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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过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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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晨曦的眉心一跳。他渐渐地能察觉到傅田文要做什么,却又不甚清晰。

从第五铮的死开始,他一直被傅田文推着走,至如今的现状,像是陷入一团名为傅田文织造的湿泥中拔都拔不出来。

【对啊,我已经深陷其中,怎么可能再脱身?我肯,昌王也绝不肯。何况,今天的凌天宝还有意要娶芳芷。】

“我知道怎么做了。阿文,今日凌天宝在宴会上说要娶芳芷。他觉得芳芷的武力高,可以保护他。”

傅田文被惊了一下,迎着晚风,直接笑道:“哈哈……芳芷敢嫁给他,他还有命入洞房?”

“呵呵……哈哈哈……”沈晨曦被他感染,也忍不住大笑。“是啊,以芳芷的性格,确实会在新婚夜杀掉凌天宝。那我怎么回绝他?”

“这还不简单。你即将是他的大将军,自有几分薄面。而凌天宝此人好色,但昌王的脑袋还清醒着,这儿子么,不得他老子来教。

你尽快找个时机,同昌王说明芳芷的性情。昌王不会想要失去这个儿子,也不会在此时自乱阵脚。”

傅田文试着拎起桌上的水壶,竟是满的。

他直接倒两杯水,推过去一杯,轻笑道,“现在,心情可好些?”

沈晨曦呆了呆,心间滑过暖流。

他举起杯子同傅田文重重地碰了碰,诚心道:“阿文,我做了将军,你来做我的军师如何?”

“我现在不是你的军师吗?”傅田文举了举杯,一饮而尽。

沈晨曦喝完水,放下杯子。

他从腰间抽出轩辕枪,旋拉变长,走入院中。

“阿文,我不会再迷茫。

我明白了,即使没有江北沈氏这个姓氏,我依然是我。我要做得是如你所言般像个人,快活潇洒的活着。”

傅田文看着他耍枪的气势、耳闻呼呼风裂声,心间竟平静的出奇。

【沈晨曦,这辈子你都不可能快活潇洒,你会被禁锢在我为你编织的世间牢笼里龃龉此生。戎马一生,才是你最终的归宿。】

“好……”傅田文见他目光扫来,直接拍掌喝彩。

沈晨曦瞧见后,越发沉入枪道。

既已习武,当为世间人、世间事,执一杆枪,荡尽天下不宁、不平事。

“阿文,即使你要这江南,我也会为你守下来。

你想要乱世里的天地男儿,我便做这样一个男人。

你想要盛世将侯,我就为你成就天下安宁。这便是我沈晨曦……此生的目标。”

枪出风旋,直扫满树秋叶,迷了傅田文的眼,也在他心间扎入一根难以言说的刺。权谋算人,引导者又何尝没有入局?

傅田文又倒一杯水,直接放在枪尖锋口,任由沈晨曦旋枪缩短,拿去当酒喝。

夜深秋寒、露重。

傅田文在院子口目送沈晨曦离去,看着他高大的背影融入黑夜,便知道这个男人的心现在已经装下整个江南。

等江北的兵过洛川江,沈晨曦的心还会装起整个天下。

柳源清抱胸靠在栅栏口,看着这对人儿,幽幽叹息道:“人心叵测,情深酒醉,自迷而不自知。惜今朝,叹往昔……”

他伸出手,对着月光晃悠,“不知道远方的东都又如何?哎,傅田文啊傅田文,你驱策这个男人,他日必被反噬,你又当如何自处?”

傅田文感受周身的凉意,往最先侵过来的地方抬手摇了摇。

柳源清大叫道:“哎哎,臭小子,手摸哪里呢?你当是个男人都和你一样断袖吗?”

傅田文看了看越发阴凉的手指,转身朝柳源清的方向道:“柳前辈,你可有考虑过转世成人,再来和九娘一结情缘。”

【那块自动褪毛洗菜的高级案板啊……】

“你当我傻啊。我投胎出生,九娘都老了……呸呸呸……即使我肯,九娘肯吗?”柳源清哼唧道。

“前辈是担心待你十六,九娘已经是五十老妪的年纪?”傅田文幽幽笑起,“难道前辈对九娘的爱这么浅薄?换个年纪就不爱她了?”

“……我你个大爷,臭小子,你激将我?”柳源清抱胸哼了声,“那岂不是又一次生不逢时?怎么就不能圆满呢?”

“前辈一定在想若依然是生不逢时,不如就在地府等九娘一起投生。”傅田文垂敛眸光,悠悠笑道,“这应该是个不错的主意,可是前辈脱离得了那棵柳树吗?”

“阿文……”云秀听到院中的动静,见沈晨曦都离开,傅田文还不入宅,就过来喊人。

傅田文顿了下,转身笑道:“娘亲。”

云秀穿戴整齐,慢步上前。她立在迎过来的傅田文身前,轻声道:“阿文,娘有话同你说。”

傅田文见她坐去安居树下,也跟过去。

云秀已经自发倒水,递了一杯给坐下来的傅田文。

傅田文这才知道这壶水是云秀娘亲准备在这里,看来是有事要谈。他先启口道:“爹睡了吗?”

“睡了。白日里开了那么多地,怎么可能不睡着。阿文……娘我……”云秀支吾不知道怎么说。

“娘亲有事就说吧。”傅田文探手,握在云秀搁在桌上自我较劲的双手上,轻轻地拍了拍,“娘亲,你要相信阿文可以替你解决一些事。”

“阿文,你果然长大了。其实,娘不是什么道府的婢女……”云秀蹙着眉,张了张口,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启齿。她落下泪,抽出手,擦了下后才道:“道府府台李多年是娘亲的爹。”

“……”傅田文呆了呆,这是他不曾想到的事。他甚至有过猜测云秀一定要入早春城,可能是和原先的道府衙门有关,却不曾想过这点。

“我是李多年少妻生的女儿,因为亲娘死的早,平日也不受重视,二十的年纪都未曾嫁人,直到有一次交好的麽麽让我去求李多年,请父亲帮忙安排嫁人。

晚间,我去了,却发现书房无人看守。

我刚要敲门,听到里面传来响声。

一时惊异,我就没再敲门,却听到……”云秀蹙着眉,轻声道,“听到里面传来一个很沉的男人声,说‘大人已经在尽力周旋,只要你等安分守己,在南方蛰伏数载,来日必有回江北之日。’”

傅田文蹙了蹙眉,心下也挺震惊,不解道:“娘亲逃了?”

“逃了。我怕听到这番话引来杀身之祸,隔日就同麽麽说没去过……趁府里的主母进香的机会,直接逃走。我离开了早春大城。”云秀幽幽说完,又道,“娘亲想来早春城,那是因为……”

“因为娘亲心有傲气,堂堂府台小姐却流落在外,心有不平。”傅田文直接道。

云秀垂下头,握紧拳:“是。我虽只是少妻之女,却一点不愚笨。李多年的其他女儿都被送去结亲、交好地方官员……我却能一直洁身自好,在后院好生活着。可是,年过二十,再如何,都不可能寻到好人家。我就想着试一下,若是不行就悄声离开。”

傅田文愣了愣,诧异道:“娘亲最后……”

“世道艰难,走在路上还可能被绑,进到城里还会被人骗钱……直到遇上你那憨傻的爹。这脑子一懵,我就嫁了。”云秀淡然地笑了声,旋即又蹙眉道,“以前我还好奇堂堂道府怎么把女儿嫁给地方县台,想起那番话也就能猜到一二。

当年李多年初来南旋,定是要结亲交好。

从中我也知道,咱家到底家贫些,而你又是个好孩子。娘亲想着若是实在不行,把你介绍给李多年,试着借点力量往上走。穷人苦难多,人总要向上走,对吧?”

傅田文彻底理解了云秀的心思。

他起身绕过石桌,蹲在云秀的身前,握住母亲的手,轻声道:“阿娘,谢谢你。如今,我们已经入了城,尽管这里是郊外,但是等我攒够钱,咱们就买下来。如你所说,穷人苦难多,但是大富大贵烦恼也不少。钱足够用,安贫乐道虽然听来不上进,却也是一种比较闲情雅致的生活。”

“你这是读书读傻了。不过,我也不较真,你爹辛苦,你多为他想想吧。娘去睡了,你也早点休息。另外,那个沈晨曦……我瞧着……总觉得不对劲,你注意些。”云秀拍了拍傅田文的肩,起身后向宅子走去。

傅田文直起身,轻出口气。

【这刚有动李多年的心思,竟然就是外祖父……呵。阿娘已经警觉沈晨曦和自己的举动关系,也不知道听去多少……沈晨曦的性子刚硬,也容易掌控,这还不打紧。若是以后清风要是来了,这又怎么着?】

“我得多赚钱,买两处宅子。等遇上清风后,与他双宿双飞倒也不错。”

系统miao:“宿主,系统发现你差别对待好严重。”

傅田文呵呵一笑,只道:“今天沈晨曦抱我,我没腿软,如何?”

系统miao:“真正考验宿主得还没来,等宿主过关,系统自然会发放奖励。”

“行吧。”傅田文拂了衣袍,入宅子去睡。

半个多月后,早春大城从道府兵头汇集的热闹变得冷清,进入寻常人的正常生活节奏。

坊间谈论得是当个水师的好处,有钱拿又帮养老,能训练水性,成为人人高看的兵爷。农忙时,道府还说水师会帮忙务农灌水……这好处比坏处多得多,甚至道府还说等水师练出来,就把青骊山那边的匪患给解决,这行得是大义的善事,有想法的成年男子都按县府发的榜赶去投军。

昌王按沈晨曦的意思选择靠海的辽海县作为驻扎点,建立水师大营。

李多年不赞同昌王此举,但是沈晨曦直接把第五铮的死做文章,借昌王的口给李多年下令。

李多年想起同北方约定的事,直接传递公文一封,至北方。

他在行文中写得更直白:“今吾南旋道府,水师离散,第五铮因领兵不利被将属斩杀。今有地方沈氏儿郎晨曦,重聚水师兵力。

特告京师,待定求封。”

这封奏报过洛川江,经由驿亭直接递交给宁海道府的府台宁为谦。

原本府台是没有权利拆封同级道府奏涵。但是如今道府势大,山高皇帝远,管不到他这里。

宁为谦直接拆掉奏涵,过目后又重新用私印封口,交给下属说“直送左卿相府邸。他等得机会来了。”

下属问道:“海辰郡王日前才渡江,至今死活不见人。如果这时候令东郊大营出兵……”

宁为谦冷笑道:“这不是更好。长公主、逍遥侯一党,定然会为这个失散多年的亲儿子离京。左卿大人就有机会杀了他们。此函言辞并不避讳,正是钓鱼出水的时机。另外,在小郡王渡江船只上动手脚的人都处理干净了吗?”

下属拱手道:“全按大人的吩咐。造船者一个不留。”

“很好。船已经沉了,再无对证。而人如何,还不好说,若是他就这样淹死,倒也省事。不过,你还是要加派人手帮忙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宁为谦吩咐完,挥了挥手。

下属领命离去。

这头,季映雪瞧竹沥还过魂,呸得骂了声:“混账东西。不知道小爷我是海里混大,竟然凿船淹我。哎,蒲葙,他咳出来就不会死,你不用再亲……渡气。竹沥,死没死?不死赶紧起来赶路。”

竹沥一睁眼,对上蒲葙撇过去的嫣红脸孔,下意识得又呕出口水。

现下他的嗓子冒烟、干疼:“小……郡王,我们……的人有些还在江上,你这是要去哪?”

季映雪回头瞧着烂泥样儿的竹沥,还不如长公主派的侍女蒲葙能干。

他嫌弃道:“当然去海辰道府的封地,难道在这幕天席地等着喝你和蒲葙的喜酒?嘿……”

他说完直接大摇大摆得走了。

竹沥尴尬的脸色爆红,一瞬间就明白情况。

六千人马被屠佰林分批渡江。他提议留下二千人马在宁海道府等待郡王归来,余下四千人先送三千过江,其中就有千人澜鳞卫。

等季映雪上船后,背后还有五百东郊营的兵士。

然而,季映雪的船明明在江上来回多次,竟然进水。

竹沥护送季映雪和蒲葙上逃生的小船,却发现小船行到半道,被水鬼凿穿。

洛川江大,即使枯水季也深不见底、宽过百丈。

又有水鬼在底下搞事,他是北方塞外人,不曾学会游泳,入水后知道憋气,却还是淹水。

昏迷前,他看到季映雪如鱼般杀了几名水鬼,又带蒲葙游上岸。

这会他能活下来,也是被季映雪左右手各拖两人带上岸。

竹沥虽然是被季映雪救上岸,但是渡气却是由蒲葙做。

理由是小郡王亲过的男人就会娶他。

蒲葙作为凌约素的人,怎么能让小郡王娶男人!?

她勉为其难给竹沥做了渡气。

这会也是手软脚软,起了身又跌下去,被竹沥一把搀扶起来。

两个半废的人四目相对,尴尬得撇开脸。

季映雪回头瞧见这幕,忍不住耸肩膀轻笑。

如今海阔天空,天地自大,任我来去。

在这之前,得先给师父报仇,再去问那个傅田文一句“在你家村门口还能发生跨江南北的奇事?”为什么就逮着傅田文问呢?

谁叫这个男人总在脑子里晃悠,那口水还是咸味,谁家喝的水是咸口?

他的目光一利,寻到方向,回头吆喝了声:“哎,你们俩快点,别打情骂俏、磨磨叽叽,要办喜事等去封地再说。”

毫无声音的竹沥和蒲葙顿时脸色通红、互相搀扶的手都在尴尬的发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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