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每当菲尔森去沙滩时，总会隐隐期待偶遇小人鱼。但是几乎每次都是空欢喜一场。

直到她都快把这份期待弃之脑后时，远远的，好像有一个蓝色的身影，在浅水滩处久久伫立着。

菲尔森脑中虽早就蹦出答案，但是心还是随之一紧。她脚步不断加快，最后嫌裙子太麻烦，干脆提起来，在一角系了个不太紧的结，向那身影奔去。

身后的侍女还在懵呢，自家小姐便只剩下个背影。

算了算了，她还是待在原地等等吧。

——人鱼也看到了菲尔森，眼睛突然亮了起来。

因为在浅滩上，她费劲地扭动了几下身躯，嘴唇上下碰了几碰，似乎在念咒语。

她的尾部被海浪温柔拍打着，中间有一条界限，逐渐分明，最后幻化成了双腿。

菲尔森呆了呆，她直勾勾地看着人鱼站了起来，向她跌跌撞撞地走去。

还没等人鱼走几步，她就快步拉住她，红着脸将身上的外衣脱下给她系上，系完还不放心，又系了个结。

干完这些，她顿了顿，才开始惊呼：“你……你可以……”菲尔森几乎都不会说话了，张着嘴，指着她的腿，震惊地看着她。

人鱼懂了她的意思，点了点头，眼睛亮晶晶的。

随后，她抓起菲尔森的手，将手里的东西一股脑地塞在了菲尔森手心。

菲尔色又是一愣

——她看见的是，满手的宝石和珍珠。

都是蓝色的，珍珠鼓鼓囊囊，宝石在阳光下反着些光。

菲尔森一个不小心，没抓稳，珍珠宝石一个个窜了下去。

她慌忙蹲下身去，本想抓住那些宝物，又一个手滑，全掉了。

人鱼笑了起来，笨拙且缓慢地蹲下后陪她一起捡。

她们将宝物全放在一个大贝壳里，然后再轻轻盖上。

菲尔森看着这些东西，还是不知道如何是好：

“太贵重，我不能……”

说到一半，才反应过来，人鱼听不懂她说话。

于是她看看人鱼，指指贝壳，又将贝壳塞进人鱼怀里，摇了摇头。

人鱼以肉眼可见地沮丧了起来，她眼巴巴地看着菲尔森，还抱着宝物往前凑。

啊，糟，人鱼还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

无奈之下，菲尔森伸手摘下项链，手镯，耳环，脚环，她犹豫了一下，还把裙子上一些亮晶晶的珠宝扯下来。

虽然她心知肚明，这些东西实际上真的没有人鱼给的东西贵重，但看起来还像那么一回事儿。

人鱼盯了那些东西，几秒过后，贝壳从手里滑了出来，连带着珍珠宝石一起哗啦啦地掉在沙滩上。

她的神情有些恍惚，又有些不知所措，呆呆地看着菲尔森，好像在说，怎么办，我没有可以给你的东西了。

菲尔森忍住蹲下身捡珠宝的冲动，摸了摸她的头。

怎么这么可爱啊？

要是再能和她说话就好了。

或许能教她一些简单的单词？

对了，一直叫小可爱“人鱼”，还不知道她叫什么呢。

菲尔森看了看小可爱秀色可餐的脸，又移开视线。

对，就叫塞莉。

罗素·塞莉。

美丽动人，配她再适合不过。

菲尔森拿起塞莉的手，在她手上一笔一画写着单词。

塞莉……

虽然不知道她能不能接受这个名字，但是在菲尔森看来，这不过是她自己称呼小可爱的一种方式，一种适合人类的方式。

人鱼不知道人类在干什么，手心被划过的地方有些痒，还有些麻，但是她还是尽量保持这个姿势，好让人类比划。

人类好认真，好可爱。

菲尔森划了一会儿，划累了。

她伸展了下胳膊，发觉天色不早了。她朝人鱼做手势，示意她该回去睡觉了。

菲尔森转过身去，没走几步，想起什么似的，突然大叫了声

“塞莉——”

塞莉听不懂人类在叫什么，只知道她在叫，在开心地叫，于是也学着她叫了起来。

人鱼叫声很清亮，也很舒服。

这是菲尔森第一次听到她开口。

“塞莉！遇见你是我最开心的一件事！”

“我不后悔能来这个鬼地方！”

“现在不能说鬼地方，有你——它变成了好地方——”

塞莉一股脑儿地全喊了出来。

爽是爽了，但是还没等她们再开口说话，远方侍女带着士兵们就“风尘仆仆”赶来了。

大概是侍女听到喊叫声，但是小姐出了什么意外吧。

大意了，太开心忘了艾伊尔了。

没有时间给菲尔森再思索，她环视一周，毫不犹豫将塞莉推到礁石后面，向她比了个安静的手势，然后把脚下的珍珠宝石踢到海里，任海浪将它们卷走。

她朝后瞟了眼越来越近的小型队伍，又面朝大海，自顾自地喊了起来。

“去他妈的结婚！”

“老娘不结！”

“我就算和这大海永结同心，也绝不会嫁给一个我从来都不了解的男人！”

不远处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

半晌，侍女弱小的声音颤颤巍巍传来：“小……小姐……您没事儿吧？”

“没事！”

菲尔森叉腰，看着海，对着身后喊道。她冲旁边默不作声的人鱼笑了一下，以示抚慰。

“我没事，不过喊一喊罢了，不用这么兴师动众的。”

她转过身，边朝前走，边把手背到后面冲塞莉挥手。

塞莉向前走的步伐止了又止，最后还是蹲在礁石后面偷偷看她愈走愈远。

“刚刚听您在喊，离您有点儿距离，怕您有什么危险，就先叫了些人。”侍女解释道。

菲尔森佯装生气地瞪了她一眼，对带头侍卫说：“没什么事情，先回去吧。”

侍卫狐疑地看了一圈，但是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东西，只得行礼退下。

侍女看了一眼礁石，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就说吧，”塞莉重新戴上饰品，整了整裙子，“没什么犹豫的。”

艾伊尔鼓起勇气道：“那人鱼有伤害您吗？”

菲尔森抬头，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她那么娇小一鱼，怎么伤我？”

艾伊尔扶额：“您也很……娇小欸……况且，传说中人鱼力气都很大的，她们的歌声具有魅惑能力，我是担心您……”

菲尔森笑嘻嘻往前走，故作轻松哈哈一笑：“没关系啦，她不会的。”

见侍女还在犹豫，小姐忙折过去推着她走：“走啦走啦，没什么好看的。”

小姐是有私心的，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人鱼能行走，包括侍女。

这种事情，少一个人知道为好。

等她们走了一段距离，菲尔森朝后看时，塞莉还扒着礁石朝菲尔森这边瞧。

菲尔森才突然想起，既然可以生出双腿，那么……

她是可以带人鱼回家的。

说辞？说辞就说，是附近一个平民女子，带回来做个伴。

这么大的屋子，也不差她一个人，管家也不会在意什么。

但是，但是，

回去了，人鱼除了能陪她，又能做什么？

说不定……

还要被有些人拉去强配婚姻。

还是算了吧，就让她在海里徜徉吧，菲尔森想。

人鱼一生那么长，她也不过是人鱼一生中一个小小的过客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