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晓诗躺在病床上，头昏脑胀的，意识开始模糊。

她晃晃脑袋，左手覆上额头，没感觉到热度。

孙序刚找到医药箱，转身就见她这副模样，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摸她额头，发现烫得和开水有得一拼。

“你发烧了！”他低头开始翻药箱，“先退烧再说。”

他药还没找到，手倒是先被她抓住了，还满口的胡话：“我是不是会跟老林一样？”

“不会的，朗哥他们快到了，有了血清你就会没事的。”

“唉……我家的老头老太要是知道这事儿，应该会放鞭炮庆祝吧……”

“你别多想，叔叔阿姨现在肯定很担心你。”

“你别安慰我了……他们现在指不定在哪儿逍遥快活的，怎么可能想得起我？”

“诗姐你相信我，我们都会活到最后离开游戏的，好吗？”

恍惚间，何晓诗看到对方近乎哀求的眼神，突然没了说话的心思。

她咽下已经到嗓子眼的刻薄话，抿起干裂的嘴唇，沉默良久：“嗯。”

普通的药物无法降下因为感染而飙升的体温，但至少能让她感到好受些。

孙序忧心忡忡地望着紧闭的房门，期盼着庄朗和陈多卫能快点到。

下一秒，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他条件反射地站起来，紧张地抓起放在身边的砍刀。

门把手转动，开启。

庄朗和陈多卫焦急的脸庞出现在门口。

“朗哥！胖哥！”他急忙侧过身体，让他们进来，“诗姐发高烧了！”

陈多卫脱下背包，从里拿出一支血清管：“快，把这个给她打上。”

血清注射完毕，何晓诗还在昏迷着，脸色却好了不少，体温也在慢慢下降。

帮她溢出血的伤口重新包扎好，三人齐齐松了口气，瘫坐在椅子上。

庄朗无比庆幸：“还好胖子那里还剩一支。”

“这游戏真邪门！”陈多卫抹了把额上的汗水，“专门挑我们物资用得差不多的时候，还……还会尸变。”

提起这事，他们沉默了一瞬。

庄朗略显艰难地开口：“老林他……”

孙序深吸一口气，低下头：“都怪我没提前察觉到林哥的不对劲。诗姐被林哥咬后，我……我把林哥杀了。”

他看着自己的双手，又开始抖了。左手紧握住右手，他试图让它们停下，却是连带着肩膀也跟着颤抖起来。

一只手在这时按住他的肩膀，随后轻轻拍了拍。

他愣愣抬头，看到陈多卫露出勉强的笑容：“你林哥不会怪你的。”

想到老林的为人，陈多卫垂在身侧的手倏然握紧。

老林在他们几个当中年纪最大，事事都照顾他们，过去总是跟在他们屁股后面任劳任怨地收拾烂摊子。

毕业后他创业失败欠下一屁股债，老林明明自己也过得艰难，还硬是借了一大笔钱给他，让他还完钱踏实过日子。

起先他还抱着希望，没准真像孙序所说的，是系统出故障或者耍他们玩呢？

结果现实狠狠给了他一个大耳刮子，告诉他——别做梦了，老林死了，这回是彻底死了。

对陈多卫来说，老林就像他的亲大哥一样，更是他的恩人。

他比所有人都更加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可他不能表现出来。

孙序现在处于极度自责的状态中，如果不能让他的精神稳定下来，他怕他会做出什么傻事。

陈多卫指着还没醒来的何晓诗道：“你救了诗姐，还带她逃到安全的地方。你做得很好了，老林要是知道，肯定也会为你高兴。况且……尸变后的老林，不是老林。”

是的，他不算是老林。

没有思想，只有嗜血的欲望。

他不过是披着老林皮的丧尸罢了。

江心雾对这个商场还算熟悉，健身中心虽然没去过，但它和电影院离得近，她知道大概位置。

抄近路来到健身中心，沿着被清理过的路线，她轻易就找到了医务室。

进门时正好赶上何晓诗醒来，原本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大姐大”气息的女生，因为生病柔化了她的凌厉，望过来的眼神湿漉漉的，让看到的人不自觉软了心肠。

看到她没事，江心雾放心不少：“你醒啦。”

何晓诗刚醒来，还有些呆愣，只是盯着突然到来的“黄发男”看。

旁边的陈多卫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诗姐？诗姐？不会傻了吧？”

下一瞬，就见她抬眼瞪他，语气危险：“你找死？”

生龙活虎，除了脸色苍白点，还和之前的何晓诗一样。

见她要起来，陈多卫连忙帮她把枕头垫到身后。

“得嘞！”他嘻嘻笑道，“咱诗姐没傻，傻的是我！”

笑闹过后，开始说正事。

听江心雾说到平板里存着一堆偷拍的照片，何晓诗那颗蠢蠢欲动的八卦心又起了，抓心挠肺地想看照片：“都是些什么样的照片？你形容形容，我想象想象。”

这倒是不太好形容，江心雾想了想，挑着重要的说：“最后几张是一对男女前后出入2087号KTV包厢的照片。”

“这不就我们刚刚去过的那间！”何晓诗激动起来，转头看向孙序，“是不是？”

后者点头应和：“我记得就是2087号，而且我们搜找到的线索表明，确实有一对男女在包厢里……咳咳！”剩下的话淹没在他的咳嗽声中。

“对了，”何晓诗指着角落里的背包道，“把我的包拿过来。”

她从包里翻找出木盒：“这是我们在包厢里捡到的。其实还有一堆消费单，不过之前逃命的时候不知道丢在哪儿了。”

之前她还只是怀疑这件八卦事和古画的任务有所关联，现在她十分肯定，自己的猜想是正确的。

她仔细将事情经过和自己的推测讲出来，末了朝孙序扬眉道：“我就说吧，这是关键线索。”

孙序：“……”

庄朗顿住在群聊里同步发消息的手：“古画很大概率在这个女的身上吧？那我们集中找她就行了。有照片在，应该会很简单。”

既然有机会多完成一个任务，那自然是完成更好。奖励不嫌多，在这种时候，多一份物资很有可能在关键时刻救自己一命。

陈多卫赞同：“那我们先把小丽的任务交了，然后再去做这个任务，这样就有后路了，也不怕来不及做完。”

“你们刚才说的人形怪物……具体是什么样的？”江心雾忽然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

孙序边回忆边说：“没有皮，只有血肉和布满全身的血管。脸的话……只露出眼睛、鼻子和嘴巴，看不出长相。它的舌头很厉害，能伸得非常长，卷起丧尸当锤子抡的那种。”

“能看出来是男的还是女的吗？”

“应该……是男的吧？它很高很壮，虽然没有大块头高，但是比普通男人还要高一点。”

“你怎么问起这个来了？”庄朗疑惑，“难道是发现了什么？”

江心雾沉吟片刻，道：“我们至今为止遇到的……非人生物，都是有身份的。保安，导购员，顾客，野狗。这个人形怪物，会是什么身份？”

他瞬间懂了这话里的意思：“你是说，它也有可能是任务中的一环？”

一听这也是线索，何晓诗和孙序更加努力地回想细节。

“开始的时候……它没有门卡却在不停按门把手，想要开门。”

“对，不过我们没开门。”

“然后它就越来越暴躁了，门拍得哐哐响。幸好孙序锁门了，不然它就直接撞开门了。”

孙序其实很后悔这件事。

KTV的内装都是专门用的隔音材料，门一旦关上，外面听不到里面的声音，里面同样听不到外面的动静。

如果当时他没关门，那他们就能听见脚步声，或许就能在怪物到来前逃走，或许何晓诗就不会被咬，或许……

何晓诗倒是不在意这种小事，举起没受伤的左手摆了摆：“事情都发生了，再去想如果也屁用没有。难道还能回到过去吗？再说了，你觉得怪物来之前能跑走，我还觉得跑不走呢。现在这样不是跑走了吗？那就说明这次的锁门有用。”

眼见着孙序又要钻牛角尖，陈多卫连忙转移话题：“然后呢？再想想还有什么细节，赶紧的，我们的时间只剩三十分钟了！”

“什么？！只剩这么点了？！”何晓诗大惊。

“我想想啊……”她冥思苦想起来，本就苍白的脸色更白了，“对了，它进门后好像在找什么。”

孙序接话：“没找到东西，所以拿后面进来的丧尸泄愤。”

女方有门卡，回来会直接刷卡开门，可以先排除掉她。

剩下的可能就是男方，或者……第三人。

没一会儿，群聊来了新消息。

【蚂蚱们的临时群聊】

［于阳曦］：我之前一直觉得照片上的女的很眼熟，现在终于想起来了。

［于阳曦］：她是珠宝店的导购员！

黎滟看向于阳曦：“你这运气也是没谁了，随手打死只丧尸被通缉不说，这丧尸居然还是任务NPC。”

他无奈摊手：“可能我确实是运气差吧，不过——”

话音未落，不远处的玻璃门突然破碎，一道黑影滚落在他们面前，随之而起的是逐渐接近的沉重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