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灯火渐渐缩小，最后消失在道路的尽头，寂冷的公路上只有一辆车在快速穿行。

落在顾闻璟脸上的路灯时明时暗，清冷的眉目微微蹙着，透露着一丝疲惫。

助理在汇报着明天的行程，但黑暗依旧是静谧的，暴虐和恐惧的情绪在顾闻璟的体内肆虐，让人疯魔。

车祸发生的那天是雪夜，如白昼般的光夺走了他的视觉，挤压、翻转、烈火灼烧的痛觉一遍遍在他的脑海中重演，他的呼吸渐渐加重，口腔内膜被他咬破，淡淡的血腥气在唇齿间蔓延开来。

“停车。”顾闻璟开口打断助理的话。

与往日的淡漠截然不同，他的声音虚弱甚至还带了几分隐忍。

助理紧张地问道：“老板，需要我打电话给会所，让他们派一辆观光车来吗？”

“不用。”顾闻璟缓缓睁开双眸，眉心依旧皱着。

他任由夜晚的凉风吹动他的发丝，深蓝的眸子凝视着白玉盘似的月亮。

不知道过了多久，顾闻璟的呼吸渐渐平复，那种灼烧般的痛楚渐渐褪去，他将车窗重新升了起来。

“老板，要不我们再等一下？”

“开车，你继续说。”

“行程已经说完一个月的了。”

“那就随便。”

“好。”助理透过后视镜往后看，他想了想自己有什么能说的，片刻后，他踟躇着问：“老板，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嗯。”

“那我问了。”助理小心翼翼地又觑了一眼，“老板，我们找杨家的人做亲子鉴定就不怕他们将这件事捅给陈家吗？”

顾闻璟并不想回答，但为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他忍着头疼答道：“除非杨家不想要跟严家商业联姻了。”

“他们一直各喜欢各的，我差点忘了这茬。”助理挠了挠头。

他从前是做技术岗的，因为顾闻璟归国后处处受到顾支舟的掣肘，是近一年内才被调回来，既是为了拓展国内的业务也是为了帮顾闻璟在不方便的时候出面。

他平日里虽然陪着顾闻璟出入各种宴会，但对各家之间关系的了解还停留在表面。

“那过两天，结果出了之后，我们要将它发给程先生吗？”他继续问

“不。”顾闻璟皱眉回答，“现在还不是时候。”

助理陷入沉思。

如果按照一开始的计划，他们根本不用走到做亲子鉴定这一步。

但现在不行了，陈家认了陈念山——这在某种程度上表明了陈家的立场。

只是今晚的事又提醒了他们：陈家知道自己认的是个冒牌货，并且有了想保住程菥的念头。

这就引申出太多可能性，老板说的“不是时候”是对的。

如果就此将事实立刻摆出来，那么只要程菥选择离开，或者陈家选择与程菥再次割席便可化解。

而且，陈念山今晚也是在场的，陈家甚至可以当场翻供。

那么剩下的唯一选择就是——按表不发。至于怎么做，这全看老板对程菥抱有的是什么态度了。

没想到，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他一开始最关心的问题上。

助理心中一喜，又偷瞧了后视镜一眼，问：“老板是怕程先生知道自己的身份之后，倒戈向陈家？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助理不敢直接问自家老板的私事，但他可以从旁敲击啊！

他忍不住为自己聪明的小脑瓜点一个赞。

“嗯？”顾闻璟睁开眼，透过后视镜看向助理，将他脸上的兴奋尽收眼底。

他无奈地在心里笑了笑，语气冷冷地道：“的确，仅靠一纸合同并不是万无一失的。”

助理不禁暗忖：看样子老板还是那个铁石心肠的老板。

他已经做好了将合同发出去的准备。

助理正惋惜今晚的深情只是错觉的时候，顾闻璟冷不丁地问出了一句：“18岁的男生喜欢什么？”

男人的声音低沉好听，但其中的内容太过惊悚，不符合人设。

助理闻言，直接瞪大了眼睛：？！！这……这上下文有关系吗？这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啊？

司机分神一瞬，差点错过了进小区的路口，好在他眼疾手快地打死方向盘，车身擦着花坛的水泥墩，顺利进入小区。

*

程菥第二天坐了最早一班车回到老小区。

鸟鸣啁啾，他从婆娑的树影下穿过，小动物们躲在草丛里观察他。

个别好奇心旺盛的猫猫胆大地扑他的影子，见同伴被程菥摸过之后依旧活着，躲藏着的动物纷纷冒头。

有的小动物还给程菥带来了赔礼——钱，虫子，死去的老鼠。

他们将礼物摆了整整一排，豆豆眼们盯着程菥，直到他收下才作罢。

程菥拎着一袋伴手礼回到家中。

程外公坐在沙发上看报，外婆跟老姐妹出去领鸡蛋了。

因为程舅舅肯努力工作了，老人舒心了，脸上的气色也变得更加红润。

程菥跟外公打过招呼后，拎着包径直进了浴室——自从知道自己因为一瓶沐浴露被小动物们误会后，他就计划好了要换。

午饭过后，程菥又去了一趟林艾家中。

宝宝已经可以小范围地爬行了，见着人就啊呜啊呜地叫，可爱极了。

见程菥跟宝宝玩得开心，林艾也合上电脑，跟着坐到了旁边的沙发上。

他看着笑容满面的少年，不自觉地回想起朋友跟他说过的话——顾家现在的掌权人本来就是做医学器材出身的，他的名下挂靠了很多高校老师的实验室。

不难想象，如果程菥继续掺和进去，影响的可能不止将来的前途还有他的学业。

林艾欲言又止。

程菥见状，回身看向林艾，问：“怎么了？”

宝宝也跟着“啊”了一声。

林艾干脆将自己目前问到的情况全说了出来，如竹筒倒豆子了般。

程菥闻言赶忙朝林艾道谢。

【看样子那一次班导就是在点你呢，宿主。】

“嗯，我知道。现在到处是监控，他们除了威胁之外，总不能污蔑我考试作弊吧？”程菥嗤笑着，给多米诺骨牌摞上最后一张牌。

他抓过宝宝软乎乎的小手，轻轻往前一推。

随着啪嗒啪嗒的声音响起，高楼从外层开始坍塌，倾斜，最后轰然夷为平地。

作者有话要说：顾闻璟要准备下场勾男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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