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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香满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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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方过了丑时,灵希从醉意中清明过来,嗓子干涩像是风干了一夜,迷迷糊糊起身去倒水,身旁已有人递了过来。

她揉揉尚且模糊的眼睛,依稀辨出哲哲的身形,喃喃唤道,“哲哲?”

“太子殿下吩咐的,说是仙子饮多了酒,夜里反睡不安稳,让我在一旁伺候着。”哲哲回道。

灵希接过茶水来,慢慢润着喉咙,心道这凌煦的确有些吃醉酒的经验,“你家太子呢?我瞧他才是吃了不少。”

“太子殿下应该已睡下了,他是喝多了酒便贪睡的。”

灵希突然有些好奇,寻常话本里吃多了酒往往醉态百出,好玩儿得很,不知这凌煦如何。

她重又躺倒在床上,闭上眼道:“哲哲,你去安心歇着吧,我酒气早散了。”

哲哲弯腰用手背抚上灵希的脸,确实不似先前烫了,只是留着两团酡红,竟衬出这灵希仙子一种暗藏的媚气,惹得她神思飘忽,喃喃问道,“还未问过,仙子仙龄几许了?”

“约摸有几日罢。”灵希佯装打着哈欠,慵懒地翻了个身,直是做足了要睡的样子。

哲哲暗暗笑骂自己眼拙,替灵希掖好被子便轻手轻脚地退下。

仔细听得哲哲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灵希利落翻身盘腿坐在榻上,双目微眯平心静气,思绪飘忽循着凌煦的神思而去。

古玉有灵,可与所佩之人心意相通。

灵希手上捏决,霎时间化作一缕轻雾,闪身便来到魅苑。

——

魅苑其名美而不俗,苑中所及皆是从俗世间滚过一遭,终而出尘的瞑妖。

瞑妖无形,聚合成一股念头,往所有踏进魅苑之人心头萦绕,若是俗事缠身者免不得更生出一种郁郁寡欢来。

灵希作石头时也从未与瞑妖打过交道,只听三桑讲那瞑妖多是勘破世间红尘千万事的薄命红颜,性情最是撩人。

她不禁腹诽道,这凌煦果然懂得享受。

瞑妖察觉到灵希的神息,一股脑涌上前来,在灵希身周探了又探,却近不得她神思。不知是她天真无邪,还是所思甚高,瞑妖都不能解。

灵希察觉周遭隐隐有气息环绕,阴风吹得她酒气又有些上头,不禁恼道,“我是颗石头,左不过做了几日仙子,没有你们喜闻乐见的重重心事,缠着别人去。”

瞑妖乃是你弱她弱,你强她强之物,魅苑少有修为高深如灵希者踏足,故而从未有人见过瞑妖化形。

灵希此一前来,数以百计的瞑妖索性纠集一团,竟逐渐成形,窈窕身姿如蛇行盘旋在她身周,顶上是一张似有非有骷髅似的脸,直骇了灵希一跳。

“无情最是恼人,越不露心思,越都是秘密……这秘密,怕是连你自己都道不明……”

瞑妖盘旋在灵希身周,贴着她耳朵诡秘地吞吐声息,一股寒意贯彻灵希的四肢百骸,汇集在她脊背。

灵希眉头微蹙,似是被方才瞑妖一语戳中心底,但她长呼一口气,权当一阵耳旁风,反正这瞑妖近不得身,眼不见为净,直往前闪身而去。

“这小仙子夜半前来,八成是来寻里面那位太子小郎君的,小郎君艳福不浅呐。”

“我瞧来,总像在哪里见过她似的……”

“休说胡话了,性情中人与你我何干,散了吧。”

一众瞑妖咬了阵儿耳朵,“砰”的一声,四散作漫天的浮尘。

灵希小心翼翼地摸索着。魅苑当中有湖有柳,亦有参天的银杏和小巧的桂树。正巧她走在一树桂花之下,随风嗅着那甜腻腻的香,心中寻思是谁如此爱得草木花石,造此佳境。

不知是风起还是何故,桂树轻轻摇曳起来,漫天的桂花如零星小雨,柔柔的将灵希拢了起来。

她不由得耸起肩膀,免得有些花瓣顺着脖颈落入薄衾之中闹得她痒,灵希还撑起手掌遮在头顶,却正巧接了满袖的桂花。

桂树仿佛不过瘾似的,树下人越是要拂去身上零零散散的落花,它却摇得更凶,直到一顿劈头盖脸,终于让灵希抬头望见树上那人。

“凌煦!好好的桂花树,都叫你摇谢了。”

灵希抖落满身的小巧桂花,树下一地淡茧黄,和她的白茶色衣裙相得益彰。

此时凌煦在层层叠叠间找了段结实的枝桠倚着,一只脚慵懒地舒展开晃着树梢,随手在“桂花雨”中接了一把,洒在酒葫芦里,仰头痛饮。

“月浸桂花酿,美人袖中香,妙哉。”凌煦说罢从树间飘然而下,手中朝宗节甩了个漂亮的鞭花,隐在腰间。

灵希常听闻,朝宗节,取万朝归宗之意,乃神族世代供奉的无上圣器,历任神尊亲传。名字虽好听,却不过是柄百节鞭,她从不信那东西舞起来会好看。

方才凌煦挥节,晓灰色的光晕似在他身周烟花般绽开,在魅苑黯淡的夜色里利落地划出一个螺旋,竟灿烂极了。

她顿时来了精神,免不得想上手耍几下,便直直往凌煦腰间摸去。

凌煦被突如其来的摸索晃了神,又想起那天在不周之灵里与她初见,想起被她细嫩的指尖摩挲掌心的痒……

又乱了心思,他恨恨一摇头,抬手钳住灵希两个手腕,“小姑娘家家的,怎么手上没个轻重。”

“朝宗节,让我看一眼。”灵希央告道。

凌煦手上捏决,将节柄递到她手上。

他从未让朝宗节握于他人之手,却还是莫名地甘愿受了驱使,只愿她眼中的惊喜神色能多留一时半刻。

灵希掂量一番,颇觉轻巧趁手,用修为一催,上百关节俱与她神思相融,如银蛇般灵动飞舞。她不由叹道,“好玩好玩!”

而话音未落,朝宗节一个甩尾直冲灵希面门而来,听得凌煦一声“小心”,灵希勉强侧身,朝宗节划破空气的尖啸声擦过她的耳畔。

凌煦侧步上前将灵希挡在身后,手上捏决默诵口诀心法,朝宗节却仍六神无主疯魔一般,将凌煦与灵希二人一圈圈缠绕起来,越绞越紧。

“你这法器……也太任性了些。”

灵希收紧被箍得生疼的胳膊,缩头索脑死死靠住凌煦后背,已是上气不接下气,准备撑不住时一股烟钻进真身里去。

朝宗节将二人捆好,尾尖仔仔细细审视一圈,最后停在凌煦面前,神态活泼,似通人语。

只听凌煦勉强低笑两声,“你这可是呛了鸳鸯二仙的行,快些松开罢。”

闻言,朝宗节悻悻绕开,重新缠到凌煦腰间,不再动弹。

灵希轻抚被压得喘不过气来的胸口,“御法器不用心法口诀,而要讲道理,我还是第一次见。”

“朝宗节性烈,按御者脾气秉性真心实意择主,我视他作同袍。”

凌煦转身望向胸口起伏不定的灵希,突然忆起方才与她严丝合缝紧紧相依时,薄衫隔不住的温热触感,暗骂自己失礼失礼。

方才朝宗节说她二人般配。凌煦竟有些欣然,鬼使神差伸手去灵希发间,拂下一朵柔弱落单的桂花,似不经意道:

“千变百通曰灵,生之所依曰希,不求你有多灵验,一个‘希’字便表珍重,今后唤你阿希可好?”

灵希转念想来:“灵希”与“凌夕”同音,他若是直呼恐怕有悖礼节。随即从善如流点了点头,“那我便唤你阿煦。”

她仍手抚胸口,努力呼匀了一口气,问道,“你大半夜来魅苑做什么?难不成吃醉了就来这儿寻瞑妖的快活?”

“区区几壶烫酒能让我吃醉?”凌煦爽朗地笑了一阵,“不学无术我认了便认了,说我不胜杯杓我可不依。我夜夜都来,不独今日。”

“做什么?”灵希被他吊足了胃口,恳切地拽过凌煦的胳膊问道。

“自然是锤炼修为身法。魅苑幽闭,入夜之后再无人进出,我喜欢这里清净。”凌煦解释道。

灵希眨眨眼睛,对堂堂神族太子用功还要藏着掖着颇为惊讶,他决不是一个真的酒囊饭袋,真不知过去种种该是如何将金玉样的人逼进败絮之中。

但她自认与他交情尚浅,不便戳破,只是又问,“那群瞑妖不烦你么?”

“我自十万岁起每晚来此练功,还少不得这些瞑妖作伴呢。”

十万岁……凌煦想到幼时那些年,日日背负着众神期许,不敢行差踏错一步。那场蛮荒之战却是他命中的劫数,只留给他不堪回首的耻辱。

凌煦想到那次出征蛮荒,一时晃神。

趁他走神,灵希已在四周绕了一圈,叹道,“这魅苑倒是灵气充沛,生机盎然,不知是何人手笔?”

“魅苑大约与三桑一个岁数,这满苑草木说不定与三桑同根同源,有些奇珍还是漆老神君的私藏,大约是鸟兽从他宫里带出来的吧。”凌煦猜测道。

“漆老神君是何人?”灵希问道。

凌煦这才反应过来,一时不察竟向灵希提及此人,正不知如何办才好,又偏偏对上灵希清澈灵动探寻的眼神,

“他……他名叫漆子休。”

一言既出,凌煦暗恨:平常唬人的功夫都丢到哪儿去了,怎的就脱口而出了!

“哦,未曾听过,大约化无了吧,可惜还想去他宫里偷些种子来养。”灵希却丝毫未放在心上,喃喃自语,只是遗憾没了种些奇珍异草的福气。

凌煦长舒一口气,腹诽那三桑竟夸大灵希与漆子休的情分来吓他,明日定要与他算账。

他转眼瞧见灵希的手时常轻抚腰侧,忽道不好,“可是方才朝宗节弄伤了你么?”

灵希在桂树一旁坐定,“方才还无碍,这时的确有些火辣辣的,你不疼么?”她的额角渗出点点薄汗,暗叹这朝宗节着实厉害。

凌煦手上幻化出一瓶伤药,蹲在灵希身前,“我皮糙肉厚,自小练功不知被它抽过多少次,”他忙将手指蘸了药膏,刚要递上去却微微顿住。

他的眼神倏地从灵希腰间单薄的衣衫上移开,面色忸怩,“来,上药罢。”说着将手心里整瓶药递了上去。

灵希却拿食指抹过他指尖的药膏,“神族太子用的,定是稀罕东西,别浪费了。”

她背过身去,将药膏抹在腰间道道红痕之上,痛意袭来,不禁让她攥紧了拳头。心下只腹诽道,化形不过数日,便被这等厉害神器告诫了疼痛的滋味,下世果然虎穴狼窝,不好消遣。

凌煦轻轻摩挲她的后背,只望能帮她纾解痛意。

周遭魅妖皆静悄悄埋伏在叶间草后,时而忍不住轻笑出声,却默契地无一上前打搅。这些不知勾起她们多少前尘往事,一个两个末了皆长叹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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