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来到诸葛亦和宋长歌所在的客栈，叶观抬手敲了敲门，诸葛亦的声音在里面响起来：“请进。”
“吱嘎”一声把门推开，段秋明把身上的刘官员甩在地上：“靠，累死我了，这玩意真的挺沉的。”
脏话一旦说一次，就再也收不回来了，更何况是段秋明这种不拘小节的人。
宋长歌正坐在床上擦剑，看到二人走进来，连忙站了起来，虽说他对段秋明带了些敌意，可是处于礼貌尊敬，他还是彬彬有礼。
倒是诸葛亦，捧着一杯热茶，对着段秋明莞尔一笑，对叶观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这是他对叶观一贯的态度。
当然，忍不住揍他的时候除外。
“长歌，麻烦你审审这位刘官员，我怕若是把他带回闵家，会留下后患。”叶观对着宋长歌道。
诸葛亦招呼段秋明坐下，给他倒了杯茶，问道：“这刘官员怎么回事？”
“跟门派有关你肯定也听宋长歌说了，跟那些人打斗的时候，也确实能感受到是门派下的弟子，可是从这点就能看出来，在闵家附近，刘官员家附近守着的人不少。”段秋明越说越觉得这件事不好处理，“所以，我们很危险，虽说算不上敌暗我明，但毕竟案子是他们一手策划的，自然我们会处于下风。”
诸葛亦点了点头：“这两天我和宋长歌去查了查那庙里的人，几乎可以确定，那些人都是没有亲人的，要么是孤儿，要么是父母双亡，另外一些，大概就是早就埋在这里的死人，又被挖了出来，包括闵家的一些祖先，这才没有人去衙门闹事。”
“刘官员在朝廷任职，自然是方便调查，他们利用闵家被盗窃一案，用此借口杀人灭口，也说得通，可目的呢？”段秋明想不明白，杀了那么多人，目的是什么。
他眼前又闪过自己父母的尸体，多少年前的尸体了，怎么就会被挖出来了？
他又想了想那闵夫人，若不是查的仔细，闵重是不是也准备对这位夫人下手。
诸葛亦叹了口气，把茶杯放在桌子上：“虽然不知道目的是什么，但是可以确定，这刘官员和闵重同流合污，诬陷好人，滥杀无辜。”
段秋明的眉头皱的越来越近，牵扯到他的父母，他怎能安心？
诸葛亦拍了拍他的肩：“放心吧，到最后，一切都会水落石出的。”
“哦对了。”段秋明忽然想起一件事，“我在刘官员那里碰到一位女子，说是承天门的出逃弟子，怎么回事？”
听到这里，那边正在谈话的宋长歌和叶观都扭过头来。
“你说祁画？”诸葛亦想了想，“不用管她，她不会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呆够了，她自然会回去的，到时候承天门再解决就好，若是你再碰到她，莫要跟她提起我。”
段秋明“噗嗤”的笑出声：“哎，诸葛亦，你不会是对人家姑娘做出了什么事吧，人家出逃承天门……不会是专门躲你的吧？”
诸葛亦的脸色有点黑，段秋明在一旁笑的不亦乐乎。
宋长歌看了看叶观，那双眸子里似乎有了不多见的笑意。
“阿观。”宋长歌唤了他一声。
可叶观似乎是注视着段秋明太入神，没有听到宋长歌这一声。
宋长歌再次开口：“叶观。”
叶观猛的回头，被这一声“叶观”唤回了头：“啊？”
他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宋长歌从来不唤他叶观，从来叫的都是阿观。
他凝视着宋长歌的眼睛，竟有些紧张。
“叶观，做事要有度，你师父教你明辨是非，你都当耳旁风了吗？”宋长歌的声音冷彻入骨，眼神里不复笑意。
叶观身子颤了一下，方才因为看段秋明脸上带的那些笑意已经淡去。
他脸上冷冷的表情，就像是对宋长歌这句话的淡然和漠视：“长歌，我违背师命，来协助查案，自然是把那些话，都当了耳旁风。”
宋长歌不知是不是自己眼神出了些什么问题，他竟从叶观的眼中看到了几分痛快，反驳他的痛快。
他一惊：“无事，这事就过去吧，刘官员，就交给我和诸葛亦吧。”
叶观又恢复自己一副什么都满不在乎的模样，眼里和周身的锋芒又被他收了起来，仿佛方才那个锋芒毕露的根本不是他。
叶观和段秋明示意要走了。
段秋明跟诸葛亦道了别。
出了客栈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灰蒙蒙的了，段秋明问叶观：“你刚才怎么回事？”
“无事，不想让别人对我提过多的意见。”叶观道，“我心里有数。”
段秋明忽然想起，这个人是违背师命来帮自己的，这个人虽然是利用他，初衷不纯的把他拉进的虚华门，可他这一路上做的这些，何尝不是一种弥补。
违背师命……那等到回虚华门，等待叶观的又是什么？
是惩戒。
还是……
逐出师门？
他想不到，也不敢想。
他宁愿让叶观欠着自己，宁愿自己不情不愿的出来查案子，也不想就这么欠着叶观。
心里过不去。
“师叔，你还是听一听宋长歌的吧，毕竟他说的也有些道理。”
叶观有些疑惑的看着他：“哪里有道理？是他不闻不问的因为你父母指责你，还是他没有经过你的任何同意擅自调查你父母，还是试图把我也拉到你的对立面？”
“他哪个说的有道理？”叶观继续问道。
段秋明一愣，竟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就愣在那儿想了半天，最后“噗嗤”一声笑出来，道：“师叔教训的是，他说的，都没道理。”
叶观扭过头去，不让他看到那眉眼间，他拼命隐藏着的笑意。
天色已经暗下来，可这顺平镇还是灯火通明，酒楼的等亮着，客栈门口挂着的灯笼，天上的孔明灯，把一切衬得格外的温和。
人们怕是吃完晚饭出来散步，街上的人越开越多。
小贩在街边吆喝着，茶楼里说书人的声音很响，那边戏台上唱着霸王别姬，偶尔会有一对对的少男少女嬉闹着从街道上跑过。
段秋明看的欢喜，虽说他待在丐帮里，天天都是在看这般风景，可通常都是对着自己那个破破的碗，蹲在路边看的。
这样走在人群中，还是别有一番风味。
段秋明忽然看到前面卖河灯的老翁，拽着叶观就跑过去，叶观被他拽的一个趔趄：“你干嘛？”
“买河灯啊，去放个河灯，我都好久没放了。”段秋明笑着道。
这是实话，他真的是好久没放河灯了。
他后来大多时候都是和江澈去听场戏，然后和自己的兄弟们买壶酒喝，大多数时候没有这些闲情去弄这些东西。
段秋明买了两盏河灯，递给叶观一盏：“师叔，给。”
“有我的？”叶观有些诧异。
段秋明笑起来，眼里映着昏黄的灯光：“当然有啊，师叔一年上下都在虚华门里忙，哪有时间出来放河灯，虽说现在不是什么节日，但是放一放，许个愿也无妨。”
叶观看了看手里的河灯，光映到他的脸上，显得他格外的温润和煦，睫毛下的眼睛也泛着光，眼帘垂着，让段秋明看不出他的眼神到底是怎样的。
两人来到河边，发觉这时间放河灯的人不少，水面上飘着零零散散的河灯，不知是带着谁的愿望，飘向远处。
是带着思念，还是带着期盼？
段秋明捧着河灯，忽然却不知道该许什么愿望，最后想了想，把河灯放到水面上，双手合十。
让他丐帮里的兄弟，都一切顺遂吧。
让江澈也能一直安好。
他睁开眼，把河灯向远处推去，身旁的叶观早已站起身来了，段秋明笑着问道：“师叔，你许的什么愿望？”
“你许的什么？”叶观反问道。
“让丐帮里的人一切顺遂。”段秋明末了补充道，“江澈能一直安好。”
段秋明抬眼看向叶观，身旁零零散散的河灯仿佛点点星光，把两人的衣服照的泛黄，把这河岸衬得温柔。
叶观却垂下了眸子，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道：“我没什么愿望。”
“啊？”段秋明有些吃惊，“那你……好歹也是许了一个的吧？”
“之前有人跟我说，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谁知这冷若冰霜，刻板的虚华门师叔，会想出这样一种理由去搪塞别人。
段秋明也没想到，就这么相信叶观了叶观的理由，笑着说：“灵的灵的，上次我放河灯的时候，许愿让我的风寒赶紧好，我都告诉江澈了，结果过半个月之后还是好了。”
叶观皱眉：“风寒半个月才好，有点太久了吧？更何况风寒这种东西，需要许愿吗？”
段秋明眉眼间蔓延出了笑意，走上前一步，拉进了与叶观的距离：“师叔，别老是那么斤斤计较嘛，我们总是得往好的方面想不是吗？”
“最重要的是你这里……”段秋明修长的手指戳了戳叶观的胸口，“要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