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点事。”玧其垂下眼帘，并没有回答太多。

“玧其哥最近状态好像不太好，如果有什么烦恼的话，其实也可以和我们说啊。”砚安毕竟不大，没有太多经历，这种太过直白的问法，其实并不适合玧其。

说到底，不停追问，其实也不适合玧其。玧其是个心防重的人，收到太过挫折的他，并不喜欢把困惑和迷惘展示给别人。

他想将这个问题带过，但是砚安还不懂这种应该保持无言的体贴，只想追问到底。

玧其的异常状态让砚安没办法视而不见，异常都是因为没办法伪装正常，没办法伪装，才是事情变严重了的体现。

窗外的月光渐渐变暗，似乎是被云遮掩了。照射在玧其脸上的月光，渐渐暗下去，玧其的脸在阴影里，砚安无法看清玧其的表情。

“那你有和我们说过什么吗？”明明是平淡的语气，这种反问却带着攻击性，“你不也什么都没有说过。”

砚安比较敏锐，经常能发现大家的状态，因此，听过大家烦恼的砚安，应该很了解每一个人。但是反过来想想，大家对砚安知道多少，几乎没有吧。

哪怕是南俊，对于砚安，知道也不多，多讽刺啊，南俊甚至没怎么听过砚安做的曲子。甚至不知道砚安家里什么情况，砚安的家在中国的哪里，砚安的父母原来不是亲生父母，甚至连夫妻也不是。

当初他无意说错话的时候，知道了砚安是孤儿，他很无措，也很难过，他并不是故意想揭砚安的痛处。如果他知道砚安是孤儿，他肯定不会说错话。

前提是他知道……他后面仔细回想，才发现自己对砚安一无所知。

砚安是疼爱的弟弟，是不同的。

但是他在砚安那里，是怎样的呢？如果不亲近，砚安又为什么要关心他。如果是亲近的，那为什么总是什么都不说。

他甚至不知道砚安平时在想什么，烦恼什么。

他钻进了死胡同，他也知道，但是他甚至找不到出来的路，因为他确实无法安慰自己，说自己是了解砚安的。

“不说话吗？”玧其看向砚安，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地对视。

“抱歉……”砚安意识到，大家在他面前，或多或少都把自己的内心袒露了。是他没有回应对等的行为，他自顾自地以为可以不让别人担心。但是像是心思敏感的硕珍，号锡还有玧其，可能早就因为他这种行为而感到不被信任吧。

砚安张了张嘴，除了道歉，一时之间竟然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砚安的沉默，让玧其更火大了，他隐隐觉得有些受伤，逼问到这种程度，除了道歉，砚安没有一点表现的行为，让玧其的思绪分成了两半。

一半伸手环抱着自己，躲在阴影里，一半化成了语言，只想着刺伤眼前的人，让他露出受伤的表情，“其实对你来说，我和路边的小猫小狗也没什么区别吧。”

因为看上去太可怜，所以怜悯地给了温暖的怀抱。

窗外的云层短暂地挡住了月光，随后又离开了，玧其能把砚安脸上的表情看得很清楚，但是他最终还是在月光打在砚安脸上的时候移开了视线。

“嘭——”的一声，是大门关上的声音，声音不大，砚安垂下眼帘。

“我猜，他现在应该也很后悔。”从厨房传来了声音，“不好意思啊，我只是出来喝水，不是故意听你们说话的。”

“玧其哥也会疼吧……”虽然嘴上会说刺人的话，但是说完自己也会受伤，“抱歉，哥，我太自说自话了，总是想着不让哥哥们操心，并不是不信你们。”

“我知道，只是看到太懂事的弟弟，也会觉得心疼啊。”

对方的手覆在砚安的头上，温热的掌心在砚安头顶摸了好几下。

是大家都太温柔了，砚安眨了眨眼，眸子渐渐蒙上一层水雾。所以他看到顶着压力的哥哥们，心里也觉得疼惜啊。

每个哥哥都想着自己是哥哥，所以有什么事都总是憋在心里。泰亨和柾国是还保有纯洁童真的人，砚安希望他们就保持这个模样。

砚安原来也是很爱撒娇的，雁怀和世界内心很强大，所以并不需要砚安长大，他们让砚安无忧无虑的童年没有一丝阴霾。

但是离开了雁怀和世界，砚安遇到了南俊，玧其，号锡，硕珍，柾国，泰亨。

南俊是个有些不太细心的人，总是容易磕磕碰碰，不是伤到自己，就是损坏物品。因为还在青春期，所以有着年轻大男孩的大大咧咧和冲动。

玧其不是内向的人，相对来说，社交能力其实挺好，但是玧其是最能藏事的人，砚安总是很担心玧其会不会哪天因为高压而倒下。

号锡是心思敏感细腻的人，所以相对来说，很容易积攒压力，但是还是会更优先考虑砚安的压力会不会大。

硕珍是大哥，但是他没有大哥的架子，不会给大家压力，在砚安因为南俊、玧其和号锡忙不过来的时候，会和泰亨、柾国打闹，以免两人再凑上去让砚安压力变大。

这些事情，砚安都很清楚。连一向不怎么敏感的泰亨和柾国，都开始有些察觉，最近也不太闹他。

正是因为这样，砚安才决定要长大，不是被迫，而是因为心疼大家，所以想要变得懂事。因为他对大家的情绪都很敏感，所以他来做这件事情是最好的。

因为大家都在乎彼此。

……

“砚安，已经可以去公司了。”看到在分神的砚安，智旻伸出小肉手，在砚安面前晃了晃。

“嗯……走吧。”回过神的砚安，点点头。

两人一起走到公司，砚安推开了练习室的门。

大家这会，已经上完课了，不过被号锡逮住了，在练习舞蹈。

推开门的一瞬间，看到正在练习舞蹈的六人，智旻觉得自己几乎就要落下泪来了。

“先别练了，认识一下新人吧。”砚安说完，智旻马上就鞠了个躬。

“各位前辈好，我是朴智旻，95.10.13生，来自釜山。”

柾国马上看向泰亨，果不其然，看到泰亨一脸惊喜。

“哦~亲故~”泰亨兴奋地凑上前，“我也是95的，我叫金泰亨。”

“哦~柾国，新来的和你一样是釜山的哦。”硕珍拍拍柾国的肩膀，起哄着把柾国推到智旻面前。

不过柾国还有些怕生，只是看着泰亨飞快凑到了智旻面前。

其实大家多少有些被智旻的打扮镇住了，大家这会素脸朝天，穿着宽松的t恤和裤子，因为练习过，衣服都湿了，脸上的汗水甚至还没来得及擦掉，看上去灰扑扑的。而精心打扮过的智旻，就好似天鹅一样在一群鸭鸭里鹤立独群。

各自介绍完之后，似乎都有些拘谨。

智旻这会有些后悔了，他光记得以后各种访谈节目上哥哥们对自己第一次见面穿着的吐槽。却忘了这会的哥哥弟弟不是后世的人均社牛，对于自己过火的打扮似乎有些敬而远之。

早知道还不如穿可爱点的卫衣过来，毕竟智旻知道大家都很喜欢他那张糯米团子的脸。

不过泰亨相对来说不会想太多，他感觉智旻的态度很和善，他还是自己的亲故，这就够了。

现在是休息时间，泰亨带着智旻坐在练习室的地上，两人开始叽叽咕咕。

砚安的目光投向了在一旁休息的玧其。

自从那天之后，玧其似乎就变成了刚来那会一样。砚安说话会应，会听，但好像也仅此而已，砚安的床也很久没有人睡过了。

没有好的时机，砚安想要和玧其好好谈谈，但是玧其总是有意避开。

被单方面逃避，砚安有些沮丧，也有些受伤，但是正是因为如此，他才开始渐渐觉得玧其的心态似乎不太对。

玧其以前虽然也不好接近，但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变得太过尖锐，刺伤别人，刺痛自己。

所以肯定是哪里出问题了，砚安抓紧了手机，走到了练习室外面。

在砚安走后，玧其才抬起头，看向练习室的门口。

烦躁地薅了薅垂在额前湿透了的发丝，玧其打开手机，看到信息后站了起来。

“哥，你要去哪？”看着站起来的玧其，号锡疑惑地问道，今天的练习时间还没有结束。

“有点事。”玧其说着，推开练习室的门，看了一下，门口空无一人，他垂下眼帘。

智旻从玧其站起身后，就一直觉得有哪里不对。

25岁之后的玧其，已经懂得开解自己，偶尔也会和硕珍聊聊。变软了很多，这样子尖锐的玧其，让智旻觉得熟悉之余，又有种陌生的感觉。

但是因为这种熟悉感，让智旻想起了，这会的玧其，似乎是最煎熬的时候，精神上的抑郁，生活的压力，把玧其压得喘不过气。

打完电话的砚安，走进练习室，一眼就看到了玧其的位置空无一人。

“玧其哥呢？”

“有事出去了。”号锡帮南俊拉伸着，回答道。

这会也不是玧其兼职的时间，方pd这段时间也不在。

开始感到奇怪的砚安，突然想起之前平安夜那晚，玧其也是有事出去了。他不知道玧其是去哪里，但是万一玧其出去的理由和上次一样呢。

也许他就要靠近那个真相了。

砚安又拿出了手机，跑出练习室。

“黎叔，你开车，在附近找找玧其哥，他刚走不久，应该还在附近。”砚安站在公司门口，“如果找到了玧其哥，你就跟在他后面，他到哪了，你和我说一下。”

身后一双尖头短靴一闪而过。

等待是煎熬的，也许是因为有所猜测，砚安的头开始抽痛，心跳一下比一下沉重，坐在公司的门口，砚安将脸埋在双膝之间，像是在等待着判决的犯人。

……

“最近过得怎样？”

玧其闭上眼，坐在躺椅上，听着不算熟悉的声音，提出的一个个问题。

取了药的玧其，走出了诊所，他站在大楼前面，对面的LED大屏上播放着当下流行的曲子MV。

他站在原地，过去经历的点点滴滴，在他脑海里不断闪回，他不受控制地被阴影吞没，渐渐感觉到自己被拖入深渊，眼前的一切变得模糊。

他眨了眨眼，试图看清楚。

然后，映入眼帘的，是对面走来的砚安。

通红的双眼，雾蒙蒙的眼眸，砚安还保持着接听电话的动作。

“药的成分检测已经出来了，是帕罗西汀。”黎叔似乎还说了什么，但是砚安只感觉头皮发麻，脑海里嗡嗡作响，什么都听不清。

他呆呆地眨了眨眼，看着玧其，眼泪就从眼眶中溢出。

雁怀的父亲，他的外公，是因为抑郁症离开的。小镇上，清醒时会抚摸他的头的郁伯伯，因为抑郁症，每天都是浑浑噩噩的。

因为曾经靠得太近，所以砚安看的很清楚，这种病有多令人恐惧。

他又气又心疼，但是压过这两者的是害怕失去的恐惧。

在他不知道真相的日子里，在玧其独坐的每个深夜里，成为了每一个失去玧其的可能。

砚安跑上前紧紧抱住玧其，后怕的情绪让他的手臂微微颤抖。

玧其是第一次看见砚安的眼泪，他很惊讶，这种惊讶甚至压过了不断闪回的记忆。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大概……是当所有压力都堆在一起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不是吃一块糖就能开心起来了。”

砚安收紧手臂，想要把自己的体温传递给玧其。

“以后我会和你说很多很多事情，你有什么事情也要和我说。”砚安用哭得红红的眼睛看着玧其，“不是我也可以，要说出来。”

真神奇。

玧其心里想着，砚安就好像代替他哭了一样，他感觉心头似乎松快了些，也有可能是因为，知道眼前的这个人会一直看着自己。

他其实有想过要说出来的，只是——

以前词不达意，现在言不由衷。

作者有话要说：感觉这章没写出我想要的感觉啊，但是也纠结两天了，就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