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格斯挑了挑眉，有种意料之中的感觉。扫视了一圈下面的人的描写，不出所料许多人看着他露出了隐隐期待的眼光。

他不慌不忙道：“当然，我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之前招募的时候并没有提过这些要求。”

台下许多人的目光倏地明亮起来。

然而不等他们高兴，希格斯就紧接着补充道：“但相信大家也可以理解，就像如今的霍华德陛下登基后也颁布了不少新政策一样，我虽然只是个小小的领主，但也是有一些自己的想法的。”

正如异界的那句话，一朝天子一朝臣。

作为一名虽然没什么背景也没什么政治能力，但是能靠武力压制领地的实权领主，希格斯可不会跟这些人谈什么情怀，他还有一大堆烂摊子要收拾呢。

不想干就通通打包收拾收拾出去，正好给他节约点经费。

至于找不到人干活？

几塔欧斯平民的识字率虽然确实很低，但不少贵族都有点私生子女，平民不认字，这些私生子女还是或多或少接受过一点通识教育的。

据希格斯所知，这些私生子女里有不少对贵族群体的观感并不怎么样。

加上平日里几塔欧斯其实也没有事——想也知道，几塔欧斯地处偏僻，来往的人少，连贵族们的产业也都只是小打小闹，贵族们自知没有回到中央的可能所以行事都保有余地，平民每天起早贪黑也没空再起争执。

这些私生子女里要是有地位高了就变了的，凑合在这段灾后重建期用一下，后面照样撤了就是。

如果不是风暴后几塔欧斯确实有点百废待兴的意思，事务比较繁多，希格斯大可以直接裁掉近一半的人而不用重新招人。

不待其他人提出新的反对意见，希格斯又宣布了一条更重磅的消息：

“另外，接着这个机会提一下，我预备引入‘绩效指标’的概念。像商业，医疗卫生这样能有明确可度量指标的部门，全部定期统计前一个时间段内的成就情况。

以后的升职与奖金都参考这个新的‘绩效指标’，以往实行的荐举制取消。具体标准下周讨论。”

在这个时代，一个人想要晋升，在小城镇就必须和高层的贵族打好关系，在大领地也需要和负责官员管理的部门人员交好。

至于你具体工作做得怎么样？没几个人会关心这些，只要不捅娄子就行。

见识过更高效的管理方式的希格斯当然对这种方式不认可，就他观察，法斯特一个人能顶不止十个浑水摸鱼的贵族官员。

这些贵族官员不仅产出的成果相当有限，而且经常借助权利帮自家的产业避税，导致本就贫困的几塔欧斯经济雪上加霜。

只可惜，几塔欧斯建立时一穷二白，粮食与资金有一大部分来源于被发配到此地的贵族的积累。故而他们得以掌握相当一部分几塔欧斯人民生活所需的重要产业。

等之后条件更成熟了，希格斯势必要革新整个几塔欧斯的产业体系的。

虽然暂时还没有能力办到这点，但希格斯决定至少先从官僚体系上做出一点改进。

果不其然，这个提议一出，底下人可谓是炸开了锅。纷纷开口试图劝说希格斯再考虑考虑。会议室里沸反盈天。

贵族们先前可以接受希格斯一句话裁人，正是因为他们知道自己可以安排人再顶上被裁掉的人所在的岗位，这样归根结底只是换了个利益代表，影响有限。

但如果直接改革考核方式，那可就影响太大了。

——不仅仅是升职相关会被影响，更重要的是这代表了一个信号：希格斯可能想对选拔方式进行改革。

虽然希格斯并未提及这一点，但想想也就知道，考核方式都改了，选拔方式还能照旧吗？

如今，相对重要和清闲的岗位有一半以上都在贵族们的手里，像是先前第一个回答希格斯的那位年轻官员这样的平民，大多都和她一样在最基层最忙碌的岗位上。

因为目前的选拔方式是，若是比较好的岗位，要么领主提前选好人选直接安排，要么贵族们会迅速推荐自己人上，若是不怎么样的，那才颁布公告招聘。

贵族们依靠着牢牢掌握在家族手里的部分权利和自身的产业，即时早已远离帝国权力中心，也能在几塔欧斯过上清闲而相对富裕的日子。

希格斯其实对具体是贵族还是平民来当官员本身没有特别的想法。他对喜欢过轻松日子不想干活这种心态也表示理解。

但他在见识过异界瑰丽多彩的生活后，难免对领地产生了一些想法——没有魔法的世界，都能有那么进步的发展；有了魔法与炼金的世界，理应更加精彩才是。

他踌躇满志，希望打造出一个更加有趣的世界。

那么，其他人不说，至少他的下属，他还是希望能够随自己心意挑一些听话且有能力的人。

——再者说，一个领地内的下限工作量是恒定的，有人少做了，就得有人补上。

而正如先前所说，平民出身的官员大多只负责一些基层岗位，贵族们固然会将相当一部分任务扔给了他们去做，但仍有一部分工作是他们代替不了的。

这时候，贵族们往往会拖拖拉拉地去做这部分无法甩锅的任务。

然而，一个健康的领地显然应该是高效的。

希格斯的父亲算是个有担当的领主，因此不得不时常督促他们，乃至自己承担一部分工作，以保证一些安排如期完成。

但希格斯可不乐意替别人负重前行。

他觉得异界有个名词很有道理：“鲶鱼效应”。

不改革考核与选拔的机制，贵族们只会一直消极工作下去。

但是，必须得承认的是，贵族们自由接受的通识教育，使得他们掌握了在这个时代相当珍贵的很多知识。

在这一点上，就算希格斯政策倾斜，平民们也很难短期内追上来。

——这不仅仅是知识积累上的差距，亦有时间与精力成本的问题。

正如异界的历史中，即使是科举制度最鼎峰的时期，也少有真正的农家学子能取得进士——脱产学习本身，就需要一定资源支撑。

几塔欧斯也一样，大多数平民每天忙于生存，稍大的孩子就要开始帮忙做事，是没有时间来静心学习的。

而贵族们由于有家传的稳定产业，还有官职的收入，因而其后代能有大把的空闲时间和精力去做一些没有即时收益的事——比如学习。

想要彻底改变这一切，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短期内，希格斯选择另辟蹊径。

早上晨跑时整理的第四件事就是他的第一步。

几塔欧斯位于提尔本帝国东南，西南和西面是连绵巍峨的基里山脉，北部是诺尔瓦森林，附近最大的城市翁加城位于西北方向，中间隔着一段丘陵。

诺尔瓦森林里枝叶茂密，微弱的光线透过树叶的间隙洒下，显得幽深而危险。

基里山脉地形错综复杂，峡谷纵横，气候多变，若是不沿着特定的路走，很快就会迷失在层叠的山峰之间。

总之，都并非什么安全之地。

在希格斯母亲去世以前，她和希格斯父亲每个月都会去领地周围巡逻一遍，及时清剿偶尔流窜出来的魔兽。

在母亲去世以后，希格斯稍微长大点之后，就是他和父亲一起出去巡逻和清剿了。

好在基里山脉与诺尔瓦森林的元素粒子浓度相当高，整体环境比几塔欧斯好不少，所以总得来说很少会有魔兽往这边来。

但是如今，风暴显然给这一带造成了较为严重的破坏。很难保证生活环境受损的魔兽们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据法斯特叙述，在希格斯醒来前就已经有魔兽曾跑到几塔欧斯边界来了，好在面对这种近在咫尺的危险，贵族们还是比较清醒的，即时拿出炼金武器支援法斯特等人，最终魔兽并没有造成太大破坏。

只是魔兽跑来领地支援一下炼金物品是一回事，亲自直面危险去巡逻又是另一回事。

贵族们面对前者，能在自身利益也受到威胁的情况下痛快帮忙，但让他们去巡逻，大概率是万万不肯的。

而希格斯虽然有一定能力，但他也没有厉害到有魔兽靠近领地就能感知到（除非等级很高，但那样连他也打不过魔兽了）。

而他既需要去施法加速作物成长，还得抽空研究一下怎么配置培养液；新颁布的政策显然不那么轻松，他也需要实时跟进并推动；再加上领地日常的公务程序，他实是没有空闲和精力再去不断巡逻了。

巡逻队的组建是有其必要性的，除了防止有魔兽趁四处都是倒塌的建筑遮蔽视线偷溜进几塔欧斯，他们的存在也能让风暴后有了一定心理阴影的渔民们继续捕鱼以供给领民们所需的埃尔，同时也能缓解一下灾后精神紧绷的众人聚居而导致的混乱的社区秩序。

虽然确实有一定风险，但希格斯也不是保姆，他只要官员有能力有成果就好。贵族们不行，所以他试图改革制度让平民们有更多机会。

如果给了平民们机会，他们也不行，那——那希格斯就不管领地了。他还不如努力研究一下魔法与炼金，造点聪明的傀儡出来呢。

等等，傀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