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晏被澹云深的眼神吓到了,鼻翼两侧在翕动,眼睛顿时变得湿漉漉起来,嘴唇微微颤抖,想要说话,可是被掐着下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天空雷声滚过,渐渐地下起了大雨,并伴随着闪电,一亮一暗间,未晏的脸色更加苍白。
小模样可怜地不行,澹云深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吓到这只小猫崽子了。
下一刻,一抬眸地瞬间已经收起了眼中的杀气,变得和寻常一样,同时松开了手。
未晏松了一口气,摸着自己被掐疼的地方,眼泪不争气地落了下来。
其实他是很怕疼的,但也能忍,一直不想让别人看见自己脆弱的模样,可是现在他的下巴不仅差点儿被卸掉,还有澹云深眼中杀气,更是令他胆寒。
他该知道的,德义皇帝一直是澹云深的逆鳞,何况明明知道德义皇帝的死存在疑虑,却又不能明目张胆地调查与处罚,有气没处撒也是理所应当。
“哭什么?本王又没有用很大的力气……”澹云深的话说到一半,就看见了未晏两团脸颊处有明显的掐痕,红红的,立刻噤声,丢了一块帕子过去,“把眼泪擦擦。”
然而未晏没用他的帕子,直接用衣袖擦了擦自己的眼泪,委屈巴巴的样子,“王爷,你真的会杀了我吗?”
澹云深突然觉得未晏又有了小时候的倔样,伸手抬起了他的下巴,“如果你不听话,本王就杀了你。”
未晏轻轻地抖了一下,低下了头,不敢与澹云深对视。
可他总觉得澹云深不会轻易杀了自己,毕竟他还要靠着自己才能安稳入眠,若真想杀,起码要找到一个替身才行。
未晏忽然觉得有些可笑,一直困住自己的,却成了一个保护牌。
“想什么呢?”澹云深轻轻弹了弹他的脸颊。
未晏捂着自己的脸,离远了一些,“没……没什么。”
澹云深直起了身子,“听说,你给那个被绊倒的小太监求情了?”
“是,我知道没钱的日子是何等的难熬,况且一下子就罚了两个月的银子,简直会要了他的命,而且本来就是因为我才让他这样的。”这没什么可惊讶的,江福是澹云深身边的人,自然事事给他汇报,澹云深知道一点儿都不奇怪。
“你还真是容易心软,若是安平侯他们顺藤摸瓜就会查到你,继而就会查到本王。”
“不会的,”未晏信誓旦旦地摇了摇头,“那日整个膳房都很忙,没有人会留意一个小侍卫,而且福公公是不会供出我的。”
澹云深轻轻一笑,整个人都靠在椅背上,十分放松的状态,“怎么不会,他可是把你供给了本王。”
“但王爷不是外人啊。”未晏脱口而出,他可没有想太多,江福本就是澹云深的人,算什么其他人呢。
澹云深微微一愣,显然没有想到未晏会是这样的回答,却令他心情大好,“哦?那本王是你什么人?”
“……”未晏不明白澹云深为什么要抓着这一点,而且是个明知故问的问题。
“嗯?”见他不回答,澹云深又问了一遍。
“自然是主人。”
澹云深心情大好,而未晏的心情很差,他向来不会掩饰,很容易就表现在脸上,本以为自己低着头是不会被发现。
但澹云深是何等的火眼金睛啊,“怎么?说两句就要摆臭脸了?小猫崽子。”
“王爷,我不是猫崽,是人。”未晏反驳道。
“本王说你是,你就是。”
未晏努着嘴巴,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
澹云深最是喜欢逗他了,有趣地很,这样有趣的猫崽怎么可能舍得杀掉呢。
大理寺全权接手了樊王一案,找到了有力的证据此事正是樊王所做,甚至还有安平侯在后插一脚,更是在找到明确的证据后想要贿赂大理寺卿,被御史台一本奏折告了上去,澹云深直接撤了大理寺卿的官职,扶持新人上位。
因此澹云深下令,念及樊王是先帝的儿子,又在新帝登基的期间,不想过多苛责,责令在王府里好好养病,非诏永不得踏出王府一步。
至于安平侯,助纣为虐,贿赂官员,罚俸一年,禁足两月。
樊王府。
樊王费力地挥开丫鬟端过来的茶水,一脚踹开小丫鬟,“滚!滚!本王疼死了!疼死了!”樊王额间冒着豆大的汗珠,眼球凸起,满目狰狞,浑身上下犹如千万只蚂蚁在爬一般,皮肤到处都是被挠出来的指甲印,沁出颗颗血珠,都黏在洁白的寝衣上,仅仅过了一夜已经被折磨得不像人形了。
“这……这到底怎么回事儿啊。”樊王妃在旁边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去请大夫啊!”
“城里的大夫都请了一个遍了,没有一个人见过王爷这样的病症。”小丫鬟瑟瑟发抖地跪着。
“那……那就去宫里请啊,请御医,去请胡御医。”宫里最好的御医,樊王妃也只能想到他了。
“可是就是胡御医给王爷诊治的啊,说王爷没有大碍的。”小丫鬟哆哆嗦嗦地回道。
是啊,当日她就在场,是胡御医亲口所说的。
如今安平侯也在禁足,出不了侯府,她的母族又是个不省事的,一点儿忙都帮不上还会添堵,一下子她犹如天塌了一般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看着暗卫呈上来了的书信,澹云深只觉得心情大好。
那蛊毒毒性不强不会要了人的性命,只会让人痛苦不堪,死又死不掉,活又活不好,可不就是生不如死吗。
未晏过来时正瞧看见澹云深在笑,笑得阴险狡诈。
而小皇帝在一旁哼哧哼哧地练着字,还时不时抬头看一眼澹云深,见他如此表情忍不住打了一个颤。
此刻澹云深心情好,对小皇帝道:“休息一会儿吧,待会儿还要上校练场学习骑射。”
小皇帝刚想展开笑颜的脸顿时就垮了下来,努着嘴委屈巴巴的。
待澹云深走后,未晏端着一碟子桂花糕放在小皇帝面前,安慰道:“陛下,别难过,骑射是很有意思的。”
未晏自己也不爱读书写字,特别是“老师”还是澹云深,简直是像处在人间炼狱,但他很喜欢骑射,练习武义,尤其是傅境亲自教的,更是令他高兴。
小皇帝拿了一块桂花糕塞进了嘴巴里,两团脸颊一鼓一鼓的,“才不好呢,朕昨天也练习了,手到现在还疼着呢。”澹玉明伸出双手,上头赫然有两条勒痕,是缰绳拉得太紧所致。
“怎么都没有上药啊?”未晏有些心疼,这么小的孩子皮肤都是嫩的,很容易留下疤痕,若不好好处理以后都没有办法痊愈。
未晏身上就有很多疤痕,除却在战场上所受得伤,就是小时候不听话被人牙子用鞭子抽的。
“上了的,但是朕有些奇怪,伤口愈合的很慢,还特别容易留疤。”
未晏忍不住轻轻地吹了吹,“陛下下次要记得戴上手套。”
“可是皇叔说身为皇帝不可以娇气。”澹玉明糯糯的,一整个委屈的很。
一向娇生惯养的玉人哪里受过这样的苦。
未晏拧了拧眉头,对澹云深的做法很是不赞同,趁着澹云深不在的时候,道:“这算什么娇气,是保护自己,不然到时候手都烂了,还如何骑马射箭?”未晏一边给小皇帝抹着药,一边小声地嘟囔着,“我就不信,王爷小时候练习的时候没有戴手套防护,真不明白王爷为何总是做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
“嗯?你说什么?”澹玉明的注意力都在自己的手上,没有听清未晏的话。
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还是没有听见为好,“没什么,小人说,陛下要好好保护自己的手。”
澹玉明闻见了未晏身上有股甜甜的味道,像是糖块,非常好闻,不禁咽了咽唾液,问道:“未晏,你身上怎么有股甜甜的味道啊?”
“甜甜的?”未晏想了想,想到了什么,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一打开是颗颗圆润裹着厚厚的糖浆的山楂,红艳艳晶莹透亮的。
“哇!这是什么呀。”
“是珍馐阁的糖山楂,酸酸甜甜的,很好吃,”这是他一大早就出宫买的,他有一块腰牌可以在宫里宫外出入自如,不受约束。
未晏看着小皇帝眼底亮晶晶的模样,将油纸包推了过去,问道:陛下要尝尝吗?”
“好呀好呀!”澹玉明肉眼可见地欢喜。
正准备伸手拿的时候,钟寿出言制止,“这种宫外的脏东西,陛下还是别吃了,万一吃坏了肚子。”
小皇帝顿时就不高兴了,“朕哪有那么娇气啊,什么都会吃坏!”说着就拿了一颗糖山楂塞进了嘴巴里,故意地嚼巴嚼巴给钟寿看。
钟寿见状脸色不是很好,嘟囔着,“被摄政王知道了,又得责罚了。”
这话让未晏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很爱吃甜蜜蜜的东西,可是澹云深不让他多吃,一个月能吃上一两回就已经是奢侈了,没曾想到了小皇帝还是这般的严苛,虽说甜的吃多了会坏牙齿,但是少吃一些还是可以的吧。
于是睨了钟寿,“你不说我不说,摄政王怎么会知道。”
“就是就是。”小皇帝附和着。
“正好摄政王不在,咱们不要被他发现,他很小气的,要是被发现了,陛下下次就没得吃了。”未晏也有点怕被发现的,小气的澹云深会惩罚的。
以前多吃了一块,那一个月两次的饭后甜点就都没有了。
“嗯嗯嗯。”澹玉明猛地点头,表示认同。
小气的澹云深正巧过来听了一个全过程,听着小猫崽嫉恶如仇地数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