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希文送张清节回到宿舍，一路上她都是心不在焉的，两人到了楼下，何希文忽然开口：“你有心事？”
张清节有些意外他会这样问，两人的关系并不深，他忽然这么问，正常情况下她多半会感到冒犯，但奇怪的是，当张清节见到他那张温暖谦和的脸时，反而有种倾诉的欲望。
于是张清节沉思了很久后，缓缓点头。
“那么……”何希文声音轻轻，像在邀请，“愿意说说吗？”
张清节沉默，似在思考这个建议的可行性。但很快，理智让她放弃了这个想法。
她摇摇头，道：“公司的事，也不是什么大事。”
何希文笑容为变，听她继续：“不说这个了，我先进去了。”
“好。”
*
吴尔砚看着窗外的车流越来越拥挤，终于开口，“再开下去，就真的卡在高峰期了，不如就近找个地方停下，在附近逛逛。”
“跟我待在车里不好嘛？”苏臣不带任何感情地说。
吴尔砚苦涩又知趣地承认道：“好是好，但这种情况，你注意力全在车上，我现在只是个可有可无，你有充分理由敷衍的对象。”
“下车我也不见得不会敷衍你。”苏臣依旧不带感情。
吴尔砚却像是恍然大悟，忽然笑了。
“这倒是。”
车停在熟悉的环境——她公寓楼下——一切都那么熟悉，算得上陌生的只有身旁的人。
吴尔砚开口：“原来是送我回家啊，早说嘛，我给你指捷径，也用不着绕这么一大圈了。”
苏臣看了她一眼，分辨她话里可能有的话外之音，“你来也不是开门见山，我总得给你点时间，酝酿酝酿。”
吴尔砚笑着扭开头，她看着窗外熟悉的公寓大楼，悠闲地分辨起自家阳台的位置。
“这么说，你是希望我开门见山了？”
苏臣用沉默，回应了她的答案。
吴尔砚终于看到自家阳台的位置，她微微眯眼，看到阳台上种的玫瑰在晚夜的风里微微摇摆。
就像她此刻的心情一样，在忐忑和雀跃中来回摇摆晃动，不知定点。
“我不说，你应该也知道。”
吴尔砚放松背部靠下来，用放松的姿势看着阳台外的花。
“我从国外追你到国内。”吴尔砚沉缓地诉说着自己微颤的心意，“就是对你有想法啊。”
“什么想法？”
心意开了个口，情愫就如洪水一浪接着一浪而来，羞怯如常年积累在岸边石上的灰，被反而冲刷，变淡了些。
“结婚的想法。”
吴尔砚的开门见山。
换来了苏臣的轻笑。
这笑声带不来一丝缓和气氛的作用，反而催化了吴尔砚的情绪，她有些气，眼神怨怼地问：“你以为我在开玩笑？”
“我知道你是认真的。”苏臣答得很快，也很认真，“所以我才笑。”
吴尔砚扭头看他，苏臣也看过来，“你做这么多，结果只是为了要跟我结婚。”
苏臣伸过头来，眯着眼打量吴尔砚，“你这作风，跟你哥差远了。”
吴尔砚皱眉，心有不适，却说不出来哪里不适。思索片刻，随即尖锐地质问道：“你说我幼稚？”
苏臣挑眉，“你要是不喜欢这个词，换成天真也可以。”
苏臣这个戏谑轻蔑的态度，让吴尔砚笑意不在。
“你一定要说话这么难听吗？”她软了态度，眼神可怜巴巴地望着他，企图得到他心软的回应。
苏臣却把冷漠做足，“实话本来就不好听。”
吴尔砚撇开头，重新看向窗外，她摇下车窗，感受新涌进来的空气。
片刻后，她调整好了呼吸，趴在车窗上问：“既然都到我家了，上去坐坐喝杯水？就当是答谢你送我回来。”
“好啊。”
吴尔砚回头，惊讶地看着苏臣，后者一笑，反问她：“你以为我会拒绝？”
她点头，疑惑地看着苏臣，随即笑起来，“不管怎样，你没拒绝就好。”
至于理由，她懒得深究。
进门口，吴尔砚第一时间就拉着苏臣来到阳台，献宝似的指着满阳台的花，说：“你看，我把这花种得多好！”
苏臣看着一朵朵娇艳欲滴的花，颇为意外，“你竟然真的种活了。”
“你没想到吧？”吴尔砚插着腰，颇为骄傲地说：“我现在，已经堪比半个园丁了。”
苏臣随意应声，注意力明显在花上，他蹲下来，左摸摸，右瞧瞧，像是看不够一般。
吴尔砚也随他蹲下，上手摩挲身边的花，闲话起来，“我记得第一次见你，你就抱着花盆，脸上脏兮兮的。”
“嗯。”苏臣应了一声。
吴尔砚手上换了一朵花看，继续说：“后来，我求了好久，你才愿意送给我。”
“……你倒记得清。”
“不要小看女人的记忆力。”吴尔砚不服，还列出了佐证：“我还记得，你说过，要是我养活了花，你就答应我一个愿望的。”
苏臣终于看向她，眼神恢复成冷冽。
迎着苏臣的眼神，吴尔砚也变得冰冷，不带感情地说出要求：“我可以帮你拿下项目，但作为交换，我要你试着跟我交往。”
“试着？”
“对，试着。”吴尔砚笑起来，有种拿捏住他的快感，“比起直接让你跟我结婚，我更享受过程。”
“我不会跟你结婚。”
吴尔砚点点头，这一点她早就知道，所以她退而求其次……
“也不会跟你交往。”苏臣语气淡淡的，视线重新转向身旁的花。
“为什么？！”吴尔砚蹭地站起来，“我甚至没有要求你跟我结婚，仅仅是交往，一天两天的交往你都不愿意？”
苏臣摇头，也随之站起来，一口回绝，“不愿意。”
吴尔砚气得脸涨红，“没有我，你是拿不下……”
“项目？”苏臣说着，“我不至于要靠你才能拿下项目。”
“是吗？”吴尔砚下巴一仰，“那你为什么要跟我上来？”
“听着。”苏臣认真起来，“看在你哥哥的面子上，我来你家，私底下跟你说清楚。不要借项目之便再继续纠缠我，不管你做什么，我们都不可能。”
“为什么？”吴尔砚不解，“你又没有喜欢的人，也没那么讨厌我，为什么我们不能试试呢？”
“谁说我没有喜欢的人？”苏臣反问。
吴尔砚笑道：“别告诉我是今天跟在你身后的那个小姑娘。”她像是看穿了苏臣，“不要以为你故意带了个女孩子过来，我就会多想。这种小把戏，我可不会上当。”
“小把戏？”苏臣一把推开近前的人，“你的把戏也不见得高明。”
“不管你怎么说，我是不会放弃的。”
话已经说到位，但很明显，吴尔砚一点都没有听进去。
苏臣摇摇头，心想早就不应该对此抱有希望，“时间不早了，我走了。”
他举步欲走，吴尔砚却叫住他，“你等等，带上这盆花吧。”
吴尔砚端起阳台的一盆花，跟着苏臣出门，“刚才看你挺喜欢的，来都来了，让你空手而归也不是我的待客之道。”
苏臣看着眼前的花苞，说：“它已经开过花，马上就要枯萎了。”
“不是让你看花，是让你闻花香。”吴尔砚把花苞凑到苏臣鼻尖，“昙花一现，华彩更在花香，我猜你一定没闻过。”
花瓣擦过鼻尖，香味却不冲，似有若无仿佛下一秒就要消失殆尽。
“谢了。”
苏臣把花盆放在副驾驶，独自驱车在车道上行驶。
花苞对着空调孔，带出残留的冷香，寒冽清幽。他在一个红灯路口试着深吸感受，只觉得清澈舒朗，没有一般花香堆叠的腻味感。
他闻了一路，等到家后，味道早已消散。
经过路上的垃圾桶，他想起吴尔砚的话：“这花香能维持到你回家，等下了车，就把它们丢在垃圾桶吧。”
苏臣站定，似在斟酌，片刻后还是抱着那一盆枯萎的花回了家。
*
忙了一天，张清节身心俱疲，洗漱完毕后立马上了床。
她闭上眼，强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些有的没的，可越是这样，脑海中的思绪越是缠绕，千丝万缕像是一团乱了的毛线杂团。
一道铃声打散了她越发增长的思绪，令她回过神来。
“清节，你的手机。”舍友提醒的声音从床下传来，张清节才发现自己手机忘记在床下的桌子上，忘记拿上来了。
“我就来。”张清节起身下床，舍友已经帮她把手机递上去了。
张清节：“谢谢。”她接过手机，发现是一个陌生号码，没多想就接起来，“喂？哪位？”
手机那边没有回复，张清节看了眼屏幕，还在接通状态，又问了一句，“喂？哪位？”
手机依旧没有声音，只有轻微的空气流动和电流声证明电话还在接通状态。
张清节耐心等了几秒，以为是哪个诈骗的电话，正准备挂，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颤抖的声音，这道声音满含兴奋，迫不及待地说道：“别挂！清节呀，是你贵叔我呀，不记得了？”
张清节怔住，脑海里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