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会儿，谢长安就出来了。
“走吧，带你去街上逛逛。”
“嗯。”沈客跟上他。“嗯……你们安乐有什么众所周知的超能力之类的么？”
“求仙问道的有，求佛问神的也有，你说的和方才问的是同一种意思吧？”谢长安顿了顿，“世间奇诡，总有我们解释不了的，但只要不威胁到利益，也不会有人在意。所以你不必把这些放在心上。不过据我所知，厥古那一带确实常有巫术灵术之说，不知与你好奇的会不会有关？安乐的话，好像也就零丁几处，像道法寺的百年银杏，和棺材铺的不腐泥土，纯归到神鬼之说了。”
“也就是说，你从未见过人身上的？”
“嗯。不过总归见过相似的，我不奇怪，也多少好奇，但兴许只是你身体原因。比起你出现在这里的原因，这还不是那么重要。”
“……我还不乐意呢。”沈客垂眼，“慢慢来吧，我们先培养点感情也好，万一到时候发现是对立面的，也可以缓缓。”
“想的倒长远。”
“那是。话说回来，你说的生意，危险么？”
“这个嘛——”
迎面扑过来一团粉红色，打断了谢长安。
“公子、公子对不起，我不是有意顶撞公子的！”
原来是个姑娘，撞进谢长安怀里被接了个正着。她穿的粉粉的，倒是有些可爱，就是发型有些凌乱，神色略显慌张，气息不稳面色潮红外加气喘吁吁，看着不太稳重。
沈客挑挑眉。
谢长安倒是万分习惯地扶着人家，亲切一笑，道：“姑娘莫急，发生了什么事？”
声音可温柔，似能掐出水来。沈客在后面嫌弃盯着。
“公子，那里，那里！”姑娘颤抖着指着前方巷口，“方才，有人把我拉进了那里……想对我做无礼之事，万幸被人看到，那人让我先走，独自和他们对峙。可那人身材瘦小，我怕他不敌。公子，您行行好，去帮帮他吧！”
“我知道了。姑娘还是赶紧去安全的地方吧，接下来的事交给我们就好了。”话毕，谢长安微微行了一礼，直接朝着她指的巷口去了。
“就去了？”沈客看看他的背影，再看看一脸忧虑的姑娘，干笑道，“姑娘，按他说的去做吧。”
“可是公子，他们有三个人，而且都很强壮的样子，那位公子——”
“没关系，这不还有我么。”沈客换上礼貌，“三对三，不吃亏，你先走吧，放心。”
她上下打量着他，好久才一脸为难的应了。
“……嗯。”
目送她安全融进人群，沈客才叹出气来。唉，他这身形连女孩子都瞧不上，这以后也会影响其他方面的吧……
说是三对三，沈客转进巷口时，就见谢长安插着手无比惬意地站在一边赏着前面，要不是两边的墙看着脏，估计他都会靠上去顺手再嗑把瓜子。
路边的发展狗血又常见，其实沈客也很想嗑瓜子看戏，但想归想，答应了人家总得做点事。便走到谢长安边上小声责问：“说好的帮忙，帮忙喊加油呢？”
谢长安看他眼，朝前抬了抬下巴：“你看需要么？”
如姑娘所说，有三个又高又壮的大汉。壮，是确实有点壮实；这高，主要还得看对比。三人面前，站着个跟沈客差不多高的少年，难怪，姑娘会说他瘦小。
不过三个大汉趴了两个在那嗷嗷叫，还有一个面露慌张地盯着少年，也已经是坐在地上的那种了。注意到后面来人，坐着的望了他们眼，突然瞳孔一缩含糊句“走了”，就拉着地上两人溜了。
见他们溜的飞快，少年也回以不屑，转身又凶相不减的横来眼，横完就目视前方要走。
沈客被他凶的突然，下意识往谢长安身后缩缩，不过也不耽误他瞧人样子。
少年便是少年该有的样子，两颊肉肉的，奶凶形容最合适了。只是脸虽如此，眉眼却丝毫不逊，与他那身行头极符，干练的墨衣侠式，腰间佩剑带牌，料子都不普通，似乎是什么单位的官儿。
擦肩而过，步履不停。
“没想到承天司的尚官大人，竟会在百忙之中抽空替姑娘出头，看来今儿的风是吹偏了不少啊。”
步停。转脚，拔剑。
“南寻，别闹。”
剑锋擦着谢长安的头发划过，留下一道空哨回了鞘中。谢长安神色不变地瞥眼少年，旋即抬眼对着巷口笑道：“今儿运气真好，看个戏，还撞了两位尚官大人。二位大人，有礼了。”
巷口的男人比谢长安矮点儿，身形倒貌似更结实干练，也是一身墨衣腰间佩剑，面色看着比魏南寻沉稳许多。谢长安躬身向他行礼，他也拱手还礼，起身后又向着沈客行了一礼，愣得沈客连忙也照着还礼。
魏南寻斜眼谢长安，走到孟北临身边，“你跟他装什么客气？”
“南寻。”
听得出来，他的语气带着不满，但依然携着藏不住的柔和。沈客直起腰打量两人。
“二位大人放着正事不做，来这里惩恶扬善，难得啊。今日的承天司，这么闲？”
“并非如此。”孟北临不与谢长安多推诿，目光直移向沈客。
“他叫沈客，”谢长安微倾去脸，“是我新带的帮手。大人若有所求，不必理会他，但说无妨。”
孟北临没有说话，目光在两人间扫了半天，似是终于犹豫够了，才开口道：“在下孟北临，这位是魏南寻，今日来此，想向谢公子询问些事情。”
“无事不登三宝殿，大人要是都能闲逛逛到我这儿，那才是奇怪。”谢长安唇角轻扬，“说吧，想知道什么？”
孟北临与魏南寻对视一眼，从衣间掏出一沓纸，递过来道：“近几日有伙盗贼在长安街行窃，很是猖獗。我们派了很多人手，可每次赶到时都已经晚了。我们没有他们的情报，搜查了几天也毫无所获。这些都是事发的记录，因为基本没有目击者，所以上面有用的信息实在有限。今日来，就是想问问公子，你这里有没有相关的消息？”
沈客凑来本想瞄几眼，谁知谢长安搓了搓，抬手就把纸甩到他面前。他一愣，手倒不慢地接过去翻了起来。
他看得懂字，可上面真的只极度写实的记录了发现的时间地点以及丢了什么东西。寥寥几笔，厕所读物都比这不糊弄人。
翻了半天只有这些，沈客不禁小声嘀咕：“怎么感觉你们效率有点低啊。”
空气都一沉。
感受到过分集中的目光，沈客身形一顿，赶紧往谢长安身后挪了步，这才藏似的探过脑袋，好一脸讪笑。
两人自然是没好脸色的。都一副想打他又不屑动手的样子。
……
心中小委屈，沈客鼓嘴仰向谢长安，正对上他全然不嫌事大的眸子。
气的他脸颊一下就更鼓了，眉都跟着皱了。
然后他一把将纸摔去，谢长安连出手接住。
“喔……乖乖，这可不兴砸，砸不死人还会把自己砸死的。”
“不管，我又没做什么。”
“还理直气壮的。”谢长安耸肩笑笑，“承天司属刑司，是各地衙役的总部，就建在长安街，他们收管整个安乐的大事，也管理长安街的大小事宜。尚官，整个承天司就只有四位，偷盗这种寻常小事，是断断不会劳驾他们出手的。所以一旦出手，便是大事。”
谢长安忽然伸手点了点他鼓起的腮，“究竟从哪里惯来的娇横，竟然敢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随口就得罪人？你——不会这么快就不想装了？”
“不是……”
“那你——”
“抱歉。”沈客打断他，一并碰开了他的手，又看向那边似乎在沉思的两人，低头躬了身。
“对不起，我只是翻到这些无意说的，没反应过来就被你们听到了……二位大人既然找他，我还是去外面等你们吧。”
“等等。”
一切还没动，魏南寻先叫住他。
“你是哪里人？”
谢长安瞥向他们，魏南寻和孟北临皆凛神盯着沈客，沈客依旧小幅低着头。他方才说完话是要走来着，只是被叫停的快，人只身动，脚还未迈。
好一会儿，沈客也不出声。
“他是——”
“大人想知道我是谁，我倒更好奇，长安街那么多人，平日与他处乡客不会少来往，难道每一张生面孔大人见到了都要查么？”
谢长安合上嘴。话被打断纵是讨厌的，只是既然正主自己要说，他这帮衬，也就省事了。便弯起眉眼低头瞧着这主，漾起三分宠溺。
“查？别说的那么难听，不是人人都配得上查的。”魏南寻冷声，“你胆子倒不小，不答反问。细皮嫩肉的可不像普通人家，各家公子我见的也不少，可不记得见过你这么张脸。怎么，连哪里人都说不上来？”
眼皮底下，谢长安见沈客唇角一扬。
“说不上来。”沈客抬头，笑起这张脸配衬的十二分甜腻，“若要算，我现在只是哥哥的人。你们若想查我，巧了呢，哥哥也想，我自己更想知道。我这么说，大人可能明白？”
两人不禁眯眼。
“看来大人已经明白了。”沈客更笑着歪过头，“不知者无畏……是这么说对吧？方才得罪，再次抱歉了。”
说完便继续要走，只是头顶马上一重，他仰头，见谢长安把手覆在上面笑着。
“就是这样。二位大人要我做的，我自会抓紧时间。至于我家小孩嘛，他也这么说了，要我们各凭本事，我只能说，确实只能这样了。不过就事论事，他这样一个人我不放心，还有话就直说吧，我打包票，他不必躲。”
沈客挑眉瞥向他，又对上他同时瞥来的眼。
两人忽又同时呵笑，同瞥回了前方。
魏南寻和孟北临相觑，一人翻了白眼，一人皱眉撇嘴。
“算了算了。”魏南寻转身朝向巷口，“没多的话了，管好你家小孩，别让我看到他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