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丹向来是抓住一线生机就野蛮生长的性子。
等集体任务结束再上攻击型武法的课？不，马上自学！
她风风火火背着一摞书回到宿舍，当晚看了个昏天暗地，将火术的基础手诀熟记于心，第二天就出现在武法特训场——听说这里损坏公物不用赔钱。
然而，狄丹的真气系统失灵了。
在场训练的学生们，见证了她犹如打哑语的训练过程。
狄丹没有理会四周逐渐嘈杂的议论声，耐心重复了三次火术基础手诀，结果自己的眉头也揪了起来，确实完全失灵了……
怎么回事？难道是不能越过风术学火术？她立刻做出屠明然昨天教的手诀，一丝风也没有。
狄丹记忆力极强，她的手诀当然是准确的。
她的手诀越准确，在场众人的脸色就更黑一分。
吴铠恨得牙痒痒，隔空捏爆了一条机械蛇：“真该喊九号小队那帮蠢货来看看，她连一丝真气都引不出来，到底是怎么进的高武体系？我明天要跟这种废物一起出任务……靠！”
武法特训场二楼，廖主任的脸黑如锅底，她盯了楼下一个小时，再也维持不了淡定姿态，她究竟在期待什么？！一脚踢碎厚重的实木门，扬长而去。
旁边高挑的寸头少女，哈哈一笑，对着玻璃窗的倒影搔了搔自己的脑瓜，略一思索，掏出手机，输入一条短讯：
“明然姐姐，明天出任务，千万离那个狄丹远点。对了，我找到了洗髓术的记载，是前辈的笔记，你有兴趣一起阅读吗？（帮我保密哦，你懂的。^_^）
——你永远忠实的朋友·原玩真”
……
“校长，廖主任今天踢碎了七扇门。”校长助理马润娜提醒道。
匡校长头也不抬：“扣她工资。”
话音刚落，校长室的门碎成三块！
马校助果断贴着墙壁溜出去，一手扛走地上的门板，另一边头和肩膀夹着一个手机：“你好，我要订购八扇门，能再优惠点吗？你也看到了，我每天都订的，需求量相当稳定……”
廖主任戳在办公室中央，怒目而视：“校长，不走流程把人塞进刺杀科，我忍了！可是！狄丹的真气等级根本达不到刺杀科的门槛，您认为这样合适吗！”
匡校长电脑屏幕上的监控录像里，林结客定格在跟狄丹说“不用赔钱了”的那一刻。
“刺杀科的门槛这么高了？”他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苦口婆心，“我能理解你心疼被她淘汰的学生，咱们还是要认清现实，你把门槛提这么高，来年招不到学生啊。”
廖主任后槽牙差点咬碎，这老头在讽刺自己的学生折在狄丹手里吗？
她握紧腰间的刀柄，梗着脖子：“我承认狄丹有自愈能力和精准刀法，但她毕竟不适合高武体系！您惜才，可以把她推荐给常规军校，我想他们会乐意接收的。”
匡校长嘴角微抽：“小廖，谢谢你的建议。我才六十一岁，尚未老年痴呆。”
“那您倒是告诉我，她这么一个不学无术的豆芽菜，明天死在俞灯镇算谁的？”
“你啊，像你的母亲一样横冲直撞。瞧瞧这个吧。”匡校长失笑。这孩子行事莽撞，却是他最信任的下属，这个秘密自然不会瞒她。
不过，大概很快就不是秘密了。
她看完录像，瞪圆眼睛：“五级真气能打出这威力，狄丹现在的转化率得突破2.0了吧？”
匡校长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长：“不，她是天生六级真气。”
“不可能！”
“刘莫越当时就在隔壁，那小子的眼光你还信不过？”
“他说的？”廖主任大为震撼。
刘莫越是八级巅峰武者，绝不可能看错！
世间居然有天生六级真气的人！
这种体质要是曝光了，狄丹至少得再上一个月的热搜……那她为什么在武法特训馆不能引动真气？为了隐藏实力？
想起狄丹还问过一大堆关于计量单位的离谱问题，廖主任暗自嘀咕：装傻充愣扮猪吃虎么？好深沉的心机，倒是一个刺杀科的好苗子。
……
此刻，狄丹连着打了两分钟的喷嚏，终于停止了激活真气系统。
她上辈子遇过的糟心事多了去了，并不气馁，试到最后自己都觉得好笑，乐起来了——反倒把围观者气了个倒仰，整个武法训练场气压低得可怕。
狄丹不喜欢做无意义的纠结，不管真气系统失灵的原因是什么，这显然不是她这个新手一时半会能解决的问题。
眼下有更要紧的事：明日就要直面异兽，得先保证自己能活下来，尽快适应这个世界的异变。
于是她无视众人几乎要喷火的目光，捏紧兜里的购物卡，出门左拐，进入一家商行。
一行红字在招牌上滚动着：“各式武器、户外用具、服装包箱，秋至9.5折！欢迎惠顾！”
……
隔日，国都城门口，2978级全体武者列成方阵，肃穆而立。
城墙上，廖主任腰间的弯刀反射着刺目的阳光，令人不能直视：“根据教务处统计，本校的任务刷新地点，落在偏僻地区的概率大于80%！”
她的声线铿锵有力，像一记记重锤砸在众人心头：“这意味着，你们大学四年，至少有八成的任务时间得不到真气防护罩的保护！孩子们，即日起，温室模式结束了！回答我，武者是什么！”
年轻武者们昂首吼道：“是延续人类文明的希望！”
“我们的任务是什么！”
“守护人类！守护文明！”
“我们的准则是什么！”
“尽忠职守，誓死不渝！诛异兽，得永宁！”
整个宣誓流程不需要彩排，行云流水。每一个高武学子，从被确定体质的那一刻，到长大成人，这样的誓词经历了千百回，早已刻进骨血里。
生于末世的武者，享受了这个时代独有的福利，也必须用血汗肩负起守护普通人类的义务。
他们是人类种群中的进化者，拥有远超常人的体质，平均寿命却远低于普通人类——那是执行任务带来的伤亡。
狄丹换了一副全新行头，提着背包混在方阵里，举目四望，入眼皆是青涩的面孔。十七八岁的年轻人们，嘶吼着烂熟于心的誓言，面上的坚毅并不亚于军人。
恍惚间，竟和前世初入军营的记忆重合了——记忆里那群人，也是这般青涩，也是这般热血。后来，他们都……战死了。
……
在这个时代，最方便的长途运输工具是高铁。毫无疑问，它的安全性来自沿途固定的真气防护罩。
俞灯镇，距离国都46公里，如果有高铁，不用20分钟就能抵达。可惜它只是一个小城镇，不具备开通高铁的条件。
十七个小队租了汽车，纷纷开往俞灯镇，九号小队缀在车队的尾部。
这是狄丹第二次乘坐汽车，那种新奇感在心头挥之不去，沿途所见的景色更是不寻常。
出城门不过一百米，沥青路面开始坍塌破碎，或大或小的裂缝里钻出稀疏的碎花断草，两边的草木越长越高，人为割短花草的痕迹越来越少。
再开出五百米，道上连沥青水泥都瞧不见，只剩下由车轮子碾压出来的沙土路。
两边的花草高达五六米，巨大的花骨朵娇艳如血，朝着大路中央垂下，远远望去，像两排弯腰对拜的高脚酒杯。
几百年来，人们放弃了城外的道路修缮。谁也说不准路面修好的下一秒，会被什么异兽踏成碎渣，而人力修剪草木的效率更是远远赶不上这些巨型植物的生长速度。
狄丹探出头去，只有轮子底下的沙土路是她熟悉的。她想起前世纵马踏进高粱地的回忆，那时候的高粱比这些巨型花草矮多了，遮不出这种昏天暗地的感觉。
她抬眼望天，一个个巨型花骨朵在视野中呼啸而过，深黄色的花蕊犹如鸟爪一般蜷缩在花瓣里，隐隐约约有种爪子随时会伸出来的错觉。
忽然，她耳尖微动，迅速贴回座椅，握紧随身的短刀：“戒备！东南方向有异动！”
车内众人皆是一凛，果然，几分钟后，前方的车队被一阵遮天蔽日的沙尘淹没！随即就是铁皮被压扁的响声，听得人背脊发寒。
九号小队迅速逃离汽车，几十条人影从尘土中拔腿逃跑，隐在粗壮的草茎后。待到烟尘散尽，众人看清了来者的真面目——
三只棕灰色的长毛巨鼠！它们比巨花丛还高出一个鼠头！
林结客从下往上扫了一眼：“估计至少有7.5米高。”
两只巨鼠动作极其一致，两只前爪就近捡起一辆汽车，像转轮一样上下颠着，时不时用鼻子嗅嗅，砸在地上，再捡起来，砸在地上。
不幸的是，其中一辆汽车里装了一个人。幸运的是：这人在车内能固定身形，不确定具体是谁，但很有可能是个比较抗揍的武战师。
另一只巨鼠踩在一辆汽车上，晃动庞大的脑袋，用前爪反复挠刷着自己的头脸和耳朵。尾巴又粗又长，活像一条灵活的巨蟒，烦躁地抽打着地面，震起滚滚烟尘。
汽车在它脚底下，像个被踏扁的易拉罐。
一滩鲜血从变形的车窗里缓慢蔓延出来，浸润了干燥的泥土，染红了散落的玻璃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