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003

司越珩在房间里查看了一遍，角角落落都擦得很干净，完全不用他再动手。

蓦地他又想到外面的少年，这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和他堂哥的私生子相处。

算了，明天再说。

司越珩踢开李箱和背包，趴到了只有床垫的床上，他赶了一天的路，疲惫得不想再动一下。

窗外面是清新的荷风，还有夏虫的叫声，他闭起眼睛就有些要睡过去的趋势。

突然，外面响起了哐的一声。

司越珩吓得从床上跳起来，连忙出去，寻着声找到了厨房，看到一个掉在地上的锅盖。

少年正在锅里烧水，旁边摆着两桶方便面，菜板上还有一根切过一半的火腿肠。

司越珩猜测了一下，问道：“你饿了吗？”

少年还是不回答，只是静静地盯着他。

“别吃泡面了，会长不高。我点外卖，你想吃什么？”

司越珩说着回房间找来了手机，看到少年还是之前的动作，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他理解不了，就懒得理解，打开外卖软件，设置好地址瞬间整个屏幕一片空白。

果然小镇上面不可能有外卖，县城一小时的车程也不可能送到这里。

司越珩顿时有点理解少年看他的眼神了，尴尬地收起手机，少年什么也没说，回去把那半根火腿肠剥出来，准备切。

他突然想少年这么矮又这么瘦，可能就是吃方便面吃太多了，随即说：“我出去看看能不能买到什么，你别切了。”

少年又回头盯着他，还是不说话。

司越珩觉得这样的交流方式实在是艰难，也懒得再问，直接往外面出去。

不过他刚到院子，就与进来的曾传平和小宋碰在一起。

两人都大包小包拧着东西，见了他一点没客气地自己进屋，然后把东西拧到餐厅，放在了餐桌上。

曾传平把其他的袋子推到一边，留出一个从里面拿了四个饭盒出来，一看饭盒就是凑出来的，全都不同样，还有一个是十几年前的那种铝制的老式饭盒。

他把饭盒都打开摆一起说：“今晚没什么准备，家里随便做了点，你们将就吃。”

司越珩以为曾传平之前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真的做了饭送来。

曾传平不把他当外人的意思，和小宋将另外的几袋东西都拿去了厨房，同时说：“这些是米和菜，你会不会做饭？要是——”

话说了一半曾传平忽然想起了司越珩受伤的手，立即换了下句，“这段时间小宋来帮你们做，等你手好了再说。”

小宋来之前完全没有听过这件事，瞪起眼朝曾传平看去。

曾传平不停地给他使眼色，他们这是要司越珩帮忙带孩子，不下点血本怎么行。

但小宋没有想到这个血本是他本人，用眼神抗议，不过无效。

司越珩连忙说：“不用，我自己能处理。”

曾传平却替小宋表示，“没事，你不用觉得麻烦，反正村子里都离得近，我们村委就是帮群众解决问题的。”

说到这里司越珩已经没有理由拒绝了，曾传平又发现了另外的问题。

冰箱许久没用里面有股难闻的味，他也不用司越珩同意，自己去接着水，拿已经变成雕塑的洗碗巾擦洗起了冰箱。

司越珩愣在一旁要帮忙不是，不帮忙也不是，他不清楚是曾传平太热情，还是现在村里的干部都这么热情。

最后，曾传平把冰箱弄干净，将带来的米和菜都放好，再向他看来时，他已经拒绝不了曾传平说的任何事了。

曾传平洗了洗手，“好了，你们快吃饭吧，别凉了。”

司越珩问：“你们吃了吗？”

“吃了，我们也该下班了。小宋，走了。”

曾传平就这样匆匆领走了小宋，司越珩送完他们，关好院子大门回到屋里。

少年还守着着那两盒方便面和半根火腿肠。

司越珩犹豫了一下喊：“喂，过来吃饭。”

少年似乎在从方便面和饭菜之间做选择，最后他把方便面和半根火腿肠放回了冰箱，关了火，走到了餐厅。

司越珩拿了饭碗，和少年坐在了桌子一角的两边。

桌上四个饭盒，大的那个盛的是饭，另外三个是菜，两荤一素，很家常的炒菜，有股格外不同的香气。

他拿碗准备盛饭，结果饭盒太轻，他一只手扶不住饭盒，一用力饭盒就跑，半天都没把饭盛出来。

少年忽然站起来，默默接过他手里的饭勺，盛出了两碗米饭，又默默坐回去。

司越珩想说谢谢，可少年的沉默让他没说出口。

吃饭的时候，司越珩又因为不习惯左手夹菜，一块肉半天都没吃着。

少年抬眼看了看他，又默默把他半天没夹起的肉，夹到了他碗里。

这回他终于说出口了，“谢谢。”

少年只是盯了盯他，还是没说话，可过了片刻见他还是吃不好，少年蓦地去厨房，拿了一只勺子回来给他。

司越珩终于认真地打量起了少年，觉得这孩子只是沉默了一点，并没有那么难相处。

但他觉得当一个孩子面吃饭用勺子有些丢人，想拒绝，但又觉得筷子吃不到饭更丢人，最后还是接了勺子，又说了一声。

“谢、谢。”

少年默默地坐回去，仍旧不回答，却把菜都推到了他面前。

司越珩这才注意到，少年吃饭很讲究，连拿筷子的动作都很好看，而且完全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像是他见过的那些富人家里家教良好的小公子。

他好奇少年到底在什么样的环境中长大，怎么养成了这么沉默的性格。

这孩子该不会是不能说话吧？

司越珩脑子里突然跳出了一个可能，但又不好直接问来，就一直观察着。

直到吃完饭，少年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不等他开口，主动收了饭盒和碗筷去洗。

司越珩在少年洗碗时问：“你之前在这里吃什么？是曾支书每天给你送饭吗？”

少年停下动作向他看了一眼，像是觉得他这个问题很奇怪，接着仍旧一言不发，继续洗碗。

司越珩越加怀疑这孩子不会说话，但少年洗完碗，走到他面前向他盯了一眼，像是在他和说什么，说完了就回去茶室。

所以，那孩子是在用眼神跟他说话？到底说了什么？

司越珩看着少年回到茶室，没有关门，里面也没有声音，不知道在做什么。

算了，懒得想。

房子的大格局是中间客厅，客厅往里就是少年在的茶室。

左边前面是餐厅，后面是厨房，右边是两个卧室，后面靠荷塘的是司越珩的房间，前面靠院子的是他爷爷原来的房间。

司越珩放弃了和少年交流，回到房间，这时才收拾起行李。

他本来就没有带多少东西，很快整理好了，最后剩下了铺床。

可他现在只有一只左手能用，艰难地把被单铺好，到套被子时，彻底地难住了。

司越珩泄气地扔下被套坐到床上，没有他想到回来遇到的第一个难题，竟然是套被子。

他蓦地抬眼，看到了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门外面的少年。

好歹是个大人，被看到不会套被子有一丝尴尬，对着门外的少年他卡着嗓子不知道说什么。

少年却自顾地走进来，捡起他没套进去的被子，帮他套起来。

司越珩观察着他，刚刚明明已经回到了茶室，于是问：“你什么时候来的？是不是有什么事想说？”

少年没有听到他的话一样，专注地套被子，就像一个无情套被子机。

可是司越珩很快发现，这孩子根本不会，不然不会把自己也套进去。

“喂，你这样不行。”

司越珩开口，被套里的少年拱了几下，脑袋从里面伸出来，像是还没意识哪里不行，没有表情的脸透了一丝茫然地望向他。

他又一次心中感叹这孩子真的长得太精致了，五官轮廓挑不出一丝缺点，若是换一对父母大约没有人能狠得下心不要他。

少年不明白司越珩在看什么，把自己完全从被套里掏出来，又直盯着司越珩不眨眼。

司越珩觉得这孩子看他的视线总像在研究什么，他指导地一只手指着被套，“你要先把被套和被子的四个角放在一起。”

少年想了想明白了，又爬回被套里。

司越珩连忙伸手把他拽住了，结果他爬得太快司越珩只捉到了脚腕，他就这样被扯出来。

司越珩对上少年的视线才尴尬，毕竟他们连认识都算不上，连忙松开说：“抱歉，你不用进去，把手伸进去就行了，像这样。”

他做起示范，少年十分聪明，一看就懂。

“接着牵起两角，用力地抖。”

司越珩一只手牵起了两个被角，少年有样学样，牵起被子另外两个角退到床头的位置。

但被子太大，少年又太矮，为了把被子举起来，两只手都举过了头顶，跳大神一样手脚并用地抖起来。

司越珩被他的动作逗笑，少年顿时停下，放下被子朝他盯来。

他忙解释，“我不是在笑你。”

少年没有生气也没觉得自己被笑，眼神反而像是专注地在打量一件极为喜欢的东西。

司越珩被看得不自在，下意识摸了摸脸问：“我脸上有什么东西？”

少年倏地又收回了视线，像刚才他什么也没看，自己研究起问题所在。

片刻他就弄明白，换了一个方式，被套里的被子没几下就被他的小短手展平。

司越珩想道谢，少年却下床往他面前站定，再次用眼神不知对他说了什么，转身出去。

他想到少年可能一直住在茶室，可里面什么也没有。

家里明明这么多房间都有床，少年为什么非住在茶室里？

司越珩忽然想起刚被接去父母那里时，面对陌生的一切他觉得那是别人的家，什么都不敢乱碰，时刻都小心翼翼。

少年大概和他那时一样，所以才不敢随便住到房间里。

他犹豫了半晌，终于把刚才套好的被子抱起来，找去了茶室。

少年站在了落地窗的中间，单薄的身影被夜色透出来，仿佛随时要被风吹走。

司越珩敲开门，仔细观察了一遍房间，确实什么都没有，于是走进去把被子放在席垫上，然后说：“我叫司越珩。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缓缓回过头，灯光与外面的黑夜在他精致的脸上交织在一起。

他怕少年不能说话，又说：“你会写吗？可以写给我。”

“穆从白。”

少年突然开口，他意外地回了声，“什么？”

“我叫穆从白。肃穆的穆，从前的从，白色的白。穆从白。”

作者有话要说：攻受没有血缘关系，攻也不是堂哥的儿子，堂哥没有出轨，另有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