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淹没了他的声音，此时敬新磨的脑海和耳中，只剩天地空白，日月无光。

“你……想带走李存勖吗？”李无名低声问道。

敬新磨愣了好久好久，好似才慢慢回到当下的现实世界，才勉强能理解旁人的话，木然地点了点头。

“为什么，他是你什么人？”

敬新磨嘴唇动了动，喃喃地吐出两个血淋淋的字：“仇人。”

李无名看着他，眼眶竟也慢慢红了，“什么仇？”

“我杀了他……两次……”敬新磨哽咽着，极轻地抚摸着李存勖身上一道道伤痕，“可当我想跪下来，求他原谅的时候……不……我怎么还有脸求他原谅呢？真正该死的那个人，难道不是我吗？”

李无名仰了仰头，让溢出的泪倒流回去，他吸了吸鼻子，闷声道：“他从来就没恨过你，从前如此，现在也如此。”

敬新磨回头，两只大眼睛直愣愣地看着他，像只没有生命力的木偶，可看着看着，好像又忽然有光了。

“你终于认出我了……”李无名怅然道，“我还以为我们终还是会走到对面不识、擦肩而过的那一步。”

敬新磨还是那么机械地直愣愣地看着他，嘴角却笑了，弯出一个大大的上扬幅度，像是被撕扯开，拼命地要将那一份压抑的疯狂剖开给他看。

李无名上前俯身拥抱住血迹斑驳的他，像初见时那般，好久好久，而这次，他再舍不得撒手。

李茂贞不知何时早已悄悄离开了，某处屋檐下，避雨的还有另一个戴着金色面具的人。

“没想到还能在这再见到你。”李茂贞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却不知为何轻叹了一口气。

“我们以前认识吗？”那人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抱歉，生了场大病，以前的事已经不记得了。”

“不记得多好啊。”李茂贞叹道，“当初王彦章为了保你一条小命真是没少费心思啊。”

“王彦章……”那人口中复念着这个名字，“听到这个名字，我还是会感到难过。”

“如果你哪天不幸想起来了，你或许会更难过。”

“我梦里还常常会出现一个人，前两天遇到一个人，明明长得不像，我却觉得他就是我梦中的那个人。”

“那你就这么放他跑了？”

“我不知道他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但总不能就这么把人绑起来，我不想伤害他，我可能……就算伤害自己也不愿动他分毫。”

李茂贞点点头，“你以前也确实这么做的。”

“我今天又看到他了。”

“我也看到他了，我还跟着他在雨中到处跑了好远，最后发现，其实我是那个多余的。”李茂贞自嘲地摇头笑笑。

他们一同抬头望去，雨雾中，两道朦胧的身影相拥而吻，缠绵而深情。

从前注定情深缘浅，宿命偏叫人尝尽爱恨两难，现在便以吻封缄，浮生如梦一场，不如就此归去。

“敬新磨！你属狗的么？”

“对不起，打上烙印，我就再也不会把你弄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