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清亚卡诺雅说的话之后,伊阁和亚斯警官都是蓦然抬眸盯着她,心底的想法浮出水面。
——这大概就是「幸运」吧。
亚卡诺雅饶有兴致地观赏了一下两人的表情,随后不急不缓地说:
“你们的表情真有趣~呵呵。你跟我来。”
亚卡诺雅迈着轻巧的步子走出审讯室,亚斯警官会意地跟了上去,两人的脚步声越来越小。
伊阁张眸看向保持沉默的美丽女士,也没有出声,很快就收回目光,垂首盯着地板思索着什么。
伊阁没有等待太久,大约过了三四分钟,亚斯警官和亚卡诺雅一前一后进入审讯室。
“好了,伊阁先生,你已经没有嫌疑了。很抱歉三番五次把你请到警局里来,请原谅。”
“没事。”伊阁站起身来,虽然搞不清楚状况,但听到亚斯警官的话还是让他长舒一口气。
这样看来,自己的动性真是相当可靠啊……伊阁感受着体内缓缓凝聚的魔力,莫名安心。
“从你身上搜出来的启示物,我们这边跟弥西侯爵确认之后再还给你。并不是我们还怀疑你,对于动性这样让人敏感的事物而言,必须保持绝对的谨慎。你明天可以来取走。
“还有一点,最近几次事件似乎在针对你,这位小姐不惜编织谎言也要拉你下水,还不知道抱着怎样的心思。”亚斯警官瞟了静坐的夏薇安一眼。“总之,在搞清楚这些情况之前,小心一点是没错的。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派人全天保护你。”
“呃,我想应该没有这个必要。我会注意的。而且我的动性的话,还是有一定的自保能力的。”伊阁考虑了一下说道。
亚斯警官微微点头:“你现在可以走了,再次向你致歉。”
“没事。我也希望能尽快将凶手绳之以法。”伊阁摆摆手,示意亚斯警官不用在意,起身准备离开。
“伊阁,我们的约定……还记得吧?”亚卡诺雅见伊阁正要离开,嘴角微弯。
伊阁身体一僵,当即当头应道:“嗯嗯。”
肩上的猫头鹰扯着嘴角,似乎对伊阁的反应很不满意,就差把嫌弃写脸上了。
“那就好。”亚卡诺雅看上去舒了一口气,神态却有些揶揄。“要是你忘记的话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伊阁心虚地干笑着,刚迈步走出房间,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和某位先生迎面撞上了。
“抱歉抱歉,我没注意……”伊阁见对方被自己撞倒,连忙道歉的同时伸出右手,想要拉这位脸庞瘦长的男士一把。
只是,当伊阁敏锐察觉到对方眼神中闪过一丝戾气的时候,他不由得动作一滞,右手尴尬地停滞,原本饱含歉意的微笑也有些生硬起来。
验尸官切坎米德慢斯条理地站起身,没有理会伊阁,伸手拍去身上细微的灰尘,再弯腰捡起地上散落的资料。整理好之后,他抬眸扫了伊阁一眼,随即与后者擦肩而过,留下一句冷淡的“没关系”。
“这人有点古怪。”金黄色猫头鹰收回视线,随意而又懒散地说。
伊阁耸肩,深吸一口气,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然而还没等伊阁走出几步,一道熟悉的女声像法官宣判时落下的庄严锤声般响起:
“小伊阁,稍等一下……既然你刚好在这里,那我们不如就一起去尼亚酒馆吧。”
伊阁眉毛一颤,咽了一口唾沫,缓缓回过身去,看见亚卡诺雅女士微笑着走近,脑海里疯狂思索该如何有礼貌拒绝对方。
“嗯,好,那就这么说定了。”亚卡诺雅自顾自地点点头,领先伊阁半个身位向门口走去。
“我还什么都没说……”伊阁嘴角抽搐,低声嘟囔道。
“我从你的表情和肢体动作里看出来了。”亚卡诺雅双手环胸,轻笑道。“我可是专业的审讯官,不要质疑我哦。”
伊阁学着肩上猫头鹰的神态叹了一口气,跟在亚卡诺雅身后走出西警局。站在第3街的街道上,伊阁略感新奇地观察着来往来往的行人与马车,大多数先生与女士都衣着端庄体面,远远看上去就透着一种冷淡与漠然。
“上来。”亚卡诺雅叫停了一辆马车,示意伊阁上车。
“我身上一分科鲁布都没有。”伊阁耸着肩。
“让你上来。”
伊阁犹豫了一下,动作尽可能快的上了马车,选择了一个远离这位女士的位置。而猫头鹰则是振翅飞上天空,与马车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一双鸟眸紧紧盯着开始行驶的马车。
“去第5街。”
“第5街?”伊阁疑惑地重复一遍,挑眉问道。
亚卡诺雅微微颔首:“你觉得我穿着警服和你聊天更加自在么?或者你觉得不够引人注目?”
还没等伊阁开口,女士嘴角上扬,轻笑:“当然,你要是要求我穿着警服的话,我无所谓。”
“去你家里的话,我跟着合适吗?”被别人看见的话大概率又会滋生没必要的误会。
“合适。没有人比你更合适了~”亚卡诺雅观望着窗外敷衍答道。
伊阁见状也不再言语,闭上眼睛,注意力集中在体内的魔力上。感受着缓速恢复的魔力,伊阁安心下来,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想法:
要是用动性把亚卡诺雅女士糊弄过去呢?
没等自己仔细揣摩这个办法的可行性,伊阁马上打消了这个念头:幸运的不确定因素实在太多,谁也无法预料这个念头如何实现、实现的时间与地点。如果要减少不确定因素,那就只能由我给出具体的时间地点事件,而这样势必会消耗大量的魔力,现在的我可没有魔力可以用来挥霍、解决这种小事情。
更何况,「幸运」的弊端,今天也已经亲身体会到了。使用「幸运」快速锁定并抓捕了凶手,结果没有证据证明夏薇安是真凶,并且还被她反咬一口;使用「幸运」证明了自身的清白,结果不仅不知道亚卡诺雅是怎么证明的,还被她缠上了……
「幸运」确实可以达成一时的目的,但达成目的后引发新的恶性'事件的可能看来也不算小,以后动性的使用必须要更加谨慎。
不能事事都依赖「幸运」……
伊阁垂眸沉吟。
此时,天边的霞光彻底消隐。
……
“你随意。”亚卡诺雅松了一口气,露出一丝罕见的疲惫神色,轻步进入卧室并关上房门。
伊阁打量着周围,谨慎地选了张沙发坐下。亚卡诺雅女士有一栋小房子,整座房子的装饰很普通,有一块属于她的、不大不小的庭院,有着烟囱与壁炉。人字形的屋顶是瓦蓝色的,遍布棱角分明的整齐瓦片,很普遍的样式。
室内的话,家具自然是齐全的,有些已经上了年头,颜色很深了,还有一些细微的刮痕。总体很整洁,给人一种一看见就觉得莫名舒心的印象。
“喵呜——”
伊阁循着声音看去,在沙发背后找到一只猫。他对猫的品种一无所知,不认识这只猫,只记得它毛发橘白相间,叫声细小,一对猫瞳睁得很大。
嗯,再看一眼……这猫头上就左耳那块是橘色的,身体上其它地方的分布感觉不是很自然啊,不过这眼睛瞪的是真挺大的。
伊阁自顾自点头,随后观察起周边的其它物件来。
这只猫倒不怯生,跃上沙发,在伊阁左手边转来转去,时而伸出舌头舔舔爪子。
“嘶——!”伊阁突然吃痛,倒吸一口凉气,诧异着偏头看向左手处。
一道触目惊心的抓痕映入眼帘,伤口就落在左手手背,正在朝外渗出殷红鲜血。
伊阁骤然间瞳孔巨震。
“真是意外收获,咯咯咯。”那只左耳是橘色的猫眯起双眼,嘴角咧出一个诡异的弧度,胡须也因此高高扬起。它一面阴险笑着,一面用熟练的彼得语表达自己的喜悦。
“‘幸运’!”
它话音刚落,抓伤伊阁左手、还沾染些许血液的猫爪凑到嘴边,薄嫩的舌头舔舐上去。
伊阁呼吸加重,后背直冒冷汗,他的直觉告诉他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绝对不会让人高兴,可是身体仿佛灌了铅一样沉重,完全不能动弹。
转眼间,整个房间都笼罩上一层迷蒙血色,地板上不断喷涌出暗红粘稠的液体。这些液体散发出强烈的腥臭,急速涌动、穿梭,在地板上拼凑出各种邪意的花纹与不明来历的符号,环绕在伊阁周围。
原本盘旋在屋顶上空的金色猫头鹰身形一滞,瞪大一对鸟眸,身体一转朝伊阁所在的房间俯冲而去。
伊阁被迫维持着先前坐在沙发上的姿势。一只只苍白且冒着幽光、巨硕得不属于正常人类的手掌凭空浮现,分别牢牢钳制住伊阁的四肢与脖颈,巨大的力道让伊阁的骨骼吱吱作响,像是被弯曲到极致的树枝,再稍稍用力就会崩断开来。
这些紧紧抓住伊阁四肢与脖颈的诡异手掌,无一例外都只有四根手指,手背上很光滑,没有一根毛发,指尖呈现出淡淡血色。至于手掌以下,如同被砍断一般,手腕处一片暗红,皮肉腐烂,污秽的液体从手腕断口处滴答落下。
强烈的窒息感让伊阁嘴唇逐渐发绀,面色发胀,思想随之涣散起来。
动性……动性……伊阁勉强集中涣散的思绪,调动体内的魔力。
一秒钟不到,体内的魔力就被掏空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