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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我一生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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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位,铭阁到了。我就先回去了。”

杜忱拉转马身,朝谢长安和沈客微微颔首,起步扬长去了。

今日小雨,上午出帐时镇安军都在忙着清理昨夜狼藉。一伙人也不饰雨具,全当无事的在营地安静穿梭,见他们出来后才大声唠起嗑,还有人跟着送上清茶和热乎乎的早餐。

想到之后青冥也与杜忱有笔生意,沈客就早早和谢长安同骑一匹马来了。他从军营拿了把伞。迎风雨也不大,细细密密的,他还是坐在谢长安前面撑伞一并挡着。

今日,他已经可以脱手乘坐了。

进州城内没有衡泽那么宽的街道,紧致之间,两边又满是二楼突出的廊亭。又不似想象中的青石巷陌,平整的浅灰地砖直铺一路,往上就是各家争奇斗艳的灯帘暖饰,别致的好看。

铭阁座落其间,也承袭了此类风格,不过整家自门匾起一律为红木,窗铭镂印式样繁杂而不重样,灯烛明亮,半场贴金。光是站在门口就能见屋里各处光亮,左右都显陈旧了。

门口早有小童等候。两人下马,又有另一人从屋里窜出牵走了马。那小童朝他们鞠了躬,起身道:“欢迎二位公子赏光铭阁,我们已为二位准备了香茶小食,二位随我进去便可。”

沈客走到廊下收起伞,小童又伸来手道:“公子,把伞给我吧。”

他犹豫了会儿,把伞递给他,“我该怎么称呼你?”

“公子可唤我借云。”他收好伞,旁边又来一个小童接过伞放到了里处置物架中。“这里专门有人看管,公子不必担心物件丢失。”

借云示手引着两人。

他们互望一眼,跟着进去了。

绕过巨大的屏风,墙前各一弯错落摆件红木支架引伸至前方暗角,厅堂宽敞,棋盘般缀着示台与绿植造景,偶有几处罕失严肃的换了花枝酒桌,甚至栩栩如生的动物雕刻,整齐不失风趣,观客也不至乏味。

示台琳琅摆着各样首饰,繁简花杂,流光溢彩。暗角后是转角,一边是厢间,一边是楼梯,转上是和一层差不多的空间构造,不过少了很多小示台,基本是更精致的大示台。

借云引着他们穿过二楼示台,尽头是不同于包厢的廊亭,是接待贵客的地方。

赤红流光的珠帘轻微晃动,借云为他们各沏了一杯茶。

“清寒微雨,是春色将近,好日乘风。进州廊亭是当地一大特色,二位,是否需要我将廊屏敞开,赏一赏街景?”

沈客与谢长安对望,遂道:“我们可以逛逛店吗?”

“当然。”借云微笑,“一楼示台为寻常小物,二楼的更珍贵精致,算是铭阁撑面的家伙们,当然价格也会更加昂贵。二位若愿赏光,铭阁自是蓬荜生辉。不过会长有言,要先单独与这位公子见面。”

他对着沈客,“不知——”

“那就先去吧。”沈客轻应。

“好,公子请随我来。这位公子,借云稍稍失陪,若要参观,公子随意就好。”

借云朝他行礼。谢长安看向沈客,那人却趁着站在借云身后无人看见,朝他吐了吐舌。

散。

借云带沈客进了左转第五个门。还是一样的赤红珠帘,只是这间屋里是双层屏风,多了层雕花镂空的观赏屏。

灯光中,桌边一袭白衣,他一手支着下巴,一手轻轻叩着桌面。碎发轻落,头面只绾着束随意的小辫。也无妆面,也无金饰,支下巴的手腕露着腕骨,看着清瘦。

沈客不好形容面前这番,只知那人合于万千奢华,轻简至此竟毫不违和。

光尘融软,轻浮于身发轮廓。他坐在那儿,满屋璀璨都不及倦懒怜人的容颜夺目,配饰,俨然只是配饰。

借云轻礼后,退下了。

他看过来,微微一怔。

少时印象,揭开面具竟是这般么……眉宇间并无想象的拒意,若说孤高天上人,倒不如山亭寻不见的仙灵……怎的,也过了六七年了,如今他身在安乐,又穿衡泽而来,身上竟没染上半点腌臜气,反还愈不像个人了……

好小一只……肤色,好白……气色却也不难看,静在那跟个稀世的死物一样。

“……坐吧。”

金尚之缓缓吐着气,连着睫毛轻微颤动。他的声音很好听,也与面容相符。轻缓的,像羽毛。

沈客一并打量他许久,稍许轻笑,坐到了他对面。

“想不到小时候这么脏脏旧旧一只,现下长的这般可人。尚之——我可以这么叫你么?”

声音倒是和以前一般柔和又听不出温度。金尚之收手端正身姿,“那我呢,我该叫你什么?”

“岚曦。山岚的岚,晨曦的曦。沈岚曦。”

“岚曦……”他默念一遍,动手为他沏了杯茶,“山灵尘雾深,岁曦散霞里。好听,好看,相配。”

沈客接过茶。茶香浓郁,闻着清心。

“多谢,可我不比你。相配……早就不相配了。”

“妄自菲薄,不该是你的。”金尚之轻垂下眼,“找我做甚,要我还钱?你想要多少?”

“钱你不缺,我也不缺。”沈客看着茶面,“我的规矩从未变过,如今,钱财远不是你珍贵之物。”

“你要与我做交易?”金尚之轻呼,“呵……可我没什么想要的。应该说,想要的我现在可以靠自己得到。再说了,欠钱?我何时欠过你钱?最珍贵之物,对我来说从来都只有一样,不已经换给你了?到现在反还成了你哄我来的借口。”

“我有好好看着她的。”

他轻颤,抬眼。

“这么多年你未曾来过,商人重利轻别离,我以为你也一样。”沈客也抬眼对向他,“只是赌一把,没想到你还算有情。”

“他可是我娘亲。当初我哭着跪着求你一夜只为给她寻一个归处的娘亲。情?”金尚之蹙眉,语气忽上了刻薄,“商人也是人,我就不配有情?还是说情义在你眼里只是假戏?那世间苍茫,真情岂非白日说梦。少主高高在上,轻易掌人生死,连母子之情都不屑一顾,当真可笑。”

“唉,果然人长大了,有了见解,也会说人了。”沈客并未表现在意,只是望着他浅笑,“我母亲生我难产死了,我连她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母子之情?你抬举我了。”

“……”金尚之依旧蹙眉,却也没马上说话。

见他面露异色,沈客轻哼一声,又道,“世间百态,我看的还不多么?庙堂,山野,烈魂,还有数不尽的平凡,各式各样的人,他们便是这尘世。我虽活于世间浅浅几年,可真的看够了。”

他垂眼看着平静的茶面,眸中相映,是透绿下更深的沉静。恍惚,又渺远的像透过清茶望见更多。

“用你们的珍贵之物作为交换,我为祈求者达成愿望。可我只是一个商人,你们却命我以神明的宽宏与仁德。情?”他轻顿,沉下声,“那又有谁顾及过我?我的情呢?我的情因为那些荒唐的计划被碾成齑粉,什么都不剩了。神明,是无情的,你当知道这一点。我依旧是他们的神,你也不过是受我眷顾才有如今,金榻一坐,当真忘了本?”

“……”

“是人就都有自己的苦,你若笑我无病呻吟,便笑吧,反正我也有你的把柄,都一样。”沈客音色回了柔和,端起茶啜了口,“尚之。”

“嗯……”

“安乐州宁往西有一处封锁的旧地,那里曾经有一片乐土,叫氿城,十二年前,被安乐王清剿了。数万条人命,杀了四天才杀尽,最后一把火烧了,连灰都没剩下。也是在这样的冬天,元夕前后吧?万家灯火,别人还沉浸在新岁的团圆喜乐中,他倒好,丢下妻儿去那杀人放火了。”沈客垂下眸,“我要你带人踏足那片土地。条件随便提,我什么都给得起。”

“我若不应……”

“你没得选。”

再次对眼,他的目中竟比旧时多了不容辩驳的戾气。

“我要你给我做事,自然会护你周全,这你不用担心。”

金尚之瞥开眼,喝了口茶。“呵……我当初真不该认识你。还以为见你一面,能赏赏你的皮相,我真是瞎了眼,之前戴个面具,真把你当做什么好东西了……原来也一样,全是装的。”

“我不否认。”

“为什么找我?我也只是一个商人,要与什么名贵作对,作不起。”

“有钱能使鬼推磨。”

“可与你同行的那位,他不比我穷。况且谢长安比我厉害,我兢兢业业但求无愧于心,他可是什么钱都赚,认识的人不少。你与他同来,相处的时间更长吧?找他,不更合适?”

“我不敢。”

“……”

金尚之难以理解地盯着他。

“我就是不敢。”沈客平静的又重复了遍,“他太凶了,欺负一次我也得遭殃一次,不划算。”

“那我就好欺负?”

“当然。你也说了他什么钱都赚,与这种人合作,说不定转眼命都没了。他比我还激进,我又没他什么把柄,拿什么哄他听话?脸吗?”

“……我看也不是不行。”

两人又对眼。

金尚之抿唇,呼了口气,“我要梦游仙的国运。”

“梦游仙的?”

“你也说了,你的交易只换重要之物。我也是商人,我不缺钱,本也无意追逐。但你若一意拉我下水,我就算逃不出,也好歹要赏赏这般乐趣。亏本生意,不做。”

沈客挑挑眉,复笑道:“好啊,成交。”

“爽快。”金尚之暗带惊讶地看他眼,又不解道,“那你到底要干嘛?”

“帮我找一个答案,和一个解释。”

“半生所求?”

“一生……我想亲口听他给我一个解释。不然我恨,我不甘心。”

“只因如此?”

“只因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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