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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落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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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

簌簌的拍在身上。印象中,雪该是软的,怎么这么疼……

动不了……

雪落到伤口,冰进了血肉。

好疼……

他喘着虚气,雪落到僵紫的嘴唇,好一会儿才化水滑入。喉间一瞬清亮,虽然冷,但总算是渴望太深的水。

水……

我还没死……

眼睛好糊,天,好刺眼。

纯粹到发亮的雪,天地寂静,只有风声和雪声。

各处伤口几乎占满了他的身子,腥红紫红一大片,喧宾夺主的盖了皮骨。盘结的筋骨暴突在少数还能看的皮内,他躺在那,像个被野兽啃剩的垃圾。

怎么天又黑了……

这样好的雪……

黑暗似秽水,爬缠在他身上坠下重量,扯着他向下,向下,像要穿过雪地,拽进深渊。

挣脱……

没有力气了,连呼吸都好累。

是雪神可怜我,才叫醒我看一眼的吧……

沉溺。

……

“先生,先生!找到了!是公子,是公子!”

“哪,哪!?”

一群人匆慌而至,随身的火把都不及反应,在风中不停摇曳出呜鸣。他们终于止步,惊恐的扫视着这片已被雪埋尽的尸坑。

白,好白,干净的让人不知道该怎么办。

“在哪儿?在哪儿!都给我挖,挖!掘地三尺,也要把阿玥给我挖出来!”

他疯了般吼着,失智般扑进雪里。众人惊惶,连也动身挖雪。无尽的尸脚乱飞,在不停的挖刨中堆成了山,尸坑即城,它早被鬼样的大雪落透,所有生命都泯了声息,自觉成了一方配色。

他挖一次,便是一人的头身,悦一次,怕一次,最终丢一次,失望一次。

“阿玥……阿玥……你不能有事……不能有事啊……”

他失心的呢喃,疯狂的在尸海里翻寻。

他只来迟了一步,一切都来得及的,来得及的……阿玥,我的阿玥,爹爹来找你了,你等到爹爹了,别走,别再抛下爹爹了……

……

“!”

“阿玥,醒了。”庄衾竹暖笑着,“近日偷学了?怎么练个字都能睡着。来,喝药。”

他看着他端来热药,没有过多迟疑,接过了。碗沿很暖,稍微舒缓了他。

窗外是淡雪,墙边艳梅飘香,偶尔夹着风飘进窗户落到纸上,他看着天地清静,慢慢喝了药。

多久了,那样的大雪……

好像多活了这么些年,也没什么好的么。

“过几天是雰无的祭日,你去么?”

他扭头瞥了庄衾竹眼,吹了吹药,“我这日日年年吊着药,不就是为了给他们上坟用的?好歹是我父亲,总得去一下,不然又被人说道。这次伤风而已,不碍事的。”

“那好,等会儿我就叫人去准备。”

“老师。”

“嗯?”

“离氿城兵变,几年了?”

“怎么又问这些,”庄衾竹轻笑,“都已经过去了,现在一切都好。”

“几年了。”他没有看他,顾自望着窗外喝药。

“……三年了。”

“那我今年该九岁了。”

“过完年,就十岁了。”

“十岁了……”

沈客微微开眼。

氤氲的潮气把香熏到了极致,他闭目养神着,不想竟睡了。

还梦到这些不愉快的。

琴音悠悠淡去。

召南拈起裙角起身走到床边,在他脸边蹲下。

她柔声道,“怎么不继续睡了?已经很晚了,又这么累,再不休息可就浪费这一晚的钱了。”

他望着她,没有说话。

他当初和谢长安逛黑市的时候留意了不少,这家店建在黑市,好听点算是客栈吧。他撕完悬赏就来了,想洗澡来着,可除非住上一晚,不然不给。

没办法。最后还来了个姑娘。

召南见他如此,笑笑起了身,到桌边给他倒了水。

“姐姐,你的琴弹得很好听,我睡的很好。”

“唔……”

她倒是有些惊讶,不禁又抬头看他。

他自洗完就一直只穿着这儿的浴袍,她原先以为是着急了……只是先看衣服再看脸是个毛病,才往上看时,发现他长得格外出挑,出格的那种出挑,尤其是那皮肤,看着就羡慕。

洗完头热气都没散,头发半湿的搭在肩上,皮肤都没缓过来,红的大片,还蒸着香。

可好像看着小了些,不该来这儿的。

但,人家想怎样她哪有说话的份儿?或许天天出入风月呢。

着急……

她那时就想,着急就着急吧,好像也不亏。

结果他只是让她找点事做,也不用管他,钱照拿,捱过这一晚就好了。

她是从没听过这种话,一时都愣住了。

结果他马上又说不是嫌她不好,只是真的想来洗个澡才被迫住下的,接着又连夸了她好几句。把她都逗笑了。

他睡着的样子,很可爱,像只香软的小猫,蜷在那儿,安安静静的,让人看着很想摸,又不忍心打扰。

她就边弹边看,陪着他。

醒来第一句竟是夸她琴弹得好,她倒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位客人了。

“姐姐?”

“嗯……没事。多谢。”

她回过神,他已经坐到了桌边。

睡过一觉,他身上的余热已经褪去,但房间熏的很暖,该红的地方还是红着,不过颜色淡了好些。

他生的真好看……

“姐姐不去休息吗?”

他的小手摸上她手里的茶杯,指尖微凉,似乎有意触到她手背。

她轻颤,忽然不敢动了。

那张脸开始勾笑,眼眸垂着对向他们的手。丝凉从手背细细上滑,游过指背,游过指甲,缓缓,落至指腹。

轻拨。

松——

“公——”

茶杯未落,被他稳稳接过了。

“怎么了?”沈客将茶杯端到嘴边,“叫我?”

她呆呆望着,直到他喝完半杯茶,直到他放下茶杯在桌上支手撑起下巴浅歪过头,直到他朝她笑。

笑的她不自持。

召南慌乱的缩回手捂在胸前,低头躲开了他的视线。

“公子都不休息,召南如何敢……”

“没事的姐姐,况且我床都暖好了。我也只是客官,哪有让你服侍人不给睡的道理?”

“可我,还没……服侍公子……”她深吸口气,又抬起头来,“公子,要不,还是,还是……”

“还是什么?”

他笑的好甜,嘴角挤的脸都肉嘟嘟的。可那双眼睛弯的,她都快分不清到底谁才是客人了。

“姐姐,你的脸好红呀。”

她双手瞬间拍上脸,心里竟觉得委屈,嘴都跟着鼓起了。

“姐姐,怎么不说下去了?还是什么呢?”

她盯着他,不禁咬唇。

然后她瞧着他起身,伸手勾住了她腰间的丝带。

“公子!”

“嘘——过来。”

她丢了魂般被他牵着,僵硬的挪到了床边。

他撤手,示意她坐下。

她吞咽一口,尽量挨角落坐下了。

“姐姐是第一次?”

“不、不是啊……”

“那怎么这般紧张?我看着,很凶么?”

“没有……”

“那是我看着不好伺候?冷冰冰的不好捂热?”

“不是……”

“那姐姐是怕我弄疼姐姐?”

“没有!”

他皱起眉,嘴角垮下了。

“香暖美人怜,姐姐想邀我共啄月光,却怕萤火焦然,显得我粗鲁又无趣。”

凉风却起,温热扑至眼前,他抚起她的长发。

耳边生热。

“青丝垂柔,和姐姐一样娇软。这身白裙不适合现在的姐姐,太素了。我把烛光揉碎了,为姐姐添妆好不好?”

“公……”

“嗯?”

她不作声。

她作不出声。

他伏在她身上,什么都没碰到,可宽敞的浴衣和垂落的长发,什么都碰到了。

从里到外的白,从里到外的粉,从里到外的香。

她快烧坏了。

好久。

倏的,凉了。

他在她面前站直,将一半已经滑落的浴衣拉起。

“算了。我更喜欢没几句就把我拉去撕碎的,那种人做什么都像要做尽做绝,把我的口味都弄刁了。难得的好夜,可惜了。”

“……”

他这番冷冰冰的话,倒是让她稍微缓过来了。

“人各有爱,姐姐香香软软的,我不好欺负。我现在……喜欢驯兽,越不乖的越喜欢,尤其是常常反咬一口的,让我根本不敢松懈,喜欢死了。”

“公子……喜欢野的?”

“嗯……野的,锁着都野的那种。”

他又坐回桌边,喝起剩下的半杯茶。

目光移开,浑身都一松。可堵在喉咙的气还是舒不出来,房内的气氛莫名压着她心慌,她定定的望着他,站不起来。

“能问姐姐些事么?”

他续上茶,支手轻倚着桌面,脸又歪过。

他似乎很喜欢这个动作。

召南抿抿唇,点了点头。

“谢长安在你们眼中,算是什么人?”

“谢长安?”她没想到他会问他,惊讶脱口,愣了会儿才道,“公子不知道他?”

“知道的可能跟你们不一样,所以想问问你们是怎么看他的。”他倚开去,头弯的更慵懒,“说说吧,就当故事听了。”

“唔……他是黑市的执管人,也就是拥有者。”

她小心翼翼的停顿,见他没什么表示,继续道:“他也是整个长安街最风流的人。”

“最?”

“据说夜夜在各处流连,纸醉金迷的,光是我们本店的姑娘就都与他处过一夜。”

“哦?那你也跟他处过?”

“嗯……不过倒也没发生什么,也就喝喝酒谈谈天,情话倒多说,不过也就止步于此。应该好多姐妹都是如此,不然也……”

“不然也太脏了些?”

“不敢不敢!只能说……”她扭捏着,小声了,“不然就太厉害了些……”

“呵——”

“公子笑什么?任谁都会这样想吧……”

“是啊,我也这么想,只是看我们想到一处,就忍不住笑了。”他轻顿,“不过他确实厉害。”

“啊?”

“那我和他,谁更说的姐姐心动些?”

怎么问起这个了……

召南神色怪异的上下瞄着他,好久才犹豫完。

“……还是公子略胜一筹。”

“想这么久?”

“他会上手的!公子胜在只凭一张嘴了……”

“嗯——他还上手啊?”他噘噘嘴,“继续,说说他怎么就成了黑市的主人的,我好奇。”

“哦,这个啊。黑市嘛,谁厉害谁就说得上话,本来就有不少人组建帮派什么的形成势力。他就把他们全杀了。”

……没了?

“这么简单?”

“对啊。黑市啊,如果不是讨个新鲜,决定往这条路走的早就都把命放在最后边了。早晚的事。若公子今日要杀我,我也就当自己是条倒霉的亡魂,也说不上什么啊。”

她叹口气,“越凶残的地方就越直白简单,他把本来欺压在众人头上的人杀了,那自然不就成了更头上的人?至今还没人能从他手里夺到些什么呢。”

“什么时候开始的?”

“就五年前,凭空杀出来的人,就用了一年,登顶了。”召南撇撇嘴,“这种人惹不起,阴晴不定的。听说总有人接近他,下场都好惨,奉承谄媚就为了在他身边分点残羹,结果丢了命,什么都没了。唉——”

“他这么凶?”

“坐在高位的人脑子都不正常,天天防这防那的,心眼多的都能把心窟窿成筛子!”

“姐姐这么生气?”

似乎是说激动了。

召南舔舔嘴唇,往墙边缩了缩,低下声音,“就挺讨厌这种人的。他独掌黑市,地位可高了,整个安乐的商人都要巴结他,不然肯定倒霉。连安乐五氏的凌家都不敢正面对着干,其他官臣也拿他没办法。”

“那也不怪命都不要的贴过去了。太吃香了。”

“公子不会也想去吧?别啊,不值得。”

“可我现在就住在他家。”

“啊?最近住在他家的不是那个黑榜上的沈——”

她张着嘴。

他朝她笑笑。

她闭上了。

“……原来,您就是那位沈公子啊。”

“我名气那么大?”

“谢长安身边的又一个红人,上个黑榜那么多天还在,能不大么。”

“我刚撕了悬赏回来。撕自己的榜,还真是头一遭。”

“……”

“所以说,黑市发生什么谢长安都知道?”

“……不刻意隐瞒的话,当然。”

“那他会知道我与姐姐在这过了一夜么?”

“这个……他要是没那么闲,或许会晚几天知道。”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刚说了什么,一下起身,“我刚不是故意说他坏话的!公子,您别告诉他,求求了!”

“没事,说的挺在理。”

瞧他毫不在意的,召南更急了。

“公——”

“姐姐,以后能不能也一道帮我留意了?不用多记,就是我来找你问些什么,你也如实告诉我好不好?”

她被打断的突然,听着更是疑惑。

“那我岂不是两边都要瞧着眼色?这怎么行?”

“姐姐不用瞧我脸色的,就当是分享,吐槽也好。”

他瞥向茶,眼帘垂落一半,似困意复卷,接着声音也轻,低喃般,不知说给谁听。

“以后这黑市指不定听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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