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听到了?”十方山内,凤弈一边吃着手中的果子,一边问床上躺着的人。
那铃铛只是让沈修竹的意识无法控制身体,可没说,他听不到声音。此时他用仙法,已让他恢复了前世的记忆。
“嗯。”沈修竹沉声道。
“你之前到底为什么要答应渊翎?”
“我以为他只是只刚成形的狼妖,师尊总是不让我出门,可我……我想回家。我以为有了道侣,就可以回家了。
当时的我根本就不想化形为人,况且就算有人形,我也根本不懂人界的事情……现在有了人的身体,才稍微懂了一些。”沈修竹道。
“那你现在恢复了前世的记忆,可还想回家?那几个男人对你……,你真的能舍弃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吗?”凤弈道,眸中带了点阴暗。
他现在也不懂啊,不懂自己筹划多年是为了什么,不懂自己对他,也是那点龌龊心思。
“我如今亦只想回家,只我一人就行。”
“一个也不带?”
“嗯。”
“是他们伤了你的心?”
“没有必要而已。”
“那白念安……”
“情丝可以左右人的情感,却无法控制我的理智。我爱上了他,那又如何呢?”沈修竹冷冷道。
“我终于明白了,素来清冷克制的尚阙仙尊为什么会因你有了心魔,以至大庭广众也能如此出言不逊。”
最痛苦的莫过于,自己所有的爱恨嗔痴,那人从未放在眼中过,连自己,心上人也从未在意过。
所有的温柔乖巧都是可以与他人共享的,所有的糖果都会平等无缺地分给其他人。无论是温柔相待还是狠戾残暴,这个人永远都不会对他的态度有一丝改变。
偏偏尚阙现在的本体是一朵极品天山雪莲,忠贞之花,一生只认定一人。无论是缘是孽,都决不松手。
于是,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
“嗯,凤弈,多谢你今日相救了。我如今身体无恙,就先告辞了。”
“不想问问你那师尊心魔的事情?”
“多说是错。”沈修竹摇了摇头道。
“你忘记了什么吧。”凤弈突然抱住了沈修竹道。
“忘记了……什么?”
“既然恢复了记忆,你就应该记得你我当年的关系吧,小骗子。”
“我记得,是与我很不对付的死对头。”
“那你猜,我为什么要向清崖派提亲?”
“我不知道。”
“娶你自然是为了……名正言顺地欺负你。不然你以为人人都对你情深似海,非你不可吗?
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折我的面子,这笔账我们该算算了。”凤弈冷笑道。
“当年各派大比,我只是拼尽全力而已,输赢都堂堂正正,你又为何要计较到今日?”沈修竹摇头道。
“你在那么多人面前把我打得重伤倒地,结果却故意认输,这不是明摆着告诉所有人我德不配位,万妖门仗势欺人吗?”
“……是你非要这么想的。”沈修竹喃喃道。
当年大比,凤弈被他一剑刺得重伤昏厥,从比武台上重重地击飞出去,他一时心软,足尖一点接住了他,然后就是一声锣响。
“万妖门,凤弈胜。”
“噫……”周围起哄声四起。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站在了比武台外,而凤弈被他抱着,自是没有踏上地面,就算昏迷,也还没有裁判读秒。
确实是他输了,他也没有怎么多想,师尊的脸色倒是难看许多。
把凤弈给万妖门的医者后,师尊冰冷的声音响起:“你倒是怜香惜玉,既然已经被淘汰了,就回去面壁思过。”
“是……”
“下次还敢这么做吗?”
“……”
“孽徒,废物,蠢材……如此瞻前顾后……回去自己领鞭刑。”
“……师尊,对不起。”
“我以后不会让你这蠢材参加大比了,真是丢我的脸。”尚阙冷冷道。
“是,师尊。”他垂头道。
强烈的窒息感传来,沈修竹抬头看向凤弈的那双冰冷的金色眸子。
“跟我说话也敢走神?”
“对不起……”沈修竹沉声道。
“况且求亲那一日你对我的羞辱,我这辈子都不会忘,我一定会让你千倍,万倍的还回来。”凤弈恨声道。
他也不是没输过,只是身为妖族少主,哪怕是他族大能也对他礼让三分,从来没有人敢那样当众折辱他,撕毁他精心准备了数月的婚帖。为表诚意,那上面的落款名字还是他用自己的凤血写成。
他为什么要说宁可做尚阙仙尊的一个玩物,也不愿意他碰自己的衣袖一下。
最可怕的是,他竟然……对这种无情无义的家伙动了真心,覆水难收。
哪怕后来觉得当日泠雪的种种表现与平日大不相同,直到今日他确定当年是尚阙化成泠雪的模样退婚,可……他为什么从不解释一下。
一年的误会是误会,十年的误会是冤孽。可他从生到死,都从未解释过的误会,就成了真相。他终于肯明白,他不在乎,他听他的师尊的,他根本就不在乎他当时有多受伤,他一丁点都不在意他。
那就让这场误会成真吧,成为他恨他的理由,让他一点点地讨回来他该有的。
毕竟,渊翎的前车之鉴让他明白,不能对他太好,不能暴露自己真实的想法,不能给他任何逃离自己的办法。
他的时间不多了,在那三人找上门来时,他得把这人的心里凿开一个洞,露出他的位置来。
死敌也好,仇人也罢,得不到他的爱,那得到他的恨也好。
反正他也不稀罕他的爱,一点也不,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