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刻前。
几盏红烛映亮着整个木楼,不论是墙上的条条木纹还是绣布上繁复的花纹皆清晰可见,烛影投在白色的屏风上,摇曳跳跃,明晦不定。
桌前的白发女子正扶额小憩,陡然听到门口传来一阵声响,一对美目警觉地睁开,微黄的烛光下,眸中秋波粼粼。
“师父。”
来人声音极其地沉重,背对着门的她竟是一时没能听出这是何人。
白发女子悠悠地转过身来,望向眼前的年轻女子:“余香,这么晚了,有何事要说?”
余香抬起了一直低下的头——子桑若兰这才注意到那双哭得红肿的眼和咬得鲜血斑斑的唇。“师父,徒儿对不住你……”
子桑若兰顿时愣住了,顷刻,她声音温和了不少,关切问:“余香,你怎么了?”
余香抽了抽鼻子,低声轻唤了一声“师父——”,须臾道,“我想……先向您承认一件事……”
“啊?”子桑若兰微微一怔,疑惑道,“是……何事?”
余香目光微微闪了闪,道:“我其实瞒着您与万……一个宗门中人来往,久而久之便互生情愫,然后就……呃……”
子桑若兰挑起眉道:“怎么不说了?”
余香连忙摇了摇头,道:“不久前他与我说,他祖母身患重病,唯有焕灵草方能救治……”
子桑若兰目光显出几分微妙,道:“所以,你就偷走了我的焕灵草?”
余香低下了头,与此同时,两行清泪簌簌而下,顺着脸颊滑落至地面上。
“就在今日,我方知,他告诉我的都是假的!他的祖母并没有患病,那焕灵草,事实上给了一名女子……”
“是他的……未婚妻……”
话说到一半时,她的声音已然开始哽咽。
子桑若兰微微抬脸,凝神问道:“那个宗门中人,是谁?”
余香犹豫了片刻,方小声回道:“是……万江澜。”
子桑若兰冷笑道:“哦?那个闻名遐迩的宗门少主么?”
“正是。”
余香话音方落,子桑若兰便举起手,往桌面上重重地拍下。彼时,那本波澜不惊的眼波好似在这一刻燃烧了一般,子桑若兰咬牙切齿吐出几个字:“好大的胆子!”
余香已满脸羞愧:“师父,徒儿任您责罚!”
子桑若兰看了她一眼道:“他——好大的胆子!”
“万江澜,这个狗东西,骗我徒儿一片痴心,还怂恿我徒儿偷我的东西,真是卑鄙!”
闻言,余香霎时两眼一亮:“师父您……不怨我?”
“我……”子桑若兰方要回应,却在这时候,余香陡然蹙起了眉,双手紧紧按在了太阳穴处,样子十分痛苦。
“……呃啊!”
“余香,你怎么了?”
余香紧闭着双眼,没有作答,猛咳了几下,一口鲜血呕出。
子桑若兰神色略显惊慌:“怎么回事?!”
“师父……咳、咳咳……徒儿今日回来前,已在玉鸾江头与万江澜的人打了两个多时辰……咳咳……徒儿好累……我……不想再继续了……”
说着,她身子晃了晃,一个踉跄跌入子桑若兰的怀里。
“这……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你不想继续跟随为师修道了?”子桑若兰柔声道。
余香摇了摇头,她的意识已愈渐恍惚:“是这个江湖……我不想继续留下了。师父……对不起……”
语毕时,子桑若兰忽觉怀中一空,只见余香扶着墙往门口处走去,即刻唤道:“诶!余香,你去哪儿?”
余香没有回应她。
在门推开之时,无意惊动了一个趴在门边良久的身影。那人猛地一颤,迅速闪到一侧,望着从楼中走出来的余香,决定悄悄跟上。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杭初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