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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顶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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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瀚是女尊国度,崇尚女子晚婚,男子早婚的制度。

一般人家女子十三、四结婚,是为了早点繁衍后代,增加劳动力。有些钱与地位的人家,极少有让女子十六以下订亲的。

特别是皇家,认为女子生长发育到了二十及冠,方可孕育出健康聪明的后代。

不过相看对象,是一件长期的事情,皇家在太女十四岁开始相看,倒也没有什么说不过去的。

相看就得一两年,若是订下亲事,又有一两年的走礼,等到三书六礼走完,也十八了。再筹备个一年半载的婚事,太女迎娶正夫的时候也差不多二十,正正好。

又或者早点成婚,到年龄再圆房,这样对男方也好,还能学学宫里的规矩。

可再怎么样,十四岁对殷夜熹而言也是初中生,小朋友,她一时露出了难以理解又不忍的神色。

但除了殷夜熹,大家都对这个消息接受度良好。

舒嬷嬷见她神色有异,多叮嘱了她几句:“太女殿下相看的人,都不是尔等能够肖想的,遇上了必须退避,最好连话都不要多说,听明白了吗?”

束阿英也露出了难受的表情:“嬷嬷,太女又让咱替她相看,又不让咱跟人说话,这,这也太难为人了!”

舒嬷嬷冷硬地说:“妳们必须做到!”

这真不讲理了。

殷夜熹明白,皇家向来是个不讲道理的地方。如果她们讲道理,就不会将她掳进宫来,当这劳什子替身。于是她先点头:“我知道了,嬷嬷,一定谨记在心。”

束阿英看她都应了,自己也不好意思梗着脖子叫难,只得也低头应是。

距离殷夜熹上回出任务,已经有近一年的时间,她一时有些茫然,不知要带些什么。

束阿英倒是常去演武场马场,很快收拾好了自己的行头。

对她来说,能够放纵地在外头跑上几圈,就已经很满足。反正她们对外报的身份都是太女的随从,外头穿的衣服舒嬷嬷会准备的,她只带几件趁手的随身之物就好。

殷夜熹看她只拿了一只小包袱,扭头就让阿糖把东西精减了。

她是脸替,自然是脸最重要,因此她带了一只工具箱,用于易容——她与太女生得虽相似,却还是有些细微不同,不熟悉的人可以糊弄过去,但若有可能替太女相看,她就得做到万无一失。

至于衣服,平时有舒嬷嬷准备的随从衣物,出任务时有太女规格的备用衣物,也是只带贴身衣物就好。

等二人都准备好了,舒嬷嬷走到她们身边,示意她们闭上眼,伸出手。

同以往出任务都在宫内,很快就到目的地不同,这回殷夜熹足足在马车上摇了半天,才被获准解开双眼双手的束缚。

在太女密卫的带领下换上随从的衣服,殷夜熹与束阿英各被发了一张面具。

殷夜熹的是一张笑面,束阿英的是一张怒面。

这是她们在太女身边暂时隐匿身份时的惯用装束。

殷夜熹戴好面具,就同束阿英分开了。

她跟着一名密卫上了另一辆车。

车里坐着的都是皇太女的密卫们,各个儿都有工夫,不怕她动歪脑筋。

殷夜熹的手好容易重获自由,手腕上却被丝带勒出些痕迹。她向密卫们要了个暖手炉,慢慢将手腕上的红痕处烘暖。

有个密卫看不过眼,丢过一盒膏药:“揉散,半天就消。”

殷夜熹笑着道了声谢,依言而为,在赶至下一个休息点的时候,红痕已经消了大半。

她将药盒还给密卫,那抱刀而眠的密卫却连眼皮也未掀:“送妳了。”

殷夜熹拿药盒的手在空中微微一顿,无声收了回来,揣进怀里。

用过晚膳,密卫换防,殷夜熹借着夜色进了太女休息的地方。她没被获准进里间,只在外间听宣。等里头事都报过一轮了,太女像是才想起召了她来问话似的,让宫婢叫她进去。

殷夜熹垂头进了里间,正要下跪叩首,上头传来一道虚弱细柔的嗓音:“行了,看着长着孤的脸的人下跪,孤不自在,坐吧。”

殷夜熹便叉手行礼过,才在宫婢端来的矮墩上斜签着坐下。

殷夜熹见太女不是一两回。因要模仿太女的言行举止,近来几乎是每旬都会被带到太女身边,打扮成太女的宫婢、随从,以求近距离观察太女的习惯,更好的模仿。

每一次,太女都会和颜悦色地叫她不要跪拜,因为她不喜欢看到顶着她这张脸的人下跪。

往往此时,四周的宫婢们都会对她露出羡慕忌恨的眼神,认为她很得太女看重。

特别是在那之后,太女偶尔还会赐下座。

殷夜熹却从细微里看出来,太女并非表面看着这样可亲。

赐下的矮墩若是坐实了,腿会顶在前胸,姿势极为不雅。若是像殷夜熹这般斜签着坐下,就会将身体的大部分重量不均匀地放在尾椎与双足上,令人身上难受,却又说不出来。

更不用说,太女常用如刀刃般的眼神来回剐着她的脸。

这些都能让殷夜熹感受到,太女对她,甚至是对她们这些替身,心里是极为不喜的。

太女的身体不好,常常是半躺着见她们,那双眼睛却不似个病弱柔软的。

或许真是虎母无犬女,太女的眼睛十分有神,目光犀利,很难让人忽视她视线里的力量感。

太女又用目光剐了她脸十余下,才徐徐开口:“妳叫丁西,对吧?都赖孤这具没用的身体,又要劳烦妳。”

殷夜熹忙站起身,叉手行礼:“不敢当殿下这般。”

太女似对她诚惶诚恐的反应满意,微微一笑:“妳怕什么?妳可是母皇钦点的,第二个孤。”

殷夜熹头皮一紧,也不顾后世的人人平等,也不管太女多次都不要她下跪,一掀袍子下摆,就要跪下叩首。

太女使了个眼神,守在一旁的密卫伸臂拦住了她下跪的势头。

“孤说了。孤不愿见着长着孤的脸的人下跪。”

殷夜熹没敢再坚持,只垂头不语。

太女似乎觉得她无趣,兴趣缺缺地挥手:“行了,妳上来看我一眼,就下去吧。”

殷夜熹绷着劲儿曲膝快行几步,抬眼一瞧,太女就翻过身,背对了她。

殷夜熹死死记住刚才一瞬间看到的景像,低头垂手缓缓退了出去。

等出了太女的屋子,殷夜熹才敢站直。她沉默着戴着重新上好的面具,在密卫的带领下,回到下人房中休息。

一回到房中,殷夜熹就抓紧时间打开梳妆盒子,用里头一些特殊的粉膏迅速在脸上修修改改。

她不时地修补一些地方,又拉远铜镜瞧,正沉浸在工作中,忽然门开声响,她惊觉回头,束阿英一身骑装走进来,看到她的一瞬间就是一愣:“妳刚见过太女了?”

殷夜熹嗯了一声,又微调了几个地方,觉得到了极限,才放下手。

束阿英顶着一脑门汗凑过来,端详了会儿,感叹了声:“妳是怎么做到的?”明明是一般眉眼,经过她巧手一调,气质就完全不一样了。

束阿英觉得现在的殷夜熹似乎有一种高贵的感觉,让她不敢多看。

殷夜熹试过妆,发现改的地方不大,她又重复记忆了一下现在这张脸的感觉,这才取了帕子去洗漱。

天寒地冻的,出门在外,没有那么方便,殷夜熹仔仔细细洗了脸,将妆都洗净,身上就随便拿水冲冲。

水已经温凉,尽管她动作已经很快,嘴唇还是被冻得青紫。

束阿英只是擦了擦就上了炕,看她冷成这样,笑她:“妳身体很好吗?这么冷的天还要洗澡。回头冻出病来,看舒嬷嬷怎么罚妳。”

殷夜熹懒得理她,快手快脚地将早就暖在被子里的干净衣服穿上,感觉整个人都活过来了,这才吁了口气,回她:“我不能让身上有不好的味道,不然败的不是太女的名声么?”

束阿英觉得她说得有理,忐忑地拉起衣襟闻了闻:“那我是不是也该洗洗?”不然传出太女身上有异味儿,太女不把她给剁了。

殷夜熹说:“妳是武替身,在外头跑哪有不出汗的?应该没太大关系。”

束阿英想想也是,又把半抬的头躺了回去,掖紧了被子:“快点熄灯,明天还要赶路。”

殷夜熹跟着太女一行人又赶了两天路,才到此次春猎的西山围场。

束阿英一早就被叫走,殷夜熹被勒令留守帐中,不得外出。

她只能听着外头远远传来的动静,判断现在正在发生什么。

春猎的开场与秋狩差不离儿,都是先由皇帝开弓,而后太女开第二弓,作为狩猎活动的开始。

天气冷成这个样子,太女本就病弱的身子在连赶三天路后最需要的是静养,开弓仪式那么重要,所有人都看着,不能出半点纰漏,她根本没办法胜任。

此时就是需要束阿英出场的时候了。

悠长浑厚的号声响过几遍,尚在壮年的皇帝说了一番话,开弓射出第一支箭,正中靶心。

束阿英一身华丽骑装,只在金色面甲上方露出一双眼,替顶太女之位,随之射出第二支箭,同样正中靶心。

众人三呼万岁,又拜太女千岁,声势之大,连困于帐中的殷夜熹也听得清清楚楚。

她翘首望向仪式举办的方向,眼中无喜无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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