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死亡是这样容易的事。
当林奉文倒在血泊里的时候,脑中一片空白,好像什么都想了,又什么都抓不到。
最后时刻,他还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不听劝半夜再次惊醒后要跑到阳台。
分明那里应该已经什么都不剩了啊。
如此戏剧性地绊倒后,后脑撞到了什么东西,又导致一侧身被自己刚才打碎的什么东西剌穿了脖颈。
都怪自己发脾气。
都怪自己推开了所有关心自己的人,连看顾的人都不准其近身。
都怪自己太想念它了。
不过,他轻轻碰了碰那个撞到的东西,竟久违强烈地生起了幸福和满足感,颤抖的时候,不知是激动还是因为疼痛。
老朋友,好久不见,原来你在这里。
如果有下辈子,他希望还能选择它,他一定、一定会一直陪着它走下去的。
再见,小L。
林奉文没有空感慨生命的脆弱和命运带给他的无力。
他倒在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凌晨,即使再等多久都不看到日出的凌晨。
当他再次醒来,是一个早晨,阳光很灿烂。
是他喜欢的那种。
林奉文闭着眼感受无数红色和黄灿的光斑不停在视线中流动着,他清楚地知道这不是梦,但他还是没忍住用手指压了压胸口。
“砰咚,砰咚……”是生命的律动啊。
是他活着的证明啊。
清晨外面传来的噪音甚至有施工的吱滋电焊声,有催促孩子上学的不耐骂声,有群雀叽叽喳喳的蹦哒声。
很难听,但他听到了。
不再是那种隔了一层膜的感觉,而是真切、确定地听到了这个世界。
谢谢。
滚烫的激动和欣喜撞进了他的胸腔,胀胀满满的。太多无从发泄的东西,一瞬间就来到他的鼻头,这时候他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委屈。
凭什么,为什么自己要遭受这些苦难。
为什么会是自己呢。
等到烫到发凉的触感划到下巴时,林奉文才惊觉自己早已泪流满面了啊。
怎么会不难受呢,怎么会不埋怨呢,怎么会不恨呢……
只不过是习惯一个人扛下所有,将一切都憋回心里,即使苦到舌根都发颤。
只敢怪自己,但别人安慰自己,给自己一个拥抱时又怎么会不委屈呢。那么多人活得好好的,他们失去了很多一样活得很精彩,他也不能自怨自艾,别人可以,他也可以。
其实他根本做不到。他一点也不坚强,他想要去看那个安慰自己的人的表情,想做出一个能安抚到别人的微笑。
可他怎么都做不到啊。
这无声的哭泣他不要,林奉文用力地哭着,想找纸巾,泪水糊住了视线,他只能像以前做过无数次一样用手不断摸索着。
粗暴般抹去一切阻碍后,他和前世一般,在这个阳光笼罩的窗口,见到了光。
刺眼地让他流下眼泪,他本能地移开目光,就这样缓缓瘫了下去。笑声先是从他的脑海中发出,又被他的耳朵所捕获。他笑到直不起腰,笑到忍不住想要吐……他仍停不下来。
最后有个女声边敲门边说着日语中的:“阿奉,还没起床吗?”才让他脑中的记忆恢复。
这个身体的原主人和他一样在找东西的时候离世了,原主头撞到了桌角,一下坠地的姿势没有摆好就去了。
大量的记忆流进他的大脑,让他感到胀痛难忍,不过他还是乖巧地回道:“……妈、妈妈,我撞到东西了。能进来扶我一把吗?”
这辈子从华夏穿到日本了,身体年龄才不到十一岁。刚刚读国小五年级,还在周末假期,和父母一同来这个普通公寓换换心情,美其名曰体验生活。
和他前世不一样的是,这辈子他仍姓林,叫林奉之。这个姓在日本就代表着不凡。他们家是东京老牌贵族世家的嫡系分支,虽然比不上本家,但也很厉害,特别在政治界和体育界控制力强大。
也因为这个,林奉之从小学习各种技能,在体育方面也很强悍。一个基因强大的俄罗斯豪强贵女的母亲和身强体壮的父亲让他拥有着最好的身体条件。他几乎哪种运动都学过,技术很不错,动作因为有专业教练教导也极为标准,用不上林奉文去刻意纠正肌肉记忆了。
总之这是一个良好的开局,手握无数好牌,这辈子,他会替原主好好照顾亲人,而同时,他会亲手握住那个属于他的桂冠。
从今天起,他就是林奉之了。
“呀,怎么这么不小心,头都受伤了,一手的血……阿奉,痛不痛啊?”母亲被吓出了母语,之后稍镇定点才说回日语。
林奉之安抚性地展唇一笑,和记忆中一样说有点痛,又反过来安慰母亲。
母亲嗔怪着围着他转了一圈,立马叫管家打电话给家庭医生和她丈夫。
整个家兵荒马乱的,但林奉之终于在这份混乱中找到了实感。
那是好多年没有接触过的亲情,谢谢这个世界,给了他穿越的机会。
这个好不容易重来的机会,他会牢牢地把握住的。
窗外阳光,依旧明亮如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