叛？主神会允许这种情况的出现吗？”伊芙有些疑惑。

莫里斯摇了摇头：“轮回者喝下魔药转正后就有了庇护，在这种庇护下主神是无法直接进行抹杀的，只能发布狩猎任务并公布地址让附近的轮回者去猎杀背叛者。杀死背叛者不止能得到他的所有东西，还能得到主神丰富的馈赠。甚至有过猎杀经历的轮回者透露，主神会破格提升一次完成者的灵感。”

“这才是最珍贵的奖励。”

“这样。”伊芙陷入了沉思。

怪物途径……他记得，好像是命运之轮？就是水银之蛇那条路径。为什么？明知道命运途径的轮回者会背叛，但主神还是要赋予这类的魔药？祂对这条序列的什么存在有所企图？黄昏巨人途径的轮回者人数最多……莫非是因为主神可能就是从这条序列爬上去的真神？或者说祂的基础是黄昏巨人，由此衍生出去的其他途径人数多少取决于祂对这个途径的掌握程度？但按照这个思路的话，非凡特性守恒定律可能并不适用于轮回世界……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莫里斯那番话带给伊芙的信息量过大，让他的脑海中一个接一个的冒出问题。偏偏这些问题在他还没获得魔药升上半神之前根本不可能得到解答，只能留他心痒痒的抓耳挠腮。好奇心与生物避害的本能发生激烈冲撞，这让伊芙的表情变得有些纠结了起来。

“你还有什么问题？”

“……新手任务的进度是怎么算的？”思来想去，伊芙问了一个问题，“如果我把我查到的消息都告诉其他人，他们的进度也会变得和我持平吗？”说到这里，伊芙看了眼标记中已经过半的任务进度。

“不会，总进度只有一百，获得相同的线索只会记录第一个持有的人，而如果是好几个人一起第一次获得的话，那就平均分配。”莫里斯说，“按照你的灵感与现在的进度，就算不继续调查下去也能够大概率获得适合自己的魔药，不考虑等时间结束自动结算么？”

“那其他人呢？而且一开始我们的交易也是你保我性命，我完成这个任务吧？”

“哦？没想到你还记得。”莫里斯笑了声，“我又不干涉其他人的行动，他们死活也与我无关。只要保住了你，我也有几率获得我想要的东西。当然，如果你愿意继续调查下去，查清楚的话，我也是赞成的。”

不在乎新人的死活……？

“你的奖励不是和新人的数量挂钩吗？”伊芙皱了皱眉，他有些不适应莫里斯这副无所谓的样子。

“你会为一颗很难吃并且掉在地上的草莓而放弃整个蛋糕吗？很遗憾，他们在我眼中就是这颗草莓。”莫里斯反问了他。

这又是什么奇怪的比喻啊？伊芙强忍住吐槽的欲/望，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

“别把‘我们’想的太好，轮回者之间从不存在纯粹的同伴爱。因为我们既是亡命之徒，也是惜命之人。”也许是看出伊芙的想法，莫里斯说道。“收起你的同情心吧，我一开始就说过，这里从来不缺背叛。”

“现在你得到足够的答案了吗？”

伊芙先是沉默，片刻后他说：“我想先回去一趟——在这之前，得先把昨天晚上没关的铁门先关了。”

这次换莫里斯凝视了他好几分钟。

最后他说：“这是你做出的决定，你得自己承担后果。”

“我知道。”

而伊芙从来不后悔自己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