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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落日(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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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城的地铁三号线从飞机场通往火车南站,在抵达图书馆前,列车驶出地下隧道,在穿风声中飞入天光。季宣闭了下眼,听着无数沿途景物疾驰而去。广播报站声响了又响,终于——在他的终点站,车门缓缓打开。

人流涌向上行的电梯,有人换乘,有人出站。季宣脱离人群,奔向少人踏足的楼梯,一步两级地踩了上去。

蜿蜒的人行道、转了又转的出站口,并没有给他造成多少阻碍。因为剧烈运动,季宣的心脏在他胸腔里发出极快的跳动声。他喘了口气,却并没有停下脚步。早在一分钟前,于知微就已经抵达B出口了。

大亮的日光取代了地铁站下惨白的电力灯光,季宣抓着扶手走上最后一级台阶,站外榕树下的光影斑驳而恍惚。他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几乎到了腿软的程度,但也只是一瞬间。

他被人抱住了。

“……这里是在地铁站出口,周围有很多人,现在他们都会觉得你在做奇怪的事。”虽然被于知微按住了脑袋,没法将视线投向四周,但季宣不用想就能知道路人的反应了。

“没关系。”于知微的声音也带着气喘,看起来他也跑了一段。

季宣沉默了一下,伸手抱了抱于知微的后腰。好在于知微也没让这个动作持续太久,很快,两人就离开了地铁口,并肩走在路边的人行道上。

于知微的目光始终牢牢盯在季宣身上,眼底光影闪动:“我还以为至少要明天才能见到你。”

季宣低了下头,不假思索地将手插|进于知微的上衣口袋,握住了于知微的右手:“比赛情况怎么样?”

“还、还行。”没想到季宣会主动拉自己的于知微一时间竟然有点受宠若惊。

季宣点了点头,没再出声。

临近十二月,下午的阳光已经不再暴厉,两人的发间却还是被映出一片不规则的白金色。日影透过叶隙,洒在于知微左肩,也洒在季宣眼底。沉默持续着,一条直行的街道就已经走完。等红绿灯的间隙,季宣下意识松了松有些冒汗的左手,却被于知微抓得更紧了。

“Vous me manquez.”

“嗯?”没听懂于知微在说什么的季宣愣了一下。

于知微低笑一声:“没什么,之前我就发现你不懂法语。所以我猜,更早的时候,你高中时没有出过意外,也没去过法国留学。”

“所以你刚刚说的是什么?”确实没去过法国留学的季宣并不反驳他。

“没什么,自己想。”于知微侧开脸,敛了下眸,将所有笑意都按捺下去,只是趁红灯跳到绿灯的功夫,带着季宣走过了斑马线。

直到汽车鸣笛声将季宣的思绪拉回刚刚经过的绿化公园身上,季宣才想起,他已经和于知微一起走过这条路无数次了。在于知微真正还只有十七岁的时候,或者说,在他尚且年少的时候,从图书馆到地铁口一家小吃摊的距离,他们用双腿丈量过无数次。

甚至,早在他十七岁那年的某个夏天。感慨这颗星球有天大地大,却处处皆是囹圄的那个少年“于知微”,逃出了日复一日的课程,逃出了于氏继承人的光环,他关掉了手机,背着自己那把小提琴,独自漫行在东城的人行道上,步子颠三倒四,却叹为自在。

他并不能算音乐爱好者,他的音乐天赋也殊为平庸。但那天,他想,他或许是需要音乐的,于是他背上了他唯一会使用的乐器,徒步走出东城的家。

他走到了太阳落山,于最后的傍晚在城市角落最不起眼的公共座椅上坐下,打开了他的琴箱。

残阳将他的影子拉长,长到落在花坛里的草地上。于是十七岁的他蹲在地上对他的影子说:“感谢您陪我走了一天,辛苦了,明天见。先生。”

又替影子做出回答:“不辛苦,明天见。”

——当然,这是幼稚的,一件对于任何一个正常人的生死存亡而言毫无意义的事情。十七岁时还这样做的人,往往就要为人耻笑,成为他人口中“令人费解的蠢货”。成年人的社会也不会认同幼稚的家伙,毕竟这个世界里除了“成熟”之外,不会再存在第二种美德。

愚蠢、天真的幼稚鬼,总会被杀死在他最初的皮囊里。然后,一个妥帖、体面、圆滑的成年人就诞生了,他会接手那具皮囊里的一切,将最开始的少年取而代之。

或许这件事应该被写进教科书,再在背后批注一句必考点:文明社会智慧生命发展的自然规律如此。

然后,则是长久的寂寞,及至死亡。寂寞,与缄默。从少年人的寂寞,变成成年人的寂寞,然后成为一块寂寞的墓碑。或者,部分穷困潦倒的家伙们连墓碑都不会有。

于知微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转头看向季宣,打破了原有的沉默:“说起来,你去沿江路做什么了?”

“见一个朋友,问一点事。”季宣没有做出具体解释,却也不隐瞒于知微真实原因。

于知微点了点头,并不追问:“我还以为,你突然急着找我,是有什么事情想跟我一起做。”

“没什么事想跟你做,就不能想见你了吗?”季宣侧了下头,略微歪斜脑袋,瞥向于知微,“或许我只是想看你一眼,叫你一声呢?难道现代社会的爱情,已经只有花钱、吃饭、接吻、上|床这四种无聊至极的组成成分了吗?”

于知微一愣:“我倒也不是指那些。我只是觉得,也许……你突然想跟我一起坐旋转木马也不是不可能?”

“我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故意曲解,逗你的,”季宣笑了一声,收回目光,顺着于知微的话想了想,“不过,一起去坐旋转木马这个主意也不错。改天可以试试,今天应该已经来不及了。”

“来得及,杨夏商业中心门口有设施,他们晚上十点才关门。”于知微看了眼手机时间。

“好吧,”季宣抬手勾住了于知微的脖子,“既然你很想去的话。”

“什么?难道不是你想去吗?”

“有区别吗?”

在很多年前,也是同样的傍晚,秋风撩起行人散碎的黑发,季宣沉默走在于知微身侧。少年于知微勾着季宣的肩膀,兴致勃勃地讲述着一周内七班发生的逸闻趣事。季宣并不发表意见,却始终认真听着。

他看向身侧的少年,仿佛看向从前那个对着影子说话的自己。他或许就是那道影子,生于光下,自身却沉入黑渊,永远与光明存在界限。

他已经是一块寂寞的墓碑了。

然而于知微对他说:“今天辛苦你陪我走了一天,谢谢了,明天见。”

其他男孩都不会像于知微这样对同伴道谢的。

于是季宣问他:“为什么要说谢谢?”

“我母亲的教导。她说,如果人感激一些事情的发生、感激一些朋友的出现,有理由将感激的心情表现出来。这能让朋友获得被认同感,对朋友来说,是很好的能量回馈。”

“相信父母这种哄小孩子的话……幼稚了点是吧?我知道,大家都上了高中了,太听父母话的‘乖宝宝’是要被嘲笑的。但是我觉得我母亲教我的事是对的,做对别人有意义的好事,总还是比做一些自以为很酷的‘大人’行为要好。”

“周围人向往的‘大人’做派,有时候看起来……混进去了不少成年人独有的陋习不是吗?”

季宣早已经不记得那个死去的“于知微”是否从母亲口中听过类似的教诲。往日种种,对他来说,已经相隔甚远。他不认为自己还是那个“于知微”。他甚至想,或许是他杀死了那个“于知微”,将其取而代之。只有这样想,他才能说服自己,最后落到那个境地的人不是“于知微”,“于知微”依然干干净净,不染纤尘。

就像现在。

“你说得对。”如果于知微能一直这样就好了,不经历后来的种种,勿逢厄难,平安顺遂一生。不变成他这副面目全非的样子。

于知微笑起来,眸中映出季宣的样子,在日头的映衬下,季宣的模样也在他眼底沾染上了辉光。

“其实我有时候觉得,人生是没有意义的。亲眷故友,甚至我所看到过的夫妻之间,总隔着一道鸿沟。我身边有很多人,他们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对我极尽追捧、亲近。可我总觉得自己只有一个人,永远只有一个人。”

“人都是这样的,”季宣将双手插|进上衣口袋,和于知微一起靠在了路边的护栏上,抬眸看向欲落未落的夕阳,“在无数合理或不合理的教条中挣扎,为亲故送葬,作茧自缚并为此煎熬,最后独行赴死。”

夕阳在地表的人眼底投下一团红彤彤的影子,像一簇永远也烧不完的火焰。

少年的于知微转过头来,像是彻底放松了身心一样,泄了口气:“但是现在,我忽然觉得,我不是一个人了。”

“其实当年,我有句话一直想对你说。”若干年以后,在旋转木马场地外靠着护栏休息的于知微吹着夜风,揽住了季宣的脖子。

季宣侧了侧头,将耳朵递给于知微。

“遇到你以后,我忽然觉得,自己从前那十几年的人生,都只是在虚度光阴。”

“跟谁学的?”季宣挑了下眉。

“好吧,张欣瑶,”于知微瞬间举起双手,作投降状,“呃……上辈子那个张欣瑶。”

季宣低下头笑了一声,就像很多年前在心里做的那样。

“她也教过我。”

“嗯?”于知微皱了下眉,“她教你什么了?”

“她教我说,因为有你的存在,我找到了爱整个世界的理由。”

作者有话要说:这本写来,断断续续,坎坷良多。番外将来有机会会写,但近期没有想法。如果有人读到了这里,受宠若惊,感激之至。

趁没人放个作者围脖儿:@薛薛薛薛寒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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