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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绿腰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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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路上慢悠悠走了两天,清波已经能够很好接受现实,甚至开始畅想回乡后的生活,现在自己手里有银钱,再寻找到母亲姐姐和兄长的下落,想办法为他们赎身,一家子团聚仿佛指日可待。

护送的官兵对她也很客气,持京中贵人的印信,一路都在官驿歇息。

今日下了一些雨,不忙赶路,留在驿站歇脚。

驿管的侍人甚至端来香茶点心,清波饱饱睡了一觉起来,倚窗品茶赏雨,别提有多惬意。

这时候,魏无涯熬了两天两夜,刚回到镇远侯府。

他翻身下马,把马鞭扔给成宗,大步流星走进来,灌了满满一大碗冷茶,

“好不容易撬开嘴,你把人给我看住了。御史台的那些酸儒们再废话,你就把人提给他们自己问,省得再说那一战艰辛,粮草运送不及时,是咱们给自己找借口!”

成宗严肃点头,“将军放心,我亲自带人看守,最多半个时辰就去查看。”

魏无涯蹬掉脚上乌皮靴,爬上罗汉榻,寻了个舒服的位置躺下,

“行了,你也回去抽空眯一阵。”

他身上穿的还是那日赴宴的皂色圆领袍,胸前和两臂绣的银色山海飞鱼,已经被揉搓的变了形,海浪翻滚,绵延远去,仿佛失了重心。

他支起上半身,取下腰间硌人的嵌玉石腰带,忽然想起来,“人安置在哪里了?”

成宗反应慢了一拍,“将军问谁?”

魏无涯差点就把腰带摔在他的脸上,“你怎么越活越回去了!合着我交代的话就是个屁!”

“不敢!”成宗挨了骂,立马反应过来,面露难色,“别生气。三皇子遣人来说:那女子……说自知卑劣,不配侍奉将军,自请离京返乡,三皇子本来是不肯的,可一时不察她竟上吊自缢,要不是发现的及时,人就没了,三皇子见此只能让人送她回乡去了。”

魏无涯翻身坐起,“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

他咬牙切齿,“当时怎么不来报!”

成宗心中十分委屈:昨日一得信就去报了,当时你正在和浑尔丹较劲,还没开口,就被撵出去,险些还挨一顿骂。

但是他不敢说:深吸一口气,“属下知错。”

魏无涯冷哼,“她不是教坊司的舞姬吗?还回乡干什么?你看看去哪了,给我追回来!”

成宗蹙眉,斟酌着劝慰,“将军三思……”

迎上他冷冽的目光,鼓足勇气道:“三皇子这些话,未必全是真,倒更像是托词。你想想,皇上有意要将公主许配给你,已经几次探过你的口风,三皇子和公主一母同胞,把人送走,想必更多是为公主着想。将军这时候再去寻人,岂不是明摆着和人对着干,不如先等一等,毕竟这时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道理他都懂,只是大大的不耐烦,“谁稀罕娶什么公主,当什么破驸马!自打进京以来,我就束手束脚,这样不行,那样不妥!实在烦人,还不如回我边境的大营里痛快!”

他重重砸回榻上,心中烦闷不堪,烙饼一样滚来翻去。

熬了两宿本来很乏累,这时候却再也睡不着,他一气之下翻身坐起,摔袖脱衣,“备水!我要洗澡!”

成宗见怪不怪,着人前来服侍。弯腰捡起地上横七竖八的两只鞋,就听见他嘀嘀咕咕一路暗骂往净室去,

“老子这样的七尺男儿,你宁肯寻死也不跟老子?!”

*

从上京到建陵,七百多里的距离,从官道走,不疾不徐的赶路,也就半个月的时间。

进城那天,是四月十二,风清云朗,琼花满树。

清波看着粉墙黛瓦,街市喧闹一如往昔,一时欢喜一时心酸,竟是说不出的百般滋味儿。

这些天她和护送的官差早就混熟了。

看她性格温和,未语先笑,一路上又听话顺从,不给他们添麻烦。年长一些的那个官差好心提醒她,

“你别光顾着高兴。我们只负责给你送到建陵,就得回京交差。不管往后是什么境况,我们可都帮不上忙。”

“谢谢王大哥,我知道的。”这是关心她,清波心中很感激,“祖父母去的都很早,父亲的弟兄三个也早就分家了。大伯和小叔虽然没有做官,但是他们做丝绸生意,也很有家底。那年父亲一出事,他们为此四处奔走,不曾懈怠推辞,我如今回来投奔他们,想必也不会袖手旁观的。”

当年她还小,印象中几家来往密切,大伯母和小叔母还常常送来绸缎、珍玩给她姐妹。

听了她的话,另外一个年轻些的官差,表示不赞同,“但愿你是傻人有傻福吧。”

随即跳下车,照着清波提供的信息,前去问路,顺便打听一下她大伯的为人。

乔世文是建陵有名的绸缎商,百姓都知道他极为富有,倒也没有十恶不赦的名声,只是问的深了,也有人咂嘴摇头,“不好说。有钱人能有钱……自然有些过人之处。”

如今住在城南万松巷的一处大宅子,占地广阔,连着花园,大半个巷子都是他的府第。

马车一路朝城南驶去,清波从荷包中掏出四两碎银,分别递给官差两人,

“王大哥,周大哥。这一路辛劳,多谢你们的照拂,我没有什么能报答你们的,一点心意还请收下,回去路上买点酒喝。”

年轻官差叫周茂,一路上对她多有照拂,生的白净文雅,气度翩翩,起先清波都以为他是哪家的贵公子,“你自己还是泥菩萨过河,那点钱留着以备不时之需吧。往后用钱的地方多的很,自己收好了。”

另外一个也道:“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本来就是奉命行事,走南闯北的,早就习惯了。”

清波也不再劝,用一方素净的白手帕包着碎银,悄悄放在门框边的小几上。

说话间过了坊院,远远就看到“乔府”的烫金牌匾,在日头下泛出碎金的光,石矶两旁蹲踞着雄狮,富贵气派。

周茂上前扣门,通禀来意。

清波望着飞扬的门阙,忽然有些忐忑,她此时也并不确定,大伯还能不能接纳自己,毕竟她是犯官之后。

幸好……没过多久,大门洞开,大伯和伯母远远迎了出来。

“哎呀……!”

清波从小就是美人胚子,时隔六年,模样长开更添风韵。大伯母略一打量,便将她合身揉进怀里,“好孩子!真是神天菩萨保佑!咱们还能有再见的今日啊!我说这几日早上,喜鹊拼命在我窗前叫唤,原来是把你叫回来了!”

清波不禁滚下热泪,依偎在她的怀中,轻声缀泣。

那边厢,乔世文对着二位官差深深拱手道谢,盛情邀请二人入府,“旅途奔波劳累,幸得二位大人看顾。舍下预备了薄酒草榻,还请二位大人赏光,入内歇息几日才好。”

“贵人有令,我等也只是奉命行事,姑娘如今安然回府,我等也好回去交差了。大人盛情,在此谢过,告辞!”

周茂深深看了清波一眼,欲言又止,只好翻身上马,攥紧缰绳,徐徐驶出万松巷。

清波突然回乡,让乔世文心惊胆战,一面安排人住下,一面严令下人不许走漏风声,“对了,快去西府看看你们三老爷在家没有,请他过来。”

下人都在外面候着,夫妇两人领着清波进了内室,大伯母徐氏按耐不住,焦急问,

“送你回来的官差说:奉的是枢密院副使张大人的谕令,怎么回事,你怎么会攀上这样的大官?”

枢密院副使张怀山是三皇子的表兄,三皇子不便出面,由他安排人送清波归乡,这一路上持的也是他的印信,想必周茂方才自报家门,也是打他的名号。

周茂之前交代过,清波心中早有应对说辞,“我没入教坊司做舞姬,一次侍宴时机缘巧合救了张夫人,张夫人怜我孤苦,于是特意请张大人出面,替我赎回奴籍,还送我回乡。”

她掏出身契递上去,“这是我的身契,我是自由身了。”

乔世文迟疑接过身契,查看无误,夫妻彼此相视一眼。

于是乔大夫人来搀她,“好孩子,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想起六年前,变故来的太突然,一夕之间天翻地覆,今日你又贸然出现,我们总归……是心有余悸。不过你放心,如今家里还算过得去,既回来了,不过多一双筷子的事情,你只管安心住着。”

清波不傻,她的客套话听在耳中,原本火热坚定的心也一点一点凉下去,

“大伯母肯收留我,容我落脚,我心里已经万分感激了,哪能再事事指望府里。我这几年也攒了一些体己,日常吃喝也是够了。”

心中再如何,她面上也不显露,笑颜相对,满眼都是归家的喜悦。

乔大夫人重新把她搂入怀中,“傻孩子!都是一家人,说这些傻话!”

又扬声吩咐下人,“快去,把几个哥儿和姐儿叫回来,还有西府都请过来,菩萨保佑,咱们六姑娘回家来了,今晚上必得好好热闹热闹。”

天色渐暗,四处掌灯,游龙一样点亮偌大的乔府。

得了信的众人,疾步穿过回廊,兴奋的围着清波打转。

三夫人摸着她的手,细细打量,赞不绝口,“好俊俏的丫头,果然都说上京的风水养人,竟然比幼时更见标致。”

乔清芬和乔清芳两姐妹分别是大伯和三叔家的闺女,一边一个好奇道:“你是当舞姬吗?就像‘花月楼’里的那些女人,打扮的花枝招展去席上献舞,替人斟酒?你还见过哪些大官?”

‘花月楼’是建陵最大的销金窟,那里的舞姬不光卖艺还卖身。

清波怕她们误会,连忙解释说:“教坊司隶属官营,大多是只卖艺不卖身……”

她想起离京前那一晚,蓦然住了嘴,心里默默接上一句:要是遇到出身显赫,躲不及的那种,也如蒲柳,任人摆布。

乔家虽然分家,几个孩子的序齿仍旧混在一处,大伯家两个哥哥都已成年,还有一个小女儿乔清芬,清波行六,三叔家两男两女,最小的姑娘还抱在怀中。

大伯家的长子乔清卓,已近而立,传承他父亲的衣钵,已经能够独当一面,是乔家绸缎铺子的大当家了。

三叔的长子乔清风年纪跟她一般大,成日斗鸡走狗,是个不学无术的浪荡公子。

锦缎华袍,手摇折扇,听见她们议论,笑眯眯凑过来,“上京回来的,舞技必然不会差,明儿我就设宴,让人来跟你比试比试!”

乔青风的提议自然被喝止。

只是她曾是舞姬的身份,让众人看她的目光,多少带了点异样。

热热闹闹吃过团圆饭,大伯母亲自送她到‘碧波院’安置,殷殷叮嘱,“舟车劳顿,洗漱后好好歇一觉,天大的事情也等明日再说。”

清波福身道谢,从雕宝瓶格的窗棂间,看到大太太转过回廊,从月亮门出去。

从那里经过小花园,再走没两步,就是方才她们吃饭的暖阁,那里——除了她,阖府的人都在。

清波颓然的想,他们聚在那里,是商议怎么安置自己这个烫手山芋吧。

可是……不管他们怎么想,她都要厚着脸皮在这里住下去,因为她势单力薄,想要寻找母亲姐姐和哥哥的下落,还要指望他们帮忙。

清波洗漱后,取出缝在内衣里侧的两张五百两银票,放进荷包里,小心翼翼的塞在枕头下,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魏无涯:想不通,实在想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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