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其他星体国家代表的万众瞩目下,宁伊平静地开了口。
“诸位看着我做什么,亲王殿下口中的准王妃又不是我。”
Trister阁下说话的语气太过寻常,寻常得简直可以用云淡风轻四个字形容,完全没有丝毫欲盖弥彰的意味。
摆明了就是将再清楚不过的事实铺在众人面前。
众星体王国代表顿时醍醐灌顶、恍然大悟,纷纷露出了然的面色——他们就说嘛,亲王殿下的准王妃怎么可能是Trister阁下,这完全是两个八竿子也打不着的人嘛!
更何况前不久Trister阁下不还偷盗了亲王殿下的机甲试图敲诈亲王殿下嘛!
他俩不是仇人就不错了,怎么可能会是恋人?
八成就是亲王殿下的目光随便扫到了Trister阁下身上呗。
误伤,误伤!
但他们没有注意到,在他们没有看到的地方,顾擎裕的面色一闪而过了一些低沉和压抑。
他还没有明说omega的名字,omega就当着所有人的面直接拒绝了他,不想和他有任何瓜葛——
Omega是得多讨厌他啊。
趁着顾擎裕一个人坐在那里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各国星体代表也没再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宁伊转身默不作声地离开了。
奢华大宴的三层和四层是红大专门给各位星体代表们备下的休息房间。
每层守候的beta服务生在贵宾们上来前都会恭敬地递给贵宾一张房卡。宁伊去了四层,走出电梯后就发现整个走廊空无一人。
地上散落着一地还未使用过的崭新房卡。
并没有看到四层beta服务生的身影。
宁伊随手捡起来了一张房卡后转身往前走。他刚走了两步,隐约听到拐角的盆栽后有微弱的抽噎声和急促的喘息声。
他默不作声地走了过去。
越靠近盆栽的地方这些声音越清晰,甚至还有些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随意散落在地面上的衣服扔到到处都是,宁伊认出来了——是这层的beta服务生掉落的制服。
等他走近后,就看见那位服务生正被一个发狂的alpha压在身上,地下留下一些暗红的血痕。Beta的生理结构本就不如omega柔软,被宁伊发现的时候几乎就要奄奄一息了。
宁伊心中了然,treason药物已经发挥药效了。
他在alpha毫无预料的情况下,一记手刀砸晕了alpha后把人踹到一边。随后他捡起一旁beta服务生掉在地上凌乱的制服,递给对方。
“要去我屋里吗?我给你倒杯水。”
Beta服务生的唇瓣激烈的哆嗦着,回答不上来宁伊的问题。
但下一刻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突然重重推开宁伊,整个人连滚带爬的跑走了。
Beta的力气倒不是很大,不可能让宁伊受伤。但突然之间被自己救了的人莫名其妙推到一边跑了,多少会让人觉得不舒服。
既然不领情,宁伊也没太多耐心再追上去。
他揉了揉手腕,刚准备站起来,突然有阴冷的风向他袭来,甚至还是一股带着咸腥海水味的冷风。紧接着他整个人被扑到,后颈一阵刺痛。
宁伊现在算是彻底明白那个服务生跑什么了——
这里不止一个已经受treason药物影响的alpha。
这情况对于alpha同类倒没什么,最多是为了争夺omega大打出手。
但宁伊相信红大会变态的提前按贵宾人数安排好对应的omega服务生数量,除非红大更变态点提前打探一番有没有代表平日并不仅限于双人游戏——但即便是这样,omega的数量也不会让任何一个alpha落单。
但对于omega和beta而言,一堆因为药物刺激而提前进入易感期的alpha凑在一起,简直是人间炼狱,世界末日。
趴在宁伊身上的海水味alpha还在孜孜不倦的啃他的脖子,宁伊多少觉得有些烦。
他都没有腺体还咬什么,这alpha的脑子是被自己的信息素泡发了吗?
若是放在平时,一颗玫瑰枪子弹就能轻松解决掉。但在今天这座奢华大宴里,每一株花每一棵草都有极大可能安装着隐蔽的监控。
宁伊并不想让自己之前那么多努力付诸东流,不然他那么多酒白喝了。
他的目光转到刚刚被他踹一边的已经晕过去的alpha身上,心里浮现出一个主意。
让这两个alpha为了争夺一个可以发泄的omega而打得不可开交,而omega趁机离开——就看起非常合情合理。
五分钟后,宁伊伸手捂着后颈,慢慢走了出来。
身后是两个alpha厮打惨叫的刺耳声音。
甩掉了两个alpha,他打算尽快回到自己手中房卡对应的房间洗个澡,将后颈上海水味alpha留下的恶心牙印和口水洗掉。
就在他刷卡闪身进去前,突然蹿出来的高大身影伸手捂住他的唇,将他连拖带拽的带进房间里后重重带上门。
虽然他确实是要进自己屋子,但这种逼他进去还捎带自己也混进去的做法就非常不惹人开心。
黑暗里宁伊的睫毛冷冷的眨了一下,然后毫不留情地狠狠咬在对方的虎口处。
对方顿时痛得闷哼一声,连忙放开了他。
“宁伊,是我。”
宁伊开了灯,看清楚来人后愣了一下:“季瑾?”
三分钟后季瑾坐在沙发上给自己包扎虎口的伤。他婉拒了宁伊提出的帮他包扎,自己一边包扎一边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omega嘴上的力气还挺不小。
不过他心里又有些高兴:多了这个牙印后,omega只要一看见,就会对他产生些愧疚的情绪。
他才不会蠢得像顾擎裕一样还让omega帮忙处理伤口。
他就要自己亲自来,这样就会让omega没有办法将帮他处理伤口作为一来一往的补偿。
Omega就必须将这份愧疚记一辈子。
但季瑾心里再怎么缜密,面上浅棕色的眸子依旧温润如水:“你先去处理你的后颈吧,我这手上这点伤算不了什么,你别记在心上。”
一见宁伊要说“抱歉”,季瑾又笑着开口:“我们之间的关系,难得还要说‘谢谢’和‘抱歉’吗?”
“楼下很多代表看起来也有些晕了”,他又关心的嘱咐道,“你一会儿还是别出去了。”
宁伊点了点头。他刚转身准备去浴室,突然想起来了什么,转身问季瑾:“季瑾,你觉得这个房间会不会也——”
剩下他的话他没说完,但季瑾已经明确的知道了他想说什么。
S级alpha的面色微微严肃起来,他启动手腕里通讯联络设备的监测功能,片刻后闭了闭眼:房间里果然藏着许多高精密的监控设备。
出去也不是,留下来更不是——
他俩这种喝了酒却到现在为止都看起来精神非常清醒、完全没有受treason药物影响、又不晕又不发//情的精神状态无论去哪里都不安全。
季瑾张了张嘴,但又没办法的闭上了:即便他想,他也不可能直接对宁伊说“那要不我们假戏真做蒙蔽红大吧?”
他正在那边发愁,就听见宁伊开了口。
Omega的声音仿佛雪山上的泉水,清清凉凉落在季瑾的耳朵里:“一会儿把灯关上。”
“比起他,我更宁愿是你。”
Omega说完,转身进了浴室。
直到哗哗啦啦的水声响起,季瑾才从震惊中回过神。他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快静止了。
三十岁的季秘书长兴奋得像个毛头小子,趁着这个空档走到镜子前梳理了一下自己的发型,又拿出口袋里的香水喷了喷。
他将室温调到最合适的温度,又备了些水放床头。
要不是外面太混乱,他还想让服务生再来送几根红烛助助兴。
季瑾实在太高兴了,高兴到他的警惕和戒备性都下降许多,压根没注意到房门被人沉默的拧开。紧接着他的头部被击中,整个人晕厥过去被抬了出去。
房间里又恢复了一片死亡般的寂静。
只有浴室里有清晰的水声络绎不绝。
半个小时后,浴室的水声停止了。宁伊穿着浴袍,粉色长发散落下来,带着一身朦胧的水汽走了出来。
他被浴室外黑暗的房间吓了一跳。
实在太黑了——简直伸手不见五指。
甚至有一些奇怪的阴森和压抑在这片寂静的黑暗中静静流淌。
他听见“咔嚓”一声清脆的声响,微弱的火苗在沙发上亮了起来。隐隐照出坐在那里的alpha交叠的长腿和修长的指尖。
季瑾什么时候也学会抽烟了?
但宁伊也没有多想,旁人的事他不好过多掺和。他踢掉拖鞋爬上了柔软的床:“现在开始?”
他说这话时语气听起来非常冷静,但实际上指尖默默攥紧床单,心里多少有些紧张。
即便只是装装样子,他也完全没有他表现得那么镇定自若。
季瑾听了他的话后依旧沉默着,片刻后才慢慢走了过来。
宁伊听着愈发向自己靠近的沉稳脚步声,下意识地闭上眼睛。
黑暗中人们都会普遍选择闭上眼睛达到蒙蔽自己的作用,至于宁伊为什么非要关灯——因为他不信这个瞎眼的亮度下红大还能想办法调高亮度进行欣赏。
他感觉季瑾在床边坐了下来,床榻迅速凹陷进去了一大片,那股呛人的烟草味也直接落在了他的脸上。
一瞬间他难受得直接咳嗽起来。
他的眉梢微微蹙起,雪白的脸色有些不耐的红。即便是在黑暗的房间里,也漂亮得不像话。
但凡是顾擎裕这么弄他——他早给他踹出去、哪边凉快待哪边去了。
可这是季瑾。
他对季瑾的宽容很大。
但他不知道他的包容险些把面前的alpha气死,气得如同在陈年的醋酿里彻底泡发,后槽牙都气得痒痒的。
行,既然对季瑾这么宽容,连烟都可以忍,那他也没必要客气了,反正事后把锅都推到季瑾身上就行了。
宁伊感觉自己的浴袍被alpha不怎么温柔的扯开,暴露在空气中的肌肤有些冷。
他的心跳加速,在对方不怎么温柔的打算咬他的锁骨时,宁伊伸手不轻不重的推了推季瑾,声音也有些压抑着的不愉快。
“......你对我温柔些。”
这句话不知道怎么彻底惹毛了季瑾,宁伊突然被对方扯了起来,紧接着被迫翻身整张脸埋在枕头里。
季瑾竟然用领带将他的双手利落得捆了起来。
捆他的动作实在太熟练了,熟练到恍惚间仿佛回到了那座没有人气的空旷别墅——只要他不知为何又怎么把尊贵英俊的小王储惹不高兴了,小王储就会白天冷着脸不同他说话,等晚上用这个姿势惩罚他。
不让他看自己的脸,只把他当卑贱的翠莺。
他怎么哭求都没有用。
只能说尽好话,一遍一遍的说“喜欢他最喜欢他最最喜欢他”,才能放过他。
黑暗中没有人注意到有一滴微不可查的晶莹的泪顺着那双紧闭的漂亮的杏眸落了下来。
很快又消失不见。
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下一秒他突然从床上爆发,alpha被他猝不及防踹下了床。
房间里的灯“啪”得一声亮了。
“顾擎裕。”
“你现在可笑到都要去装别的alpha满足自己吗?”
被踹下床的顾擎裕看不出来是什么情绪,片刻后才慢慢站了起来。宁伊这才注意到顾擎裕的面色很骇人,甚至可以用恐怖形容。
骨节分明的双手也暗中攥紧,似乎在强行压抑着什么。
顾擎裕真的在压抑,他糟糕的情绪在宁伊当面否认他的告白时还没有爆发,但当宁伊走后柏邢曜凑过来玩味的问他“你确定他怀了?怀了可不能沾酒”,他的情绪就有些隐隐失控。
再加上他亲眼看见宁伊竟然真的允许季瑾爬他的床,顾擎裕彻底受不了了。
无数糟糕的恶劣的情绪在他的胸腔里翻滚。
他压制的情绪积累到了极点。
他真的很想直接把omega关起来藏在他的世界里算了。
反正怎么都不能原谅他,还不如做得再过分些。
他还在那边各种阴暗的想,就听见宁伊冷冷的问他:“总算装不下去了是吗?难为这段时间你各种做小伏低了。”
顾擎裕觉得自己脑子要炸。
一部分劝他再忍忍,追妻这种事功不在一时功在千秋;另一部分劝他别忍了,把人关起来肚子搞大,有了孩子就跑不掉了。
他天人交战了半天,余光注意到omega撑着床坐了起来。
宁伊的面色很冷淡,淡到没什么情绪。
仿佛对面的人与他而言,只是一个可有可无、他不值得再去付出精力认真对待的陌路人。
顾擎裕那些劝忍的、劝爆发的情绪瞬间都统统不见了——他心里难受的厉害,他们究竟为什么会走到这般一地稀碎的田地。
覆水难收。
破镜难圆。
他走上前坐在床边,沉默地将宁伊身上凌乱的浴袍裹好。S级alpha浓密的睫毛微垂着,看起来低落极了,可眼睛还像是两口干涸的井水,求着死灰复燃的渺茫希望。
宁伊也没说话,他没什么好说的。
房间里沉默了许久后,他听见顾擎裕声音低沉极了,也颓然极了,低哑得像管弦乐器的旋律:“我们能不能好好说话。”
宁伊看着头顶金碧辉煌的天花板,沉默片刻后开了口:“......我没有不好好同你说话。”
顾擎裕又带了些希望:“那我们能和好吗?”
这次宁伊沉默的时间并不长,很快就摇了摇头。
顾擎裕觉得自己的心难受极了,是钝痛的那种难受。他再也不是当年高高在上的小王储,能让omega很轻易的为他心动。
他什么乱七八糟的方法都试过了,可依旧换不了omega的侧目和动容。
他都快不像他自己了。
他都快被逼疯了。
过去荒唐的错误就像是无数块沙袋绑在他的腿上,逼着他负重前行,让他在这场爱情复活赛里很难遥遥领先。可他不敢放弃,他怕自己一放弃,那些觊觎omega的轻装上阵的家伙就会趁虚而入、加速超车。
顾擎裕的睫毛都是痛的,仿佛凝着水露,冷淡矜持的唇艰难地抿着,低低向宁伊吐露爱语:“可是我是真的爱你。”
很爱很爱。
宁伊没说话,隔了一会儿才慢慢点了点头。
“我知道。”
他不清楚当年的小王储是否真的喜欢当年卑微的低级omega,但他愿意相信现在的顾擎裕是真的爱他。
他听见顾擎裕再次带了点希望的问自己还爱不爱他。
“太累了”,宁伊心平气和地告诉他,“顾擎裕,爱你太累了,真的太累了,我不想再爱了。”
他话音落下的时候,就感觉自己微凉的手被对方宽大的掌心握住。顾擎裕轻轻的非常克制的吻了吻他的额头。
“以后换我来爱你好不好,不会再让你这么累了。”
作者有话要说:来了来了,努力赶出来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