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修竹拖着伤腿在雪山上艰难地走着，入目处净是白茫茫一片。他这几个月听北辰习俗说，这雪山之上有一个守护神，罪孽深重之人若可以翻过此山，那就是得到了她的原谅，从此放下过往种种，就可以有一个洁白无暇的未来。

是不是只要翻过去了，就可以原谅他一半北辰一半大燕的血统，就可以原谅他这些年在战场上的血债，原谅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手刃母族，原谅他伤痕累累的爱情，原谅他终是为了一己之私，与人逞凶斗狠。

身上的伤口越来越疼，他已经爬了五个时辰，眼前却好像依旧无休无止。没有任何路，入目尽是苍凉的白，这山实在是太高，下面还有些野草野树，上面就尽是望不到头的难化的残雪。

他觉得他的身子好像要被冻僵了一般，大腿上的伤口犹其的疼痛。该死，都决斗了，那个拓跋元竟然还派人在树上用抹了毒药的飞镖暗算他。好在他继承了母亲圣蛊司的血脉，虽然达不到百毒不侵，但是抵抗力确实比常人强上许多。

不过，也到此为止了。死在这里其实也不错，起码干干净净地走，可以永远地远离那些是是非非。他从此以后就自由了，化为一阵冷冽的风。把自己的性命交给那个雪山女神。

真要过奈何桥，还是别等任何人了吧。就毫不犹豫地喝下那碗孟婆汤，他这辈子已经够苦的了，下辈子，就安安稳稳地过一生就好。

沈修竹倒在了雪地上，和他受人唾弃的降生不一样，他现在闭上眼孤零零地迎接这个皆大欢喜的结局。他早该知道的，没有人想要他留在这个世界上。堂姐是，慕容琏是，白念安也是。他们都不要他了，那他也不要他们。

他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有恩爱的父母，热爱的祖国，高贵强大的堂姐，敬爱他的子民，忠于他的部下，梦的尽头定格在那年的杏树上用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盯着他看的少年。那时他们都曾是懵懂少年，一切美好的都像是一场偷来的梦。

可惜，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最后这一切都毁了，毁在他知道他的身世的时候，让他执着了这么久的东西，都像个笑话。为什么阿爹阿娘不愿意告诉他的身世。大燕与北辰已经对峙百年了，他却同时流着双方的血脉。

突然，他感觉到大腿上被人咬得生疼，好像有人在吸他的血，他费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身处一处山洞中，白念安正在吸他已经乌黑的毒血。

“滚开。”沈修竹怒道，想伸手推开他，却发现毒液在寒气的助长下已经彻底麻了他的身子，他现在只有脑袋还能勉强动动。

“沈修竹，这么久没见，你只有这点想说的吗？”见毒已经吸的差不多了，白念安赶紧嚼了片解毒的草药，然后敷在了沈修竹的伤腿上。

“我不用……不用你这个混蛋假惺惺地救……救我，你……你把我扔在这里就滚。”沈修竹断断续续地说道。

“那可怎么行，我还等着你给我付报酬呢。毕竟我现在可是什么都不要了，为了救你跑到这雪山上。”白念安抚摸着沈修竹的脸颊笑道。

“钱袋在腰……腰带上，你都拿走。”沈修竹道。

“哦？”白念安解开了沈修竹的腰带，从上面拿下来一个布袋，随便掂了掂就扔在一旁。

“才这点钱，沈修竹，以你的姿色和名声，这点钱买你一个晚上都不够吧。这么一想，我还不如直接在这里碰了你。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而且山洞里动弹不得，话都说不囫囵的你，真是别有一番风味呢。”白念安一只手慢慢从沈修竹伤口处向上抚摸，一只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忍不住亲了亲沈修竹的脸道。

“无所谓了，你碰完把我扔在这里，回去告诉慕容琏我已经死了就好。反正我已经被你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糟蹋惯了。”沈修竹讽刺道。

“在你心中，我就如此不堪？沈修竹，这三个多月，我日日夜夜想你想得快要疯了，你为什么不来看一下我。我已经知错了，你无论是打我骂我，欺负我强占我，甚至是杀了我，我都甘之如饴。唯有扔下我一个人跑了这件事，我绝不接受。”白念安痛声道。

“我们已经不是爱侣了，你和我也就没有任何关系了。白念安，我不欠你什么，就算真欠什么，我也不想还了。趁我动不了之前赶紧滚，不然你今天敢碰我，他日我一定会削下你的脑袋。”沈修竹一口气冷冷地说道，说完半天也喘不过气。

“沈修竹，我以后都不会伤害你，欺负你，随便碰你了。我也不当那个慕容琏的走狗了，你想翻过雪山，明天雪小一点我就背着你一起翻过去，然后我们就重新开始。你讨厌我，不想让我再当你的伴侣。那我就当你的欢奴，你的男宠，甚至当你的狗都可以。

我白念安没有你这么清高，你不愿意低头，不愿意迁就我。那就我来迁就你。我早该想通的，反正我为了复仇已经当了这么多年慕容琏的狗，那现在为了你当你的狗也没什么不可以的。毕竟从白府覆灭那日起，我就已经不需要什么尊严，脸面，节操，羞耻心了。

沈修竹，我现在才发现，我心悦你，远超过自己的性命。求求你，给我个赎罪的机会，我什么都不要了，你让我为你干什么都可以。我会好好服侍你，讨好你，取悦你，你甚至不需要爱我了，但是你不要让我走好不好？我会难受得疯掉的。”白念安苦苦哀求道。

“我…我…”沈修竹气得半天都喘不过气，白念安赶紧给他喂了些清水。

“我现在不需要你，你赶紧滚回去当你的什么左贤王。我以后与你恩断义绝，再无瓜葛。白念安，你伤害了我，我再伤害回去，这份伤害不是互相抵消，而是共同存在。我现在最大的梦想，就是这辈子再也不要看见你，你…你给我滚。”沈修竹冷冷道。

“沈修竹！是不是非得我死了，你才能原谅我？”白念安怒道。

“你是死是活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又凭什么要原谅你。白念安，我对你已经仁至义尽了，如果你再执迷不悟，我一定会对你动手，趁我动不了杀了我或者赶紧滚，别逼我对你下手。”沈修竹怒道。

“沈修竹，我就是不走。你想报复就报复吧，我不在乎。”白念安搂着沈修竹道。

沈修竹上面的身子渐渐恢复了些，伸手够到了自己的佩剑，拔剑划破了白念安领口的衣服，在他的身上快速雕下了八叶红花，这种印记一般只有青楼楚馆里出来的欢奴才会拥有，最为低贱。

雕完沈修竹才意识到白念安胸前绑着层束带，被长剑划破过后露出里面雪白嫩滑的肌肤来。白念安长期服用奇毒，又为了骗沈修竹擅自服用雌蛊。如今胸前竟是与少女无异，小巧柔美，还有可爱的粉色。

“沈修竹，我……我不是怪物，这是雌蛊的副作用。你把我关了太久，我没空去找郎中，它，它是渐渐才变成这样的。你要是不喜欢我就去找郎中，肯定可以治好的。不会碍了你的眼，你不要讨厌我好不好。”白念安慌忙拾起绑带重新里三层外三层的绑起来。

“杀了我吧。你身上我刚雕下的印记，以及你这个秘密，就再也没有人知道了。沈修竹冷冷道。

“沈修竹，从白府灭亡那日，我就应该是你的男宠了。如今只要能在你身边，什么下贱的身份我都不在乎。”白念安抱着沈修竹道。

“主人，天色不早了，你乖乖睡一觉。明天我就背着你继续翻雪山。”白念安柔声说。

“白念安，你要点脸吧。我不想看见你，也不是你的什么主人。”沈修竹怒道。

“奴印是你亲手雕的，你可不就是我的主人了？你不想当我的夫君，那当主人也一样。况且只要能和你在一起，不要脸就不要脸了。”白念安给沈修竹又抱来些干草盖住他的身体后道。

“我去洞口帮你守着，你安心睡吧。”他最后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