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千屿转身快步离开。
向尚懊恼地叹了口气。
“尚尚，不是我说你，你怎么在这里打开苏添天的语音。”张羽涵震惊地瞪眼。
“……刚刚不小心手滑了。”
“没想到苏添天当初那样对你，居然还有脸和你联系？！你怎么会和他聊天啊？！”
“我没有和他聊天。”向尚急忙解释，把手机屏幕放到张羽涵面前自证清白，“高考完就没联系了，不知道为什么刚刚他为什么突然又来找我……偏偏那么巧……被听见了……”
宋云安劝慰道：“你别往心里去，我那狗儿子别扭惯了。他顶多不爽你和当初揍他的人还有联系，就面子上挂不住，不会往心里去的。”
向尚沉默了一下：真就那么简单？
低头把苏添天刚才发的语音转成文字：
【尚尚，我是添天，好久不见。祝你新年快乐，数年不见，你还好吗？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保送培大读研了！希望到时候能在培大与你相见。】
向尚神色淡漠地关了聊天框。
想尝试回想苏添天的模样，却发现怎么都回想不起来了，曾经单纯白皙的少年模样逐渐模糊，像极了一朵衰败的罂粟。
缓缓沉下目光，她当年为何好感苏添天呢？
高一时，向尚因严重过敏导致住院，病势缠绵的向尚无力跟上尖子班的学业进度，所以向尚的爸爸妈妈爱女心切学校申请从实验班退到普通班。
可向尚却有些不甘心，越着急压力就越大，病情更加反复……
那时候，苏添天每天傍晚都会来医院看她，给她带来老师的作业和一幅粉红小猪的漫画。
借着小猪漫画，告诉她：
今天哪个老师假发片掉了，哪对情侣在一起了，食堂新开的档口哪一道菜最好吃，哪一个同学吃辣时呛着咬到舌头去校医院冰敷……
因为这些漫画，向尚觉得自己离学校也不算遥远，好像每日置身于校园中，目睹各种趣事。
向尚以为苏添天是喜欢自己的，或许，他确实喜欢过她。
从一开始喜欢她光芒万丈，再到后来害怕她清辉万里——
向尚教苏添天写题时，他一开始是很高兴的。可慢慢的，题目越来越难，一道对于向尚很简单的题目，苏添天却要听三遍才明白时，她就不常看到苏添天的笑容了。
高三时，年级前十的向尚打算参加培大强基计划的考试，而苏添天因成绩中游，没有强基计划考试资格。
于是，木棉花开的季节里，苏添天从地上的落花中挑了最耀眼的那一朵，放在她掌心，终于对她说出心里话：“尚尚，你不想和我上同一所大学吗。你知道的，培大我考不上的……如果你去了，我们就要分开了。你忍心吗？”
向尚垂下了眼眸，有些不解。
正是那时，向尚抽屉里突然多了一本不知谁放的书，书名叫《牧羊少年的奇幻之旅》。
里面有一句话，令向尚印象深刻：
爱情不会阻止一个人去追求天命，如果阻止，那定不是真正的爱情。
向尚豁然开朗，毅然参加了培大的强基计划考试。
那以后，苏添天就不再对向尚那么好了，她同他说话，他也不大理睬。
渐渐的，向尚发现苏添天和班上另一个女生走得很近。
那个女生虽然不像她一样明艳美丽成绩优异，但是却很温柔，有小家碧玉的独特之美。
向尚观察过那个女生，她想问题的时候喜欢咬笔杆，虽然考试的成绩总不太理想，但是却总能云淡风轻笑着面对，是个笑起来有酒窝，说话轻轻柔柔的可爱姑娘。
向尚心底失落，却能理解，不仅苏添天，她一个女生也喜欢温柔似水、安宁平静的姑娘。
可她做不了，也不愿做这样的人。
她最失落的时候，吴千屿对她说：
“他是飞蛾，你是太阳，飞蛾扑向烈日只会灼伤自己，所以他想和适合自己的萤火虫走近些。”
“那你呢？你也是太阳，你喜欢什么样的？”向尚歪歪脑袋。
犹记得，那时候吴千屿眼波潋滟，长睫动了动，轻声道：“宇宙里……和太阳一样的……其它恒星……”
向尚的目光落回酒杯上，忽觉现在是个机会，向尚朝宋云安招招手，压低声音：
“你知道当年他们俩为什么打架吗？印象里吴千屿一直不太待见苏添天？”
“那还能因为什么，情敌相见，分外眼红呗。”又转头对张羽涵说，“别说情敌了，宝宝你身边除了我之外的每一个男生，我都平等地看不惯。”
张羽涵娇嗔地拍了拍宋云安的胳膊，示意他别胡闹：“高中时喜欢尚尚的男生那么多，怎么没见吴千屿和别人打架？情敌这事儿我们都知道，尚尚想问的应该是他们动手的原因。”
向尚点点头。
宋云安一摊手：“我不知道啊，动手的原因我问过，吴狗一直不愿意和我细说。男人嘛，总有心事藏在心里。”
宋云安话锋一转：“向尚，你什么时候知道吴狗高中喜欢你的？”
“唔……安博面试那天吧。”向尚如实回答，不知道宋云安此话何意。
“这就奇怪了……”宋云安摸了摸下巴。
“奇怪什么？”
“狗儿子喜欢你这事儿啊，高中时候除了我，没让任何人知道过，藏得那叫一个严实。为什么偏偏现在告诉你啊，不对劲。”
“哦，因为他怕我对他有非分之想，特意来告诉我他对我已经对我没感情了……”
“……”
“呸！真不要脸。”宋云安一瞬间被说服了，同时对吴千屿的厚脸皮深感无语：“虽然他从前也不要脸，但他从前有不要脸得有那么明显吗？”
“我觉得没——”
向尚话未出口，就撞上一道清泠泠的目光。
吴千屿飞速拿起放在一边的外套：“先走了，抱歉打扰了大家的兴致，你们尽兴。”
“走了，去哪？”宋云安问道。
吴千屿面无表情地摁了摁眉心：“回家。”
“成吧。向尚，快，你跟着他，这家伙今天喝多了。”
向尚应声起立，打算从吴千屿手里接过车钥匙。
吴千屿蜷着小指一勾，钥匙瞬间从向尚手中滑脱，任由空荡荡的手悬停在半空中，抓了一把寂寞。
“你打算酒驾！？”向尚不可思议地看着吴千屿。
“你个大老爷们儿别扭什么劲儿，不会又怕人家向尚对你产生非分之想吧？”宋云安拍了拍吴千屿肩膀，“大哥要点脸哈，直面自我很难吗？”
宋云安这话虽然是在怼吴千屿，但无意之中揭露了向尚打小报告的行为，此时向尚的脸颊有些发烫。
吴千屿沉默片刻，看了眼向尚，难得地解释了句：“我想走走。他俩等会儿和你不顺路，我找了个靠谱的朋友接你回去，是个女生，很安全。”
吴千屿的情绪看着很平和，与平常没什么两样。
可向尚却觉得吴千屿语气有点闷，想了想，道：“不行，你一个人不安全。”
“哦，你也觉得我一个人走在路上，会有人会垂涎我的美色？” 吴千屿语气带着不屑和轻慢。
“……”
“……”
气氛忽然凝滞，宋云安和张羽涵都用看智障的眼神看着吴千屿。
如果不是向尚无意中瞥到吴千屿手上的小动作，她也会以为吴千屿这句只是普通的玩笑。
吴千屿的拇指正有节奏地顺时针揉搓食指指腹。
这个动作代表此人心情不佳，而且是极其不佳！
向尚上次看到这个动作，还是吴千屿和苏添天对峙时，下一秒，吴千屿就出手暴扣了苏添天。
向尚叹了口气，目光诚恳地看着吴千屿，耐心解释：“是怕你走着走着一不小心睡在路边，冻死在街头。”
为了体现此话的权威性，向尚特意引征了一句，“这事在北方常见的，你别不当回事。何况酒后吹冷风对身体不好。”
“所以呢？”吴千屿微微扬了下巴，语气有些挑衅。
向尚趁机一把夺过钥匙，凶巴巴道：“所以上车，我送你回家！”
在宋云安和向尚双人扭送下，吴千屿一身酒气地被安全带扣在副驾上。
低垂着眼，修长的眼睫耷着在眼底洒下优美的阴影，全程不看向尚。
二人一路默默，经过第三个十字路口，向尚踌躇良久，趁等红灯时踩了刹车看向吴千屿：
“你是因为我听了苏添天语音心情不好？”
“你别给自己脸上贴金？我哪心情不好了。”吴千屿不羁地掀唇。
“那你大拇指搓了食指一路，是想给食指抛光吗？”
吴千屿滞了滞，停了手上的动作，转头看向车窗外，默不作声。
“我和苏添天他——”
话未说完，就被吴千屿冷冷打断：“我困了。没兴趣听你俩发生了什么。”
向尚看了吴千屿一眼，窗外的白光冰寒地洒进车内，吴千屿背对向尚，光线沿着吴千屿的轮廓勾勒出一个尖锐的剪影，竟和他微信头像上孤独登山者有几分相似。
向尚轻叹一口气，一路默默无言把车开到了吴千屿的公寓楼下。
身边的吴千屿不知道何时闭上了眼，呼吸均匀，一副睡着了的样子。
向尚犹豫一会儿，不知是否应该喊醒他。
凑近一看，吴千屿的眼眶下泛着鸦青，大概真如宋云安所说，他为了吃这顿跨年饭熬了不少大夜。
当即决定让他再睡一会儿，看吴千屿把羽绒服脱了，身上只剩下一件卡其色格纹毛衣，整个人显得单薄。
于是手一勾，从椅背后摸出一条毯子，悄悄朝吴千屿凑近。
均匀的呼吸打在她脸上，有点痒。
刚把毯子搭到胳膊上，吴千屿忽然睁眼。
许是因为酒意，四目相对时，吴千屿清澈的丹凤眼中出现了一瞬间的茫然怔忡，又在清醒后迅速恢复冷冽，目光向尚托着毯子的手上。
向尚怕他又开始“被害妄想症”，忙解释：“我可没动手动脚，就是怕你感冒。”
吴千屿扫了向尚一眼，淡泊的眸光望向窗外“恒安公寓”四个大字，摇下车窗，任窗外呼啸的冷风灌进来，酒意驱散不少。
作者有话要说：向尚：我竹马怎么每天都在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