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长瑜时常想这誉王府之所以能够如此安宁静谧,宛如世外之地,大概是与这王府的主人的性子有着不一般的联系。
不管傅谌是不是想要成为盛朝的王者,她倒是可以猜测他的心中必然是有几分隐者的意愿,或者,他只是有隐者的傲骨与高洁。
“最近礼部有什么事发生吗?”傅谌缓缓地走入亭中,看了看身旁随风而动的翠竹,缓缓道.
“王爷是听闻了什么吗?”长瑜坐在长椅上,倒是也不拘束地挑了挑眉地看了一眼傅谌道。
傅谌收回眼,看着长瑜淡淡一笑道:“六部不归我管,只是你这两天脸色不怎么好。”
“就算六部不在王爷的管辖之中,王爷要想知道什么事情,难道不会有人争着告诉你吗?”长瑜笑笑道,他明明可以不用问他,却非要开口,难道是信不过他,害怕他有所隐瞒。
傅谌笑了笑,坐在长瑜的身边,看着他道:“可是若我不问,谁又知道这件事情我是想知道还是不想知道的呢?”
这盛朝的确是没有他难以知晓的事情,可是他却不能知晓人心,何况是他的心中所想。
说他试探他也罢,说他故意地也罢,他就是想要他明白他无法让他有半步离开的机会。
“我只是尚且不习惯事事向人禀报,可能是江湖习气太重,习惯了独来独往。”长瑜低了低眸,掩去眸中的沉思,故意道。
傅谌因为长瑜的话,不觉眸中微微一动,却又依旧含笑未变。
他的话若是柔起来,便是曲曲折折,让人难以捉摸。若是直起来,便是锐如利剑。
果然,是不好将就。
“身在皇家,朝堂之气也的确是在我身上积郁成疾。”傅谌淡淡说道:“看来我们两人之间,还得来日方长。”
长瑜淡淡一笑,他的这番话倒是极为契合他的个性——不温不火,却是道理有了,气度也有了。
“王爷说的是。”长瑜敛笑道。”
“本想是给你个机会让我帮忙,岂料你非要这般事事追究。”傅谌倒像是失望了一般,微微地摇了摇头道,玩笑之语中装满了亲昵的责怪。
长瑜轻轻一笑,装作恍然大悟般道:“王爷就是这盛朝朝堂最好全书,怪我倒是不知道好好利用了。”
傅谌倒是输给了长瑜的牙尖嘴利一般,低低一笑道:“果然,我还是颇有用处的。”
长瑜含笑地将身子往栏杆上后微微地倒了倒,倒像是有所依靠一般地舒下身子。
“方才王爷说这六部不归您管,那这六部究竟是谁在掌控?”长瑜问道。
“你为官也有几日了,虽然对朝堂上的事仍旧有些不明白,却必然能够看出这左右两相之中的波涛汹涌吧?”傅谌凝眉道:“这左相乃是上官庭,掌管六部;这右相乃是萧云林,统率着凤阁、鸾台,与这朝中官员自然是交情匪浅”
“一山不容二虎,这纷争必然是不少呀。”长瑜淡淡地说了一句风凉话。
傅谌含笑地睨了一眼长瑜,他倒是一派闲适,倒是好像对他这个全书所说的东西没有什么兴趣。
“那礼部侍郎、刑部尚书想当然应该是上官庭的人吧?”长瑜问道。
“是。”傅谌回答道。
长瑜忽然若有深意地一笑,半响才缓缓道:“那此事就就既好办又不好办了。”
“既好办又不好办?”傅谌微微挑了挑唇,虽说他已经知晓了她所说的事情是什么,可是他却不明白这件事情好办在哪?
“长瑜要做的事情不管好办还是不好办,长瑜都还不想将王爷牵扯进来。”长瑜笑笑道。
傅谌故意微微皱了皱眉:“看来我这个王爷真的还要好好反省一番了,需要下属来时刻担忧。”
长瑜低低地笑了笑,抬手将伸到臂膀旁的竹叶折下“长瑜不敢。”
“你敢的我未必敢,而我不敢的想来你常常会毫不思索的去做吧。”傅谌并未真的有所生气,只是心中有些不郁他这个王爷在他心中如此不济。
“宁绎一定会诚惶诚恐地做事。”微扬了扬眉,长瑜将竹叶放到唇边,竟然吟出几个低低的语调。
“倒是有几分生疏了。”长瑜看了看眼中微有几分惊讶的傅谌:“雕虫小技,王爷可否容我献丑。”
“便是有幸。”傅谌嘴角染了几分温暖的月光,缓缓道。
长瑜一挑唇,再次抬手将竹叶放在唇边。恍若带着几分竹叶的清香的轻吟,慢慢地弥漫开······
恰如傅谌嘴角的月色,越发温柔了整个“竹深院”。
次日
“我要见月苏一面。”尹远霁灼灼地看着面前的人道。
“不行,等到科举考试一过,我自然会让你们团聚。”王庆毫不犹豫地拒绝道,
“那我就将你让我与其他人比赛之事到官府那和盘托出。”尹远霁凝眉道。
王庆微微一愣,他也不是第一天来为眼前这个弱书生分配任务了,只是却没想到他竟然敢忤逆他了。
而且那盯着他的眼中,莫名让他生出一股怯意。
“你别忘了,李月苏还在我手中。“王庆想要用手上的人质推却尹远霁的要求。
尹远霁自然地因为王庆的话而有些踌躇,只是微微停了停,还是缓缓说出了计划好的话道:“如果你不让我见月苏一面,我怎么知道她尚且安好,既然我不知道她是不是还安好,我尹远霁凭什么要听你差遣。”
“难道你有其他的选择吗?”王庆冷哼了一声道。
“你····”尹远霁沉下眼,微握了拳。
“果然是狗仗人势。”长瑜从隐蔽之处慢慢走出,而后还跟着孟林和凌允恭。
王庆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尹远霁,眸中冷冽地看着长瑜三人:“你们是谁?”
“礼部侍郎宁绎。”长瑜淡淡一笑道。
“礼部侍郎孟林。”孟林也说道。
“礼部?”王庆一愣,眼中分明有几分躲闪。
“看来你并不是一无所知嘛。”长瑜轻易地便捉住了那几分躲闪,往前走了几步,轻松地笑了笑道。
王庆极为警戒地看着长瑜,却又忽然从怀中掏出一把刀,寒光冷冽地往长瑜刺来。
孟林眉头一动,刚想上前却被凌允恭一拦,有些不解地看向凌允恭,却只见他淡淡道:“这个人对她是毫无威胁。”
孟林放下心,果然看到长瑜一招就将王庆制住,心里倒是不免对长瑜多了几分认同感。
“你竟然敢动我,我主子一定让你吃不完兜着走。”王庆被长瑜伤了一刀,捂住伤口叫嚣道。
“所以我才说是狗仗人势。”长瑜嗤笑道。
孟林走到长瑜身旁道:“他还有用处。”
“我知道。”长瑜自若地一笑:“只是想让他感受一下被人宰割的痛苦。”
说完,故意看了看尹远霁,果然是眉头紧锁,一脸不安,看来是为“那位月苏”姑娘担心。
“现在我给你两条路走,一条是照我说的做,然后你有命继续活下去;一条是你现在逃走,然后死在你主子手上。”
王庆怔愣地看着长瑜,眼中不由自主闪过一抹慌乱,他第一次看到一个人如此玩笑却又认真的谈论生死 ,心中自然难免有些胆怯。
“看来你是做不了决定,可是,我也没有那么多时间来和你耗。“长瑜淡淡一笑道:“不妨,我们就来个简单的手起刀落。”
凌允恭站在一旁,有些无奈长瑜的有意戏耍,还说没有时间,他倒是很有兴致呀。
长瑜把玩着手上的小刀走到王庆身旁,正要抬手时,只见王庆早就吓坏了地闭上眼道:“我说···我说。”
“果然,还是喜欢第一条路。”长瑜浅浅一笑地看向王庆。
而一听到王庆松口了,尹远霁就忍不住问道:“月苏在何处?”
“我····我不知道。”王庆结巴着说道:“我只是听命于人,这些事都是主子传下来让我做的。”
“主子?主子是谁?”孟林凝眉问道。
“主子····主子就是········”就在王庆要开口时,临空飞来一枚暗器,极准地刚好射中王庆的喉咙,截断了王庆要说出口的话。
长瑜顺着暗器的方向看去,果然一个人影闪过,而凌允恭也已经追了过去。
“这怎么办?”孟林看着死去瘫软在地的王庆道:“线索断了。”
“月苏不会有危险吧。”尹远霁瞳孔欲裂地抓住长瑜的手腕,吼道。
长瑜微皱了皱眉,任由腕上的力度加强,看着心急的尹远霁也是心中不郁。
这次是她太大意,不过,那人也很成功的让她长瑜感受到了怒火中烧的滋味,既然敢在她的眼皮底下杀人,当真以为她会就此罢休吗?
礼部思远堂
“离科举考试开始还有一天半,若是我们没有别的办法就只能上奏皇上进行追查了。”孟林看着长瑜蹙眉道:“可是如果上奏皇上,你我必定逃不了知情不报之罪,而且科举考试也会延期举行。
“你我获罪尚且是小事,这科举几百年来也未曾延期,难道要因为你我而开这个先河。”孟林叹息道。
尹远霁看着坐着的长瑜,眼中也是染上一抹怒意:“我已经说过,我只关心月苏,科举什么的我都不想去管。如今我信了你,却让月苏置于险境。若是月苏有个三长两短,我必定不会轻易放过你。”
长瑜被两头事务烦扰着,又无法开口反驳,只能叹了一口气道:“我会解决好这件事,至于月苏姑娘,还请尹兄放心。”
“放心?”尹远霁站起身来,怒道:“如今她深陷危险,叫我如何放心?”
“既然他们想要你闭嘴,自然需要用月苏姑娘来威胁你,所以他们必然还不会伤害月苏姑娘。”长瑜心中也不免有些气恼,不由得皱了皱眉说道。
也就在三人正说着的时候,凌允恭走入房中,长瑜立刻问道:“怎么样?”
“那人我是没有追上,不过,我倒是调查到王庆最近和一个叫做赵木阳的人走得极近。”凌允恭道。
“赵木阳?”长瑜一听这个名字就觉得有几分熟悉。
“就是贩售试题的那个人的上家。”孟林说道:“可是赵木阳已经失踪了,如何才能找到他,既然王庆一死,那这赵木阳只怕是更加不会出来了。”
“那看来找到这个赵木阳应该是目前最为重要的事情。”长瑜喃喃道:“再胆小的老鼠,如果饿极了,也是会躲着猫出来找吃的。”
“你的意思是?”孟林说道。
“允恭,找到赵木阳就靠你了。”长瑜看着凌允恭说道,对于找人这种事来说,聚风楼主应该是最好的人选,而且聚风楼分布最多的地方不就是酒楼、客栈这样常人最不可缺少的地方吗?
“我会吩咐下去。”凌允恭知道这件事让长瑜心中恼火在,自然也就不能像是平时一般与她玩闹,该做正事的时候还是要让她看到他这个聚风楼主的用途。
渐渐地入夜了,整个朝圼都都沉睡过去,似乎每个人都在做着一个关于晨曦的梦。而同样被夜风吹动的路府,草叶微动,烛火跳动着映出两个清晰的人影。
路应背对着身后的一个黑衣男子,站在灯前,眼中微微地随着烛火一动:“你是说,礼部已经开始插手此事了。”
“是。”黑衣男子简洁地说道:“他们还顺着尹远霁查到了王庆,所以我在他开口之前,就······”
“做得好。”路应自然是明白黑衣人没有说完的话,只不过他又马上沉默了片刻,他倒是的确没有想到礼部会这么快就查到了这么多。
“既然如此,那么剩下的人便是危险了。”路应说道。
“主子的意思是要一干二净?”黑衣人平静地询问道。
“先去杀了赵木阳。”路应说道。
黑衣人回答了一声“是”,正想要离开的时候,却又被路应叫住道:“礼部负责此事的是谁?”
“礼部郎中孟林和宁绎。”
“宁绎?”路应因为这个名字微微地一皱眉,想起那日萧云林的提醒,倒是不由自主感慨自己恩师看人的眼光。
“事情一定要挺到科举之后。”路应颇有些凝重道。按照自家老师的计划,只要过了科举,就将六部官家子弟买卖试题一事给泄露出来,到时候六部官员必定会有大部分牵扯其中。而到时候追查下来,将试题泄露一些推给上官庭则更是一石二鸟之计。
如今礼部却是提前发现了此事,更是有寻根而上的危机,倒是他负担万分。
“属下明白。”黑衣人自然知道此事重大,也看得出路应神色的凝重,回答道。
路应点了点头,随后便任沉沉的夜色渐渐地敛去。
月黑,风高,杀人夜。
“你说那黑衣人会上当吗?”孟林有几分忧心道。
“放心,既然王庆被我们找到了,那人自然也是忧心这赵木阳的忠诚的。”长瑜低声道。
孟林点了点头,凝眼看着贼眉鼠眼的一个人到处张望地往一个地方走。
“跟上。”长瑜低声道。
很快,长瑜绎孟林等人就跟在赵木阳身后,一直到一个乱坟岗才又隐身暗处。
“你来了。”低低的声音在黑夜中格外有几分阴冷。
“是··是,不知道大人有什么吩咐。”赵木阳微曲身子地回答道。
“王庆已经死了。”
“王庆?”赵木阳有些惊讶:“他怎么?”
“他被发现了,想要背叛主子。”这句话中虽然没有什么明显情感,却隐隐有几分警告的意味。
“啊。”赵木阳微讶了一声,赶紧躬身道:“那他可真该死,竟然想要背叛主子。”
“你这边可有什么异常?”
赵木阳回答道:“没有···没有,上次之后,我就没有再行动过。”
“那好,这是回报,应该够你下辈子的生活了,这次有多远走多远。”
长瑜看着那个背对着她的男子转过身似乎在递给赵木阳什么东西,眉头一凌地闪出身,果然恰好将那男子对赵木阳的杀招挡下,虽说是有几分慌忙而被反噬了几分功力,长瑜还是站住脚看着一直隐于黑暗的男子——原来还是一身黑衣。
方才一幕她早就见识过了,这种黑暗的交易怎么会有人可以全身而退,如果给你生的机会不过是告诉你,这是死亡的入口。
“又是你!”黑衣男子有些惊讶长瑜的出现,看了看已经制住赵木阳的孟林与尹远霁有些恼怒地看向赵木阳道:“你竟然敢背叛主子。”
说完,也顾不得其他就想要杀掉赵木阳灭口,可惜暗器却轻松被长瑜一个飞身接住。
“长瑜丢掉手中的飞镖,不屑地看着黑衣男子道:“你觉得我会让你在我面前再杀一个人吗?你太小看我了。”
说完,长瑜眼中杀意一闪就攻过去,虽说那黑衣男子的武功不弱,但是到底还是不如长瑜,于是很快长瑜就一掌打到了黑衣男子的肩上,而那一掌也足够震碎黑衣男子的肩膀。
果然,黑衣男子捂住肩膀败下阵了,倒是有几分傲气地说道:你们休想从我这得到什么。”
长瑜淡淡一笑,眉头一动道:“你以为你帮你的主子铲除背叛他的人,他就不会派人来铲除你吗?”
显然长瑜的话说到了点子上,黑衣人明显眉头一紧,眼睛梭巡了四周一番。
就在此时,一枚飞镖凌厉飞来,黑衣人顺势一躲,那枚飞镖也就插到了黑衣人身后的树上。
长瑜看着眼前的一幕,面含微笑道:“不是早就告诉你了吗?”说着,一边走到树旁取下飞镖,一边继续道:“想要再看看吗?”
黑衣男子冷眼扫过飞镖,微微忖度了半刻道:“既然说也是死,不说你们也必定不会让我好过,那我只好·····”
长瑜心头一惊,还来不及阻止,就见那黑衣人一掌了结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