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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以卵击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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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风轻送,春光融融,温府景致清雅恬淡,李况这样的人站在其中,只好像是一幅百花图景中滴入了一滴突兀的墨点,刺眼碍目。

可似是久居明镜司,早已习惯了他人各色目光,李况并未在这些神色异样的臣子命妇面前流露出任何不妥的神情。

他一句话落,众人尽皆起身看着他,却无一人回应,他自己也并不尴尬,反而稍待片刻,方又开口:“温尚书?”

温蓄终于自席面后走出来,神情严肃,沉声开口:“李司长拨冗前来,不知有何指教?”

近来朝堂上最甚嚣尘上之事便是新政改革,可这事目今和礼部关系算不上太大,温蓄怎么思量,都觉得大抵是因为镇国公府那层关系。

若圣上有意敲打他们温家,他自然应下就是。

只是明镜司一向难缠,他需得先迂回把这李况应付了。

李况打量走到他面前的这位尚书大人,鬓生白发,已是一把年纪,想来对自己的独子当是格外关心在意。

他自幼在宫里、明镜司见惯各色人等,自然瞧出这位尚书大人的心思。

是以他开口时极为直接,根本没有给温尚书同他迂回的机会。

“指教谈不上,不过是奉圣上之命调查太学选试舞弊诸事,不巧,查到了温大人家。”

温蓄皱眉:“李司长此话怎讲?”

他一个礼部尚书,自然不会去管太学选试的事,要查也是该去太学查,去翰林院查……翰林院……

温蓄目光微变。

李况微笑,一双狭长眼眸如同狡猾的狐狸一般,直让人心惊胆战,唯恐一个不小心就走进他挖的陷阱之中。

“自然是温大人府上有人牵扯进了太学舞弊一案中,是以才要明镜司来将人带走。不过温大人放心,大理寺与明镜司一定会秉公调查,到时查清真相,若令郎清白,自当全须全尾将人送回来。”

“你说什么?”温谦煜低呼出声。

他自幼读书,恪守圣人教诲,从不行违制之举,况且他是去做监堂的,如何舞弊?

对于一个士子来说,若行抄袭作弊之举,莫说在朝堂之上,便是不入朝堂,也在天下读书人里再抬不起头来。

温谦煜从小以君子之礼要求自己,如何能忍这般污蔑。

他当即走到父亲身边来,倒想向李况询问清楚。

只他到底年岁不大,没有经历过多少事情,那李况突地冷下脸来,目光犹如刀刃般锋利,竟让他一句话忽然梗住,愣了一下方挺直脊背,重新提了口气开口。

“我……”

只才说出一个字来,却被温尚书抬手拦下。

温蓄面色凝重,开口问道:“不知李司长可有何证据,若无证据,小儿不认此错。”

李况的目光不经意自另一边注视着这里动静的沈明嫣身上瞟过,见那沈三小姐神情微冷,不知怎么心里有种异样的快感。

他于是又扬起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来:“此案尚未在大理寺审理,便是有证据,如何能给温大人瞧?依我之见,温大人还是赶紧让令郎与我走一趟,早些问清,也早些放令郎回来不是?”

他顿了一下,目光越过温蓄,看向站在后方的沈功成和小郑氏,状似无意地开口:“如今沈家小郎差不多已到了明镜司狱中,倘若令郎耽搁,恐怕受苦的不只是他自己。”

这一下,沈功成和小郑氏立时冲上前来。

小郑氏最是宝贝她这个儿子,连规矩也顾不得了,当即问道:“李大人这是什么意思,景儿不过稚童,一心向学,难道李大人的意思是连这么小的孩子都会作弊吗?”

李况懒散道:“沈夫人莫要着急,这不是还在调查吗?若不然你问问温公子,太学考学之前,他和令公子说过些什么呢?”

“不过是个孩子,能说什么!李大人不问缘由,倒将孩童押入狱中,岂有这样道理?明镜司大狱谁人不知?便是大人进去都要掉一层皮,那小孩子又如何受得了!”

连一向唯唯诺诺的沈功成都急了,可见沈明景到底是这夫妻二人的“命根子”。

李况的视线在焦急的沈家人和一脸沉重的温家人身上溜了两圈,最后看向了温谦煜。

“温侍书,今日府上正好这么多大人在,不若你现在说说,你与沈家小郎在太学选试之前见面,不是提点他考题,又与他说了什么呢?若你真能说出个子丑寅卯,到时本官替你在圣上面前陈明,也好早日还你与沈家小郎清白啊。”

温谦煜双手紧攥,一颗心如同要从胸腔之中跳出来一般。

他便是再愚钝,这会也该看明白了,他这是掉进旁人的局中了。

那日偶遇沈明景,他本只是想打个招呼与沈家人打好关系,可沈明景无意中提到沈明嫣,却让他原本就有些思念的心越发雀跃起来。

他是未曾向沈明景透露任何关于太学选试的事情,但瓜田李下,旁人如此怀疑,难道他为了洗清自己,便要将沈三姑娘拉下水吗?

倘若沈三姑娘承认了,那他二人便有私相授受之嫌,这世道本就对女子苛刻,届时沈三姑娘又如何自处?

他弱冠之时,曾立志做个直臣,宁折不弯,若果真因他之故,反令旁人蒙受屈辱冤屈,他与小人何异?

少年人的情感总是会在不经意间就写在脸上,李况看着温谦煜,只觉有趣又精彩。

他如同给燃烧的火焰添一把柴,唯恐天下不乱般道:“温侍书,怎么不说话了?可是心虚?”

“下官未曾心虚!”温谦煜突然抬起头来,“下官自认没有任何违规逾矩之处,倘若惹明镜司怀疑,还请李司长秉公办事,认真调查,还下官一个公道!”

他如同一个义无反顾的勇士一般,直面李况狡黠的目光。

那一刻起,他便不再有任何犹豫地挡在了沈明嫣之前,颇有种哪怕自己与李况玉石俱焚,也不愿令沈明嫣受一丝误解的无畏之感。

可沈明嫣却瞧着他,微微皱了眉。

人在年轻的时候,总是觉得以己身之清正,可对抗整个世界。

殊不知这世间是非善恶从不会有一道黑白分明的界限,过刚易折,温谦煜越是这样,反而越掉进了祁珩为他设的这场局中。

果然他这话一出口,温蓄的目光就变了又变。

他早知道这个儿子让他保护得太好,以致如今甚至连明镜司是什么样的地方都没有概念。

进了明镜司的大狱,什么手段没有?令人招供的办法恐怕整个大梁也找不出个比明镜司更多的地方。

温谦煜一个书生,哪能经得住那般折腾?

温夫人倒要冲上前来抱住自己的儿子,可李况早就等着温谦煜这话了,哪里肯给她机会?

温夫人才抱住温谦煜的一条胳膊,明镜司的人就已哗啦啦围了上来。

李况拍了三下手,好似颇为欣赏地道:“我就知道温侍书定然不愿背负莫名罪责。温侍书只管放心,明镜司与大理寺都不会放过一个坏人,更不会原谅一个好人。”

“来人!”李况抬手,已有两人上前将哭喊的温夫人拉开。

而这时,水榭之中却忽然响起另一道声音:“慢着!”

站在前头的众人扭头看去,但见今日这场宴会原本的另一个主角沈三小姐正立在挽纱屏风旁,定定看着这边。

李况微眯了一下眼睛,看来这位沈三小姐还是有些动心的。

“沈三小姐,别来无恙。不知有何指教?”

“沈姑娘……”温谦煜想开口拦住沈明嫣,却一把就被温夫人按住,嘴动了动,却没再说出一个字来。

沈明嫣双手交叠,缓步走上前,走到李况面前。

她站在水榭的台阶上,李况站在水榭外的九曲桥上,于是她不必仰头看那位明镜司司长,便如前世她当皇后时见他那样。

那一瞬,李况忽有种面前的姑娘久居上位,乃是以上位者的身份看着他的错觉。

可她不过沈府一个不受宠的小姐,如何能与明镜司司长相提并论?

沈明嫣站定了,方缓缓道:“不敢指教,只是想问李司长,可否借一步说话。”

“沈明嫣,不可放肆!”沈功成开口,实不知这女儿为何自从得了圣旨后就如此大胆,明镜司的九千岁岂是她能随意招惹的?

沈明嫣却仿佛压根没有听到自己父亲的话一般,只是看着李况,等着他的回答。

李况觉得今日的温府之行甚为有趣,他打量沈明嫣片刻,而后微微侧身,让出一条路来:“沈三小姐请。”

*

九曲桥的另一头,沈明嫣与李况在一处树荫下停下。

明镜司的侍卫远远围在周围,给二人留出足够空旷的场地,保证旁人听不见他们的对话。

李况那张笑起来时带了些风流的脸上,此时有着几分好奇与探究:“不知沈三小姐有什么话想单独说与在下听?”

沈明嫣容色清冷,沉稳的音调却说着石破天惊之语:“这一切都是圣上的安排,对吗?”

李况脸上的笑意缓慢凝固,而后消退,取而代之的是带着几分杀意的冰冷:“沈三小姐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当然知道,正是知道才想单独问问李司长。”

“那沈三小姐想问什么呢?”

“你我皆知,温谦煜与沈明景都是无辜的,他们有今日之劫难,皆因我之故。是以我想问问李司长,圣上到底想让我做什么。”

她的话冰冷没有温度,沉静得不像是一个这个年纪的少女,倒好像是久经风霜的暮年老妇,除却平静还是平静,分明是在问她自己的事情,却好像是在问一个没有丝毫关系的陌生人。

连见惯各色人等的李况都不由有片刻失神。

沈明嫣却丝毫不惧怕面前这位人人闻之色变的九千岁,她定定看着对方,不给李况任何逃避的机会。

好半晌,那位明镜司的司长大人才重新挂上一副闲散表情,开口道:“沈小姐难道不知自己该做什么吗?”

好像什么都没有回答,可又好像什么都回答了。

沈明嫣心里好似有一块巨大的顽石轰然落地,惊起一地尘埃,飞扬满天尘土。那些在久远时光之中被她刻意封存的记忆,随着李况的声音落下,蓦然回归。

她早该猜到的。

前世好好出京的商队怎会突然一个个都不走了,剩下的不是金家的,就是四宝坊的;

明明程家的酒坊在冬天出事,怎会忽然就变成了春天,导致金州的商队甚至要推迟进京;

两世沈明景都安稳参加了太学选试,也从未有过什么从翰林院抽调监考之举,今生却突然齐全了,还偏让温谦煜和沈明景赶在了一起。

一切巧合叠加起来,那就不是巧合。

无形的大手早已推着她走向那座幽深宏伟的皇宫,偏偏那只手还要让她以为她自己用心谋划,马上就可以成功。

“圣上,打算什么时候宣召我?”

那沈家三小姐终于开口,李况有些意外,她的声音似乎有种不该有的颤抖。

与聪明人说话是这样,很多话都并不需要说尽。

李况默了一下,收起神情中的懒散,只答:“明日。”

*

日影西沉,明镜司大狱漆墨般的沉重铁门,在未尽余晖中投下巨大的阴影。

李况亲自带人将牵扯进太学选试作弊一案的最后一人押送回来,那人正是翰林院侍书温谦煜。

那少年人此时神情落寞,眼帘低垂,远不复从前般昂然向上。

他似行尸走肉般,跟着明镜司的两队侍卫走入大狱之中,面前黑黢黢的牢室都好似未能让他有任何反应。

直到,他在那昏暗潮湿的地下牢室之中看到那位挺立如松的首辅大人。

“裴……大人……”

旁人眼中君子端方的裴大人,实是不该出现在这般牢狱之中,温谦煜眼中不由闪过一丝惊讶,似乎连被押来这里时灰沉的心绪都被暂时抛远。

裴倾转过身来,负手看着他。

那位温侍书如同霜打了的茄子一般,在一瞬的惊讶后又垂下目光,与昨日在太学院内见到的少年近乎判若两人。

他被明镜司的侍卫安置在一把特制的木椅上,双手双脚都被锁链束缚,坐下了便不能再动弹。

自小读书的文人显然不很习惯这样的待遇,即便内心一片晦暗,但那铁索扣合时的不适还是让他微皱了一下眉。

裴倾走了两步,从灯火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天青色的大氅被地牢算不得太亮的灯火照了一层昏暗的黄色,恰如方才外头夕阳沉雾的天空。

两侧明镜司侍卫退下,这不算太大的牢室之中便只余一站一坐两人。

裴倾终于开口:“温侍书可知为何来此?”

原本低垂视线的温谦煜抬起头看向那人。

这曾是整个朝堂他最为崇敬之人。

未及弱冠便为榜眼,此后不到十年即已成为大梁最年轻的首辅,谁不称一句真正的天纵英才。若是从前有人与他说,裴大人会出现在明镜司大狱,他一定不信。

似裴大人那般明朗清正之人,如何会与明镜司那等嗜血爪牙为伍?

可如今人就在眼前,他又怎能再催眠自己不去相信?

先是沈三小姐为了他与李况周旋,匆促离开;后又在明镜司大狱见到裴大人,温谦煜过往二十年建立的感知好似在这短短一日内便消失殆尽。

他又颓丧地垂下头去,好一会,才拖着有些沙哑的嗓音开口:“李司长说我牵涉进了太学选试作弊的大案中,带我来调查。”

“那你可曾作弊?”

裴倾又问。

他始终看着那少年人,目光晦暗不明。

温谦煜攥了攥手,似乎是鼓足了勇气才吐出几个字来:“下官不曾。”

对于一个读书人来说,没有比这更令人屈辱的指控。若非担心将沈三小姐牵扯进来,温谦煜早在温府时便会奋起反抗,大不了以死明志。

可他到底是不忍令沈明嫣陷入流言蜚语。

可惜就算他如此退让,好像也免不了将沈三小姐牵扯了进来,令她一个闺阁女子,却要面对李况那样的人。

思及此,他心里那一把行将熄灭的火,好像又被点燃起来,他忽然抬头,用更高的声音道:“裴大人,下官从不曾作弊!”

裴倾似乎很是欣赏他此时忽然跃起的希望火焰,他眼中不知是否多了些笑意,却只让人觉得像是这昏暗牢室内照入一缕澄澈月光。

“既不曾作弊,温侍书便请耐心等待大理寺还你公道。”

裴倾缓缓开口,仿佛只凭这一句话,就已认定了温谦煜无罪。

连温谦煜自己都愣了一下,他想再问点什么,却嗫嚅着始终开不了口。

裴倾招手,那先才退下去的明镜司侍卫便又重新走了上来,竟仿佛是听他吩咐一般。

“温侍书是读书人,日后还要作文章写奏折,这一双手不可受伤,还请转告李司长。”

那明镜司的侍卫很是恭敬地应诺,而后裴倾方转身往牢狱外走去。

温谦煜呆呆地看着这位首辅大人交代完对自己的“特别关心”,而后渐渐远离,忽然像想起什么一般,在那牢室大门行将关上之际,高声开口。

“裴大人!敢问沈家如何了?沈三小姐她……”

他说到这里,连自己也意识到提及沈明嫣的突兀。

裴倾的脚步停了一下,只是什么都没有回答,在他的声音一点一点小下去之后,年轻的首辅重新提步,离开了这座监牢。

温谦煜看着那人影一点一点消失在视线中,眼中原本燃起的一丝光芒缓慢地褪色。

他初入朝中,对于朝局变化有些迟缓,或者说,除却书册典籍,他对任何事情的变化都不算敏锐。

可偏生那一刻,不知为什么,就是有一个声音告诉他,他与沈明嫣,只怕此生再无缘了。

*

外头暮色初开,唯西方天际还残留一线橘红。

明镜司院内已上了灯,灯火将这以玄色为主的建筑庭院,映衬得有股令人遍生寒意的阴森。

裴倾自明镜司狱中出来,裴礼已等在外头,提灯为他照着前方的路。

两人还未走出几步,迎面便来了一小队身着官服的人。

大理寺少卿宋思白神情带着些愤怒,手中拿着一摞案卷,看到裴倾的时候脚步顿了一下。

他的一声冷哼太过明显,身旁几人看着裴倾的方向面露尴尬。

裴倾却似未曾看到一般,从容上前,与那几人问好。

他们显然是因为太学选试的案子来明镜司查问的,裴倾在朝中向来不与人交恶,自然也不必因那年轻少卿的一句冷哼便也耍起什么性子。

只是宋思白却因自己的情绪被忽视而更加憋闷起来,他见裴倾与另外几人打了招呼,偏生过不去这道坎,反而冷笑开口:“裴大人竟也有闲情逸致来明镜司这样的地方。”

阴阳怪气一向是小孩才喜欢做的事,裴倾没有反驳什么,反而微笑看向宋思白。

“宋少卿夜里都不忘当值查案,实乃百官楷模。”

宋思白以前只觉得这位裴大人温和有礼,实在是让人敬佩,如今出了温谦煜的事,他却再看裴倾笑起来,只觉得对方是个狐狸,满脸狡诈。

“可不敢当裴大人的夸赞。”宋思白转过头去,不愿再理他。

其他几人官位赶不上这二位,个个只能讪笑,多的不敢说一句。

裴倾也不与小孩子一般计较,见宋思白不想理他,自然转身就走。

可他要走,宋思白又不依了,他见裴倾像没事人似的,往明镜司外走去,忽然也不知被拨了脑子里的哪根弦,竟是朝着裴倾的背影大喊。

“裴大人,你可知从前同钰有多倾佩你!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裴倾停下,半转过身来,裴礼手中的一豆灯火,映照出他不甚清晰的侧脸。

那人如山岳,如雪峰,所说的话却像深谷,像幽潭。

“你可以告诉他,我一直是这样的人,不值得倾佩。”

宋思白哑然失语,直到看着裴倾离开,都没再说出半个字来。

等得下头的人提醒,他才像忽然回了神一般,目光微变,啐了一口。

“呸,就当老子看走眼。”

周围的人什么也不敢问,见宋少卿抬脚走了,慌忙跟了上去。

明镜司外的马车上,裴礼愤愤不平。

“那宋少卿根本不知道事由,就平白误会人,亏他还在大理寺任职,只怕也是受祖上封荫。”

裴倾却没有答话,他闭眼靠在车壁上,只在听到那“祖上封荫”几个字时,眼睫在黑暗中轻颤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二合一的小肥章,下章周五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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