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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生辰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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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姑娘是?”

来人有些诧异,双眼不住地在二人之间往复。

“游历在外捡个娘子回来不过分吧?”少徽勾起唇角,完全不在意他这句话在二人心中恍若一石激起千层浪,令人目瞪口呆。

“小师叔真会说笑。”那少年有些尴尬,努力为其找补。

“开个玩笑。”少徽轻笑,“这姑娘我要送去学宫,她现在身上伤势颇重,我要先带她去长生堂一趟,你自便吧。”

他说完这句话,二人脚下剑乘风而起,继续向北而去。

“你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长离忍不住问道。

“没什么意思啊,就是看见你们俩的表情觉得还挺可爱的,想逗逗你们。”

少徽摸摸鼻子,好像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长离叹口气:“你这样容易让人误会,知不知道?”

“是吗?那你误会什么了呀?”少徽突然凑近,一双桃花眼一动不动地盯着长离,眼尾微弯泛红。

“我……”长离一时语噎。

少徽原本轻挑的双眸沉了下来,静静地等待着她的答案。

一时间只听得见双方的呼吸声。

“到了。”长离还在发愣,就听见少徽在她耳畔忽道。

绿槐高柳,熏风习习。

浓淡不一的雾气缭绕着山峦,层峦叠嶂,仿佛蒙上了一层轻纱,空气中还飘荡着草木的清香。

群峰之上立着一座馆,匾上题着三个大字:长生堂。

长生堂前面是一畦药田,里面站着一名少女。

她穿着一件紫色的短打,束着袖口,弯着腰在种些什么,时不时还拭着额上的汗。

“荀珩在哪?”

少徽操纵玄剑落地,上前问道。

“荀师兄在里面制药。”她抬起头答道,好奇地看了一眼长离。

“荀珩!”少徽一边大声喊着,一边拉着长离往长生堂里面走。

“别鬼哭狼嚎的。”

进了长生堂里面,长离最先闻到的是一股草药香,萦绕着她的四周,让人有如沐春风之感。

说话的少年放下手中的药碾,面色有些不善。

“帮我个忙,给她接个手。”

少徽笑嘻嘻的,浑不在意少年的冷脸,径直将长离推过去。

荀珩拧眉呛道:“筋脉全断了让我怎么接,你当我是神仙啊?”

“我还不知道你?”少徽示意长离坐下,“区区筋脉全断而已,难得倒我们小医圣?”

荀珩冷哼一声,转身去药柜里面摸索。

少徽朝着长离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容,让她一时有些忍俊不禁。

“你之前在我这里用掉的灵草灵花我还没找你算账呢,现在又给我找事干。”荀珩一边抓药一边骂道。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的恩情我记着呢。”少徽笑笑。

“让她先去里面躺着,一时半会这药制不出来。”荀珩皱眉道,“差了几味,我要去药田一下。”

“行。”少徽爽快地应道,扶着长离进了里间,让她躺下。

“少徽。”长离觉得自己胃有点疼,忍不住叫了一声,“我有点饿。”

从梁溪镇离开到一洲盟,已经过去将近一天了,她除了早上嚼了半个馒头,到现在未曾进过一粒米,胃火辣辣的,一缩一缩地疼。

少徽一懵,干巴巴道:“那你等一下,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修道之人早已辟谷,整个一洲盟恐怕都没有几个人需要吃东西才能维持基本的身体运转,少徽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从哪里给她找点东西吃,面色发苦。

等少徽再度回到这里的时候,长离最先看见的就是他脸上一道炭色,整个人看起来有些灰头土脸。

他的手里捧着一个碗,上面蒸汽腾腾。

“呃,手艺不佳,你就将就吃一下吧。”少徽显得有些尴尬,他不好意思道。

长离静静地看着碗中,一碗吴州的阳春面。

普普通通的家常面条,汤面上浮着几星葱花,没有她不爱吃的香菜叶,却加了一个吴州的阳春面里不会出现的煎鸡蛋。

煎蛋边已经焦得泛黑了,蛋还是金黄的,看起来酥酥脆脆。

“谢谢。”长离的嗓音有些哽。

“哎呀,谢什么谢。”少徽夹起面条递到她嘴边,“快点吃吧,等下凉了。”

少年显然厨艺不好,面吃起来清汤寡水的,一点味道也没有,想来肯定没有放调味。

长离吃起来却觉得恍如隔世。

阳春面是吴州的传统,里面一般不会放煎蛋,但是她从小到大吃的阳春面里面都会加一个蛋。

最开始的时候是父亲会在她每年生辰的时候下一碗面,里面加一个蛋,祝愿她岁岁平安。后来去了梁溪镇,椿娘学着父亲的模样给她煮生辰面,里面也会加一个蛋,寓意相同。

如果今天没有出事的话,椿娘也会给她煮上这样一碗面的吧……

想到这里,长离原本屏着的伤痛一下子宣泄出来,泪珠一滴一滴地落下,滴进了碗中,模糊了她的双眼。

“诶诶诶?你怎么哭了?”

少徽的声音显得有些慌乱,他匆忙放下手中的碗,有些手足无措。

“我虽然不太会做饭,但也没难吃到这个地步吧……”

“不难吃……”长离说出来的话断断续续,竭力抑住哭声,肩膀一颤一颤,“今天是……我生辰……”

今天原本应该是亲人为她庆生的日子,但在短短的一天内,她就失去了在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会为她庆生的人。

少徽沉默着,仿佛能够感受到她的伤痛一般静静地看着她。

长离崩溃地呜咽着。

从此以后,世间之大,她再无亲人。

她模糊的视线中蓦地出现一抹艳红。

“朱颜长似,头上花枝,岁岁年年。”

少徽一贯不正经的声音突然变得温柔起来,他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了一张帕子,替长离拭去了脸上的泪水,将红花别在了她的乌发上。

“长离,生辰快乐。”

“这是什么?”长离一怔,抬眼望向眼前的少年。

“红花楹。”少徽轻声道,“也叫凤凰花。”

“谢谢你。”长离回过神小声道。

长离抬不起手,但是她很想看看头上的花,于是低声道:“我想看看它。”

少徽点头,伸手将别在她头上的花取了下来,珍重地放在她的掌心。

一蓬一蓬的花聚在一起,花正盛开,红艳艳得恍若能灼伤人的眼睛。

长离却很喜欢,爱不释手地握着它。

“我还以为,再也没有人会给我过生辰了。”长离有些伤心。

少徽摇摇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怎么会呢?你看,我这不就再给你过生辰么?”

长离自梁溪镇出来后,第一次露出了笑容。

她笑得很克制,眼睛只是微弯,像月牙一样。

“少徽!”屋外传来荀珩的声音。

“我先出去一下,你在这好好躺着,不要乱动。”少徽应了一声,转头嘱咐道。

长离点头后他才推门出屋。

“那小姑娘的药好了,你给她端进去。”荀珩见他出来,递给他一碗棕黑的药汤,飘着一股苦味。

“这么苦怎么喝啊,你就不能加点甜的?”少徽一闻味道,整个脸皱成一团。

“你不能吃苦,就觉得别人也不能了?”荀珩挖苦道。

“她吃不下苦药。”少徽摇摇头。

“知道得这么清楚,这小姑娘是你谁呀?”荀珩有些诧异。

“故人之女。”少徽接过药,连忙道,“你赶紧给我搞点蜜饯什么的,不然她肯定喝不下。”

“行行行。”荀珩起身从药柜里打开一个小盒,从中取出一个糖丸。

“这还是给刚来修行的孩童吃的,我看给你那小姑娘吃正好。”

“那我先进去了。”少徽弯了下唇,拿着糖丸和药碗进了里屋。

长离原本还安生地躺在床上,闻到药汤的苦味时一下子打了个激灵。

她最讨厌喝药了……

她的思绪瞬间有些发散,想起了在梁溪镇的时候。

她身体从小就不太好,每逢季节更替都会高热,一次就要接连烧好几天。椿娘每次都急得不行,一到那个时候就去回春堂抓药,结果那里的大夫开的药里面含黄连,苦得能要人命。

她每次都喝不下去,很多时候都是趁着椿娘不在偷偷倒掉,高烧就一直退不了。这么想想,其实她还挺任性的。

直到后来椿娘可能发现了这件事情,于是她便会趁她睡觉的时候,在她桌子上放一小盒蜜饯,她就着蜜饯喝药才能熬过一年又一年的高热。

“喏。”

少徽将糖丸递到她的嘴边:“这个是甜的,压一压就不苦了。”

长离有些怔愣,她就着少徽的手大口大口地咽下了药汤,接着吞下了糖丸。

苦涩还没有在她的口中弥漫开来,就已经被糖丸的甜腻压制得死死的,口腔中只剩下了漫无边际的甜,不见一丝苦。

“你……”

疑惑太多,长离一时间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少徽的一举一动,都不像是与她第一次见面。

“我也不喜欢喝苦汤汁,所以我猜你应该也不喜欢,就擅自做主让荀珩拿了糖丸。”少徽摸摸耳垂,犹豫道。

“嗯,我确实不喜欢。”长离笑了一下。

不多久药汤中的灵草开始发挥作用,她原本筋脉俱断的四肢不知从何时开始有了知觉,只是觉得浑身仿佛浴在火中,辣辣得疼。

她皱着眉,豆大的汗珠从额边掉落,牙咬得紧紧的,一声不吭。

断筋重接必然是疼痛难忍的,长离早就做好心理准备,因此她能够活动的手指紧紧攥着被褥,试图以此来缓解剧痛。

忽然间,一只冰凉的手轻轻打开了她握得死紧的手掌,清凉之感从手心涌动,流遍全身,缓解了大部分的疼痛。

她睁开模模糊糊的眼睛,入目的是一双骨骼分明,白皙修长的手。

荀珩推门进来看情况时,看见的就是塌上坐着的少女与少年交握着手,一人闭目静息,一人神色温柔。

“你们继续?”他挑眉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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