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到上班时间,柳约出了精神病院,准备在周围买个馒头吃。
“馒头?没有这种东西,营养液要不要?新出的口味。”
“要。”
星卡在指尖晃动,支付的价格,让柳约顿住。
怎么这么便宜?
周围的建筑未变,膨胀的物价被压扁般,实惠惊人。
物价,受商品流动和货物价值的影响,馒头的原料是淀粉,虫星有淀粉作物,原料环节成本不会有多高。
技术更不可能溢价了,去广场舞上捉个大爷大妈,先学都能出师。
也就是他所在的地方,物资短缺,运输成本高。
这让柳约想到了度假的海岛,淡水全靠空运,一杯柠檬水都卖出天价。
室外的阳光弱小,照不透淡绿色的营养袋。
柳约的视线落在远处,建筑底部的黑边。
云不该在那。
天黑了。
“楚门的世界。”柳约喝着营养液,苦涩刺喉。
白光煞闪,奔腾的云气幅合上涌,轰隆霹雳,电影谢幕,漆黑一片。
“来来来,营养液给爷热乎上。”经典大嗓门,啪地一下亮起灯。
“搞的什么屎技术,差点给我机车撞废。”
莱克兰顿身后跟着一群浓妆艳抹的靓虫,单反、手持架、收音设备,好吧,刚下播是吧。
“柳约!缘分啊。”莱克兰顿两眼一放光,坐到了对面。
缘分个毛。
他就在原地没怎么走动过。
“你又去接客人了?”柳约的嗓音低磁惹人,犹如附身在吐气,就是这份冷漠疏离,听起来更加浪荡轻佻。
莱克兰顿想起,擅自突袭异体成功后,被训斥的时刻,血液冲脑,责骂是兴奋的助兴。
“当然,呸!说什么呢,臭小子。他们下班,搭个顺风车。”莱克兰顿磕巴地说。
“嗨,这不桑姐直播的雄虫吗?跑这么远来?”网红搭着莱克兰顿身后的椅子上。
“你瞎啊,他是军雌,和我一样的军雌。一天天虫都没对准就乱播。”莱克兰顿语气剧烈。
对方绝对不会是雄虫。
不能是。
“你俩同行啊。”莱克兰顿介绍说。
“雌装雄啊,兄弟我懂,为了播放量嘛。毕竟要当主播,得在俩个月够人气。”
“这是最轻松的活了,我总不想被调配去当奇葩。”
“加油,小兄弟。进哥直播公会,哥带你。”
网红朝柳约递眼神,做虚空握手的动作,指着莱克兰顿,又指自己,然后画了个爱心。
莱克兰顿背对着对方,一无所知。
柳约点头。
网红高兴地竖起大拇指。
目睹一群的网红笑开了花。
“你别说,哥们,你装雄虫,真有市场,这优秀的外观条件。”有虫起哄道。
“这不得被食骨吸髓。”
“你tm妖怪吧。”
“哈哈哈哈有病吧,你们几个。”
很有感染力的群体。
柳约很想家乡了,遥远的地球,浩瀚渺小,他历经几百个世界,再见过它,名称变过,历史变过,像摇篮孕育生命的那抹蓝,从未变过。
永远得不到排解的情感。
熟悉的,梦里没有轮廓的,允许经历着,允许你赋予它意义。
怎么会突然想到地球?
柳约又不是没断奶的孩子。
极有可能,一个毫无逻辑的炸药,正在心中不断倒计时。
“莱克兰顿,我需要你的帮助。”柳约突然站起来说道。
“再开玩笑,我削你们。”莱克兰顿心领神会。
“不是。”
莱克兰顿“啊?”还没出口,柳约拉住他腕间的手有力温柔,他像是踩上了云端,没有一点真实感。
机车崭新完整,丝毫没有撞坏的样子。
“我们要去哪?”莱克兰顿拉起了发动机,整个机车随着油门的嗡响振动。
“我不知道,一直朝着远方,朝着黑夜来的方向。”柳约说。
“浪漫。”莱克兰顿又恢复油嘴滑舌,“你可真别是雄虫,不然我得爱上你。”
莱克兰顿这次没用自动机制,亲自驾驶机甲。
蓝色的光屏滚动着里程距离。
数字不断加码。
柳约却感觉空气像颗粒一般,挤压着呼吸道,头骨破裂般疼痛,汗珠滚落,力气一点点被抽空。
尤其是下车,不适感骤升。
如同人不穿宇航服,就暴露在真空之中,血液蒸腾,太阳仍然高高挂起,灼烧感剧烈。
柳约没站稳,地面全是坚硬的岩石,被风侵蚀得沟壑伤残的碎石,一眼望去,没有一点土。
莱克兰顿连忙过来搀扶,甚至怀疑是自己开得太慌,将对方摇晕车了。
好久没有过这种感觉。
“莱克兰顿,其实我骗了你。”
莱克兰顿呼吸一怔,心中翻涌起慌乱,以及巨大的期待。
“我是人。”
特工局,节假日通常发一捧土当护身符,柳约没有要过,他觉得太抠门了,不如奖金来得划算。
“别发疯,臭小子。”莱克兰顿给了一拳柳约,翻个大白眼。
“你该去精神病院看看,只有那里的虫才说自己是人。”莱克兰顿嘴贱道。
“啊,我快到上班时间了。”柳约差点被拍吐血,经对方一提醒,才反应过来。
“不是,你居然要做俩份服务,噢虫神,该死的佩格斯。”
等待精神病院报道,柳约的不适才缓解过来。
好安静的蓝星,以至于看不见脚下的母亲。
“叮——恭喜你获得隐藏任务:告老还乡之旅,积分奖励一亿。”
这不是原身的任务,是他自己的。
确实很缺人,集合的时候也就二十多虫左右。
“新虫?我们精神病院好久没有新鲜血液了,欢迎。”
“昨天不才住进俩个吗?”
“闭嘴,我们走一边流程,柳约你跟着。”为首的白大褂有点地中海。
“现在到了晚间喂药的时候,啧,你那衣服不行,等会跟着跟着,你就被关里面了。”为首的,从柜子里翻出褶皱的白大褂递给柳约。
“不行,主任,更像了。”下面的小护士笑道。
柳约本来就晕,现在一群人,你给我个吊牌,你给我个实习证明,白衣加身,全副武装。
血红加粗的请关好门。
悦耳的纯音乐声,舒缓的拍子,在两分钟左右后停了,播音腔响起:“亲爱的患者朋友,现在是晚间九点,医生将进行查房,请回到病房耐心等待。”
大多数病人都回到自己的房间,唯有一个穿着条纹的病人,站在楼道上。
“请你回到房间。”为首的提醒道。
“我在运输带上,请救我。”
“蒸汽的冲压,我被机器一口吐出。”
“我在运输带上,见过你。”
“柳约,你的工作是把他送回房间。他的病房上写着编号。”为首的说。
7号房间。
他甚至还有队友,俩人架空着病人,他就像货物一样一动不动。
等到了铁床旁,又剧烈挣扎起来。
“那时你还没有形状。”
队友拿来了绑带,他像头牛一样横冲直撞,柳约抬起手肘,抵住对方胸膛,站得位置又巧,根本踢不到他,硬是靠着力量悬殊,放倒对方。
“直到蒸汽加压,我成了你爸爸。”
柳约嘴角抽搐。
“看来病情严重,得加药。”为首的说。
“还有不要伤到病虫。”为首的对柳约说。
“现在从编号重新查房。”
“刚刚那是诗虫。”柳约身旁的虫悄悄地跟他介绍道。
三片药,询问是否有不适,关心身体状况。
“你最近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吗?”
“怎么会没有!你吃着火锅,唱着歌,忽然一下就周围人全是虫子,你能舒服吗?”
等等。
柳约抬头,这部剧在他没死前有六亿票房,他没看过,但这句台词,印象深刻。
同一个时代的人?
意识到柳约的视线,该虫连忙大吼:“勇气是人类的最伟大的赞歌。”
柳约尬住了,移开视线。
不想认这个老乡。
“加药。下一个。”为首的平静地说。
柳约特意记住老乡的编号,6。
这个虫族世界,似乎比他想的更复杂。
有很多小世界是充满了bug的,他以为像老家的生活习惯也是bug。
从边缘出去,仍然是白天,外面究竟是什么时间制?
要想搞明白这些,要有很多信息,找人搭桥,例如军雌们口中频繁提起的一个名字——佩格斯。
“别走神。这的病虫看上去很和善,可能比你外面的朋友更会说话,但他们发狂起来,很危险。”
“这里不乏犯罪的虫。”
“好。”柳约点头。
“姐姐,今天怎么只有俩片药?”幼虫拿着药丸,就水吞下,坐在床上。
“因为你最近表现很棒。”为首的语气突然温柔,向她竖起来大拇指。
“晚安。”
好乖的小妹妹。
柳约想到什么,眼神温和。
总之一群人目光慈爱的走出病房。
“她为什么在这里?”
“自闭症。”
为首的重重叹了口气,她回忆起小女孩进院的那天,雌虫对她央求着收留幼虫,这里并不接受未成年的虫。
直到雌虫说明了真实原因。
她为幼虫而记恨着,记恨着那只软弱的雌虫,以及该死的雄父。
那只雄虫,应该进入了收容所,吃喝不愁。
最该住进这里的虫,却都在外面。
作者有话要说:现在十二点了,我决定出去吃个烧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