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遇酒楼是漓城最大的酒楼,坐落于漓城中心地带,周遭皆为繁华的闹市,浓重夜幕之下,长街十里华灯,尤其热闹。
长长一队马车中为首的那辆最先停了下来,就在写着“逢遇酒楼”的牌匾之下。
“少主,到了。”
车帘被车外随行的侍卫拉开,走下一个少年,一袭华袍,眉宇清秀,乃纪浣瞻是也。
紧接着,车上又走下一个侠客装扮的少年,神情冰冷,回首望了一眼后面的马车。后面的车帘陆陆续续被揭开,走下的人尽数是纪家庄的高层下属。
纪家庄众人进了酒肆,一小厮领着他们进了一个上等隔间内。众人皆落座后,小厮恭恭敬敬地自我介绍道:“小的是今日负责这桌的下人,诸位爷尽管吩咐。不知现在想来点甚么?”
杭初霏早已坐在这隔间的房梁上,闲来无事,便瞧瞧这桌江湖人士都在做些甚么。明眸流盼,目光落在了那华袍之人身上,他正与邻座的人说着话,想必他就是那纪家庄的少主纪浣瞻,生得倒比画像上的要俊俏不少,可惜今夜过后,世间便再无此人了。
目光移开,又落在了坐在他旁侧的那人身上,此人当是南晰了。那张脸生得亦眉清目秀,但比起纪浣瞻要差上几分少年的灵气,因他不管是言语还是姿态都显得颇为老成。
杭初霏的目光慢慢地沿着桌子扫过一圈后,一阵关门声响起,走进来的是适才那个称负责这桌的小厮,应是刚把菜单送出去。看到他,杭初霏不禁勾起一丝笑意,只因这小厮并非真正的小厮,而是乔装成小厮的柳云暝。
这还是杭初霏第一次瞧见她穿男装。
她的刘海悉数梳了上去,连同后发一并在脑后绾成一个髻,上挑的眉尾英气逼人,下方一对狭长的丹凤眼一眨一眨地,鼻梁高挺,瞧着就是个俊俏的小厮,若是把身上的灰短褂儿换成白色道袍,便又是一个翩翩俊郎。
柳云暝趁那些人不注意,往房梁上扫了一眼,恰对上杭初霏的目光。杭初霏不由得失笑。
柳云暝轻嗤一声,收回目光,继续作小厮的姿态,这时候门忽然被打开,一小厮端着两碟菜走了进来,柳云暝忙低下头,小心接过那两碟菜肴,以免被他认出自己并非此处的下人。
柳云暝把菜端上桌后,退回到墙边,背靠在了墙上,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时间一点点流去,上菜的小厮进进出出数趟后,对柳云暝道:“你们这桌的菜已然全数上齐。”
终于!
柳云暝心想这一时半刻应不会再有小厮进来了,这便意味着可以动手了,心下顿时喜悦。怎料这时一人招手道:“门口那小厮过来下,我们少主还想加几个菜。”
柳云暝心下真想给他一拳,脸上忙作微笑,走上前问:“这位爷想点甚么?”
“来盘糖醋鱼,再要个……涮羊肉!好了,就这俩。”
杭初霏听到这话不住扶额,暗自叹了口气,心下感叹:这纪浣瞻胃口还真不小啊!一桌大鱼大肉都不够他吃的!罢了,将死之人,让他一次吃个够罢!
柳云暝记下那两道菜,给外边的小厮送去。杭初霏望了望窗外,估摸着海月阁的人应已抵达纪家庄,得尽早行动了。
过了许久,几道后加的菜肴终于上齐,柳云暝与杭初霏对了对眼神,杭初霏点了点头,抬起广袖,只见那纪浣瞻话说一半便口吐鲜血,整桌人皆一下子炸开了锅:
“少主,你怎么了?”
“怎么回事?!”
“不好,菜里有毒!”
柳云暝故作一脸惊慌,冲过去查看:“出甚么事了?”上前扶纪浣瞻时,手部忽然使出内力,将纪浣瞻连同椅子一并往墙边翻去,重重地撞在墙上,当场晕了过去。
“他袭击少主!”
“抓住他!”
“管事的快来,你们酒楼有人闹事!”
这时候,房梁上一个声音悠悠地道:“别喊了,喊破喉咙外面也听不到的。”
“谁?!”
“甚么人?!”
“上面有人!!”
一桌人齐齐循声往梁上望去,只见一道白影翻身跃下。杭初霏双手抱臂,含笑从容说道:“就在刚刚,此隔间已被我设下结界,你们就是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听到的。”
“法障?!这人是术术……术士?”
“少废话了!上!”
杭初霏一抬袖,白光闪耀,又一人亦立即口吐鲜血,猛地咳了几下便往后倒去。旁边的人搀扶着他到一旁坐下,其余人则朝着杭初霏一拥而上。
以南晰为首的纪家庄众人迅速将杭初霏和柳云暝围了起来,柳云暝和杭初霏背靠着背,柳云暝手握长刀,作打斗的准备姿态,而杭初霏却两手叉着腰,昂首而立,竟是连剑都懒得拔。
柳云暝左手揪住一人的头发,往地上重重摔去,同时右手挥舞长刀刺向另一人心口,鲜血迸溅而出。
杭初霏这边闲云剑至今尚未出鞘,她一跃上圆桌,一脚扫去,踢下了数盘菜肴,正中数人的身上,菜叶和油渍洒在那几人的脸上和衣衫表面,气得他们杀红了眼,合力把桌板往上一掀。杭初霏差点没站稳,忙又从桌上跃下,这时身后刺来一刀,她迅速侧身,旋身抬手击出一道白光,那人即刻倒下。
杭初霏一贯用术法攻击,自然轻松不少,而柳云暝那边刀光剑影,一人对抗数人,应付得也算从容。
这时候,一人从角落里缓缓站起身,正是晕过去良久的纪浣瞻。
他欲趁着柳云暝与人搏斗,从背后偷袭柳云暝,怎料被杭初霏瞧见,一道白光直击他的后心。他往前重重倒下,险些撞到柳云暝。
柳云暝一刀刺穿面前那人的胸膛,回身见到奄奄一息趴在地上的纪浣瞻,忙上前要补上一刀,却在这时,她的后脚忽然被抱住,回首竟是那南晰。
南晰身上已伤痕累累,鲜血直流,冷声对她道:“不要……杀……他……”
最后一个字刚落下,他便断了气息,柳云暝往后一蹬腿,把他的尸体甩开出数米,朝着面前的纪浣瞻一刀刺去。
……
杭初霏解除了结界,趁酒肆的人还未觉察,拉着柳云暝从窗口跃出。
天刚蒙蒙亮起,杭初霏对柳云暝道:“你身上还穿着那酒肆小厮的衣服,要不先找个地儿换下来?”
走在前面的柳云暝停下了脚步,回首道:“也对。”彼时,冉冉而生的初旭照在柳云暝身上,略微凌乱的青丝泛着金光,看得杭初霏嘴角不禁微微弯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