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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托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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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你少自作多情。”

赵曦迎转过身,留了一个圆圆的后脑勺给裴晏礼。

她才不会与裴家的人示好。

舅舅说过了,裴家人都是善于伪装的野兽,他们装出一副温润谦和的模样让人放下戒备,就是为了找准时机,一口毙命。

尽管赵曦迎潜意识里认为,裴晏礼应该不是这样的人。

可她还是更相信舅舅的话,舅舅是不会骗她的,她情愿认为是裴晏礼太会伪装了。

“原来是臣自作多情了。”

裴晏礼轻叹一声,似是有些失落。

赵曦迎心里陡然生出了几分愧疚来。

她想,是不是自己太得理不饶人了?明明人家刚刚还在孙大人面前维护了她。

“裴晏礼。”

“殿下请讲。”

赵曦迎沉默片刻,“刚刚在孙大人面前,你为什么不说实话?”

裴晏礼不答,只反问:“若臣刚刚说了实话,殿下可知会有什么下场?”

能有什么下场?

往轻了说,挨上一顿责骂,禁足几日;往重了说,也不过是一顿打。

赵曦迎想到了不好的记忆,小脸顿时垮下来,轻哼:“那不是正如你所愿?”

“殿下为何会这样想?”

“因为——”

赵曦迎对上裴晏礼的视线,声音戛然而止。

裴晏礼轻笑出声,语气温和许多,“殿下已经知错了,不是吗?”

赵曦迎没说话,重重地“哼”了声。

这人真是奇怪。

先前她没做错什么的时候,他揪着自己不妨,现在她实打实地在他眼皮子底下搞事情,他反而这么宽容。

真是让人搞不懂。

“你怎么还不走?”

“殿下不是有话问臣吗?”

赵曦迎有些迷茫,依稀想起自己好像是问了裴晏礼什么问题。

可刚刚被孙楷一打岔,她已经记不清了。

裴晏礼提醒,“刚才殿下问臣,为何非要做这个少师。”

“哦,对。”

赵曦迎记起来了。

她觉得裴晏礼兴许并没有舅舅说得那样糟糕,可为了太子哥哥和温家,她又不得不提防,从而做出一些连她自己都觉得很过分的事情。

在她看来,自己也好,舅舅也罢,对这个人的敌意,极大部分是因为他姓裴的同时,又刚好做了太子的少师。

否则舅舅堂堂一国宰相,和一个刚入官场的年轻人较什么劲?

那么,只要他自己放弃了这个位置,双方就都能好过一点。

对于裴晏礼来说,他在朝堂上的处境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艰难。

赵曦迎沉思了一会儿,委婉说道:“少师太师,都只是东宫的属官而已。虽然品级高,但却没什么实权,你还这样年轻,明明可以有更好的路可以走。”

裴晏礼看向赵曦迎,眸光里瞧不出什么情绪,却看得赵曦迎心里发毛。

她下意识回避视线,“我说错了?”

“殿下认为,臣只是为了功名利禄吗?”

“难道不是?天底下的读书人,哪一个不是为名为利?”

裴晏礼失笑,“殿下小小年纪,倒是能说一些让臣意外的话。”

他敛了神色,反问赵曦迎:“殿下可知,是谁向陛下举荐臣的吗?”

赵曦迎微微一惊,下意识看了眼四周,似是觉得这并不是能当着这样多人的面谈论的问题。

但裴晏礼却置若罔闻,“殿下认为会是谁?”

赵曦迎没辙,也不好这时赶走其他人,只能硬着头皮:“是……裴相爷?”

她只能想到裴延松。

除了裴延松,还有谁有这样大的面子,让父皇把一个刚入官场的御史破格提拔成三品的少师?

可裴晏礼却摇摇头:“如今朝堂上最反对臣的,除了温相爷,就是家父了。”

赵曦迎愕然。

“那还能是谁?”

裴晏礼敛眸,薄唇轻吐出几个字:“是宋老先生。”

赵曦迎更惊讶了,她可没听说宋文和裴晏礼有过什么交集。

印象里,也只有御书房那次,宋文被裴晏礼逼得撞柱子。

赵曦迎想到那天宋文撞得头破血流的样子,心里还有些后怕,不由脱口:“他脑袋都撞成那样了,还去举荐你呀?”

说完,她才后知后觉地捂住嘴,尴尬得瞪大眼睛。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啊……”

“无妨。”

裴晏礼捋了捋袖子,不甚在意,“殿下说的也没错。那一次,臣确实是唐突了。”

那天裴晏礼本也只以为单纯是太子顽皮,而宋太师徇私包庇。

可温相爷一来,他便觉出了不对劲来。

父亲与温相相斗多年,裴晏礼虽未参与其中,可对这位相爷的秉性和手段,多少还是有所了解的。

那日在御书房,温相分明是在将事情化了,把错处都推到太子身上,从而掩盖事情的真相。

再便是,那天的事分明没有惊动旁人,而这位国舅到御书房的时间实在过于凑巧,像是早就知道似的。

后来事实果真如此。

裴晏礼查出,那天小国舅温老四就在醉烟阁附近。

而太子坐的那驾马车,也正是温老四安排的。

如此一来,裴晏礼便更加确信整件事就是温家设计的,目的就是东宫太师之位。

明白自己好心办了错事之后,裴晏礼立刻去拜访了宋文,并向他致歉。

结果宋文并无责怪之意,反倒与他推心置腹,说起了一些心里话。

“宋先生对殿下的评价很高。”

赵曦迎心想,那当然了。

凡是接触过太子哥哥的人,哪一个对他的评价不高?

只可惜天妒英才,偏生让他染上那样的病痛,否则以太子哥哥的本事,一定能早早有所作为。

但赵曦迎还是不得不装出很惊讶谦虚的样子,问:“先生是如何评价我的?”

“他与臣讲了殿下的事迹。”

“什么事迹?”

赵曦迎颇有几分好奇。

太子哥哥的那些事迹她知晓得可清楚了,哪一件值得宋太师这般与人说起的?

裴晏礼回答:“夏至那天,殿下与先生微服出宫,在西大街附近遇到了讨饭的乞丐。乞丐见殿下身着华服,认为殿下是勋贵之子,心生愤懑,不但破口大骂,还将路边的污秽之物扔向殿下。”

“先生和侍卫将殿下护住,可殿下听了乞丐的骂语后,并没有觉得害怕,反而将身上为数不多的碎银和珍贵之物赠与他们。”

“先生问殿下为何不怕,殿下说,天下百姓,莫不都是殿下的子民,为什么要害怕?”

“先生告诉殿下,底层的穷苦百姓并不似殿下想的那般淳朴善良,他们这个阶层的人对上位者有着天然的恶意。殿下说,上位者有误,致使黎民百姓痛苦不堪,他们有恶意是应当的。”

“殿下说,您将来长大了,一定会让西大街的百姓们安居乐业,再无恶意。”

“宋先生说,他本来觉得殿下资质平平,无甚过人之处。可那天之后,他在殿下身上看到了大昱的将来,看到了百姓的希望。但凭他的处境,留在京中恐自身难保,不如断尾求生。他嘱托臣,无论如何,一定要尽心竭力辅佐殿下。”

赵曦迎记起来了。

夏至那天,凤阳阁里热得难受,母后不许她用冰,听闻父皇赐冰给了太子哥哥,她便兴致冲冲地跑去东宫,想偷偷问哥哥借一些冰。

然而赵曦迎等啊等,直到傍晚,才看到太子哥哥一身狼狈地回来,身上臭烘烘的。

赵曦迎以为他是出恭时摔了,正要肆无忌惮地嘲笑,却听到哥哥的侍从说,哥哥在西大街遇到了刁民,他这一身的污秽,全是那刁民所致。

赵曦迎顿时火冒三丈,立刻要去找舅舅惩治那刁民,给哥哥出一口恶气。

可哥哥这时却突然神神叨叨地念起了一段《道德经》——

“圣人常无心,以百姓心为心。善者,吾善之;不善者,吾亦善之;德善。信者,吾信之;不信者,吾亦信之;德信。圣人在天下,歙歙焉,为天下浑其心,百姓皆注其耳目,圣人皆孩之。”[1]

念罢,还拍着大腿,兴奋地与她说:“小妹,你应当为哥哥高兴才是。”

赵曦迎觉得哥哥傻了。

当着那样多的人丢了这样大的脸,装疯卖傻也不奇怪。

可后来赵曦迎打听到,哥哥竟派人给京兆府尹递了话,自掏腰包命他们在西大街至城门口布施了整整三日,百姓对他不胜感激,文人墨客也纷纷对他的事迹歌功颂德。

那时赵曦迎才意识到,哥哥不是傻。

他只是太好了。

他既善良仁厚,又没有分别心,对天下人都一以待之,便是有人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只会觉得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够好。

这样好的储君,的确不该耽于朝堂的纷争中。

宋文老先生离京前将之托付给裴晏礼,想来也是有他的道理的。

“我明白了。”

沉默许久,赵曦迎突然攥着裴晏礼的衣袖,仰头郑重地看向个头比她高上许多的青年。

“我信你了。裴晏礼,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

作者有话要说:[1]《道德经》。

元正是个天真善良的理想主义:D

一个会因为自己实践了先贤的理论而高兴的小可爱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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