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那雕身形甚巨，比人还高，形貌丑陋之极，全身羽毛疏疏落落，似是被人拔去了一大半似的，毛色黄黑，显得甚是肮脏，模样与郭靖养大的双雕倒也有五分相似，丑俊却是夭差地远。这丑雕钩嘴弯曲，头顶生着个血红的大肉瘤，世上鸟类千万，从未见过如此古拙雄奇的猛禽。但见这雕迈着大步在前头来来去去似是巡视，双腿奇粗，有时伸出羽翼，却又甚短，不知如何飞翔，只是高视阔步，自有一番威武气概。

原来，在襄阳城附近不远的林中，还有一处人迹罕至的山谷，比绝情谷所在更要荒远难觅。师尊和师父去办事远行，杨过和田诞便一路跟着郭靖和黄蓉夫妇，抵达襄阳城后便自觉寻找灵气充盈之地修行，意外来此，杨过出手救下一只正同毒蟒搏斗的巨雕，巨雕带他们见了剑魔独孤求败的剑冢，而后杨过和田诞便与巨雕做了朋友，成了这隐秘山谷的常客。

绮里垚有了喘息之机，虚弱地对杨过道：“杨过，龙儿还在那绝情谷里，你，快去接她。千万小心。”

“徒儿尊令。”杨过心头一惊，立刻抽身而去。

田诞也下意识迈了几步，然后顿足，依然手持燦星剑守住绮里垚。

刚出山洞御剑飞一阵，杨过就透过树枝的交错缝隙发现有两人一虎在林间狂奔前行，一时间分不清敌我，杨过降速低空飞行，定睛一看那人原来正是要找的小龙女！

“姑姑！”杨过喜不自胜，立刻飚过去，来不及高兴，就见毛毛的三花猫身上到处是伤，话头一转就道，“姑姑，我带你过去，让毛毛休息吧。”

“如此甚好。”小龙女有些心疼地摸摸毛毛的大猫头，飞身立于杨过的雀翼剑的剑柄上，手腕一招疲惫的毛毛就恢复成矛环回到了小龙女的右手腕上。

杨过接到了马不停蹄转头往山谷飞去，很快便平稳降落在洞口，巨雕扑扇着翅膀迎接他，小龙女一落地就心急如焚地奔向山洞内，有杨过在，巨雕并未为难。杨过接过公孙绿萼怀中抱着的孩子，呼声招来田诞帮忙扶着很是虚弱的公孙绿萼去石洞里休息。

“阿...”小龙女飞身急停，亲眼目睹绮里垚的惨状让她心脏一揪，呼吸停滞了几瞬，情绪翻滚着，妙目擒泪欲滴，却又要强自镇定下来，慢慢坐到绮里垚身边，柔声道，“阿垚，你回来身体里，我们一起炼化这些内力吧。”

绮里垚咬着牙撑，道：“你会受不住。”

小龙女眸光坚定地牵起绮里垚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微笑道：“不妨事，我也有一颗金丹，我也会‘太春锦’，我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一体同心。”

“好，听龙儿的。”绮里垚不由得目光一柔，侧头亲吻小龙女的唇。

小龙女轻缓地搂住绮里垚，就像手心里捧着一块白嫩嫩的易碎豆腐块那般小心翼翼，随即，绮里垚逐渐融入这副温暖的熟悉的躯壳，自动自觉的寻到灵台待着。

见到这一幕的田诞和杨过已经习惯了，公孙绿萼却是头皮一阵发麻，要不是田诞有经验地一把先捂住了公孙绿萼的嘴，只怕这昏黑安静的山洞里会传来一声惊叫。

田诞扶着已然呆滞的公孙绿萼去山洞一角休息，低声解释道：“你不用怕，我师尊绮里垚是元神显现，师父小龙女是实体，她们共用一体的。”

公孙绿萼并未修行，勉强的在与小龙女相处的几个月里简单了解一点基本常识，闻言回神，点头表示知道了。

杨过则是从介子术口袋里取出一些水、糕点和肉脯给公孙绿萼补充体力，见孩子一直没醒就放在公孙绿萼身边继续安睡。

绮里垚一回体，小龙女就感受到了皮开肉绽、骨碎筋断的痛苦，登时如玉面庞就有些不受控制地扭变起来。小龙女有些想哭，是心疼绮里垚，让她独自痛了那么久！

“笨笨龙儿，知道难受了吧。”绮里垚知晓小龙女的情绪，只是宠溺地玩笑以图分散小龙女的伤心。

“嗯。”小龙女何止是难受，还深深地后悔和自责，当时就应该跟绮里垚一起回绝情谷的！

“好啦~咱们去个开阔的地界，若成功炼化，只怕会引来天雷劫。”绮里垚缓声安抚着小龙女，但小龙女依然能体会到声音中压不住的颤抖，“好，那就去洞外吧。”

小龙女说着起身往外去，并用有史以来最快的语速吩咐杨过道：“过儿，把那只大雕叫回洞里，没喊谁也别出来。”

“是，姑姑。”杨过不敢耽误，也不敢多问，忙不迭按照小龙女的话做了，将山洞门口巡视的巨雕拉回洞内。

小龙女忍受着分筋错骨的痛楚挥手在山东门口布下浩云法界，算是保护洞内的杨过他们。随后就走开几步，背对洞口，召唤出毛毛，驮着她找到一块林中相对开阔的溪水旁，在小小的草坪席地而坐，盘膝运功。

绮里垚有道、魔二法同施，小龙女是纯正的太春锦运转，那些个胡乱冲撞的功力被三股不同的力道紧紧框在一个相对稳定的三角形空间内，然后跟三股力道反复地碰撞，就像是揉面一样，粉多了加水，水多了加粉；也像是多向拔河，你弱他强，他顿我攻，就这么不停地揉搓、撕扯、消耗，花费了整一个日夜，才堪堪将吸纳来的功力捋顺，平复了澎湃汹涌的内井。

其后是分配，绮里垚这回同样又同小龙女争论归属。经此一事后，绮里垚认为应保一人尽快飞升，先飞升的可以保护和带动后飞升的好实现共同飞升。小龙女对此全力支持，可小龙女希望那个人是绮里垚。

绮里垚说出了小龙女当下无法反驳的理由:“龙儿，我元神伤损严重，需要足够多的力量和足够长的时间才能滋养修复，遥遥不知期。但你完整无损，澄净无瑕，留下魔的功力放我这，你我的再加上今天这些都是纯正的浩云门功力，由你纳用最佳，飞升定成。”

小龙女一时间反驳不了，事急从权，只得点头应了。

绮里垚欣喜异常，开开心心的做着辅助，并随时准备给小龙女补充丹药。只是绮里垚已经支撑不住元神的人形，又变成了小龙女初见她时的墨青虚荧，就是，依然皲裂的七痕八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