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楚延回了“荔水湾”，他要想问清楚一些事情。车平稳缓慢地驶进车库，房子罕见的灯火通明，隔着厚厚的墙都能听到隐约传来的争吵声，秦楚延加快脚步，三两步跨过台阶，密码早已烂熟于心。
玻璃杯碎裂，摔门声震天响，随即传来父亲的怒吼：“秦楠梦，你想都别想，我做鬼都会把你拉下水。”
秦楚延刚输入密码，门从里面被大力推开，撞得他后退两步才稳住。楚筠看着秦楚延这张与秦楠梦八分相似的脸，没好气的轻哼一声，甩手就走。
秦楠梦正坐在沙发上喝茶，云淡风轻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阿姨匆匆忙忙收拾完地板离开，秦楚延迟疑地走进家门。
“坐。”
秦楠梦轻扬下巴，嘴角弯成好看的弧度，看起来就是江南女子温婉可人的模样，可这幅皮囊下，是刚折不屈的里子，秦楚延从来没见过母亲什么时候有过慌乱。
“妈、、、”秦楚延才出声就被打断。
“我知道你想问我什么。”
秦楠梦放下茶杯，抿嘴一笑：“你爸爸有了另外的家，怀的是儿子，今天下午那个女生知道他原来有家室，自己去医院流掉了孩子，他来找我算账的。”
回想起那个女生得知楚筠已婚时的可怜模样，秦楠梦垂下眼眸，满是怜悯，楚筠太会骗人，花言巧语哄得女孩留下这个意外得来的孩子。要不是她的人及时发现，这个女孩还不知道要被瞒多久。
“那个女孩只比你大四岁，刚满十八。”
什么都不懂的年级，高中辍学家里逼着要嫁人换彩礼钱给弟弟娶媳妇。于是只身一人跑来大城市求谋生的机会，楚筠是在酒店前台跟她要的联系方式。
“元初集团的烂摊子，我不可能再伸手帮他，你爷爷也不会放过他，所以秦楚延，你是跟他还是跟我？”
“你们要离婚？”
秦楚延陡然起身，脸色苍白，这是他从没想过的结果。
“妈，元初欠了很多钱，就算你离婚也要背负共同债务、、、你都处理好了吗？”
如果说之前他还对父爱抱有一丝幻想，那么在他想起全部的回忆后，这份幻想全数磨灭，都化为寒冰扎在他的胸口。
秦楠梦似乎没想到儿子竟然会知道这些事情，诧异地挑了挑眉：“当然。”
“那就好。”秦楚延轻轻松了一口气，摩挲着大拇指，他想说他的记忆恢复了，想问关于姜茶妈妈那件事他妈妈有没有参与知道多少，话在嘴边饶了好几圈，不知道怎么开这个口。
“怎么了，好像有话要跟我说？”
“我头疼病好了，今天中午我去了元初集团，问了他一些事情，我全部都记起来了。”
秦楠梦手里的茶杯无意识倾斜烫得她浑身一抖，脸上是秦楚延从未见过的紧张神色：“延延、、、”
秦楚延垂下视线，睫毛的阴影投在眼底，让秦楠梦心疼不已。
“我都记起来了，爸爸、、、他要拿我讨好投资商，把我送上、、、酒店的床、、、房间号是1770我都记起来了、、、”
低沉的声音带着微微哽咽，秦楠梦心里已是烂的一塌糊涂，双眼紧闭两行清泪顺流直下，她深吸一口气：“是妈妈的错，是妈妈没为你选个好爸爸，是妈妈太疏忽大意了。延延、、、妈妈对不起你。”
“妈，这不是你的错。”秦楚延抬起头，眼眶已是通红，他抽出纸递给眼前这个泣不成声的女人，从来没有一刻的感觉如此清晰，他们是母子，他是她的血脉，是她给了他生命，而父亲，如果不称职充其量只是精子的供给者。
“是他太没有人性。妈妈，他没有底线，你跟他斗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秦楚延言辞恳切听得秦楠梦刚收回去的眼泪又开始哗啦啦地流。
好不容易止住眼泪，秦楠梦因哭泣有些鼻塞：“这些事情你就不用担心了，只要你在学校好好的，妈妈会料理好一切，以后秦氏集团会干干净净交到你手上。”
“对了，你说你想起来，那姜茶的事情，你是不是也知道了？”
秦楚延的心像是被高高吊起，隐藏好求知欲，秦楚延沉稳开口：“我只知道她妈妈的死跟‘和悦府’有关系。”
秦楠梦怎么会读不懂儿子脸上的表情，再怎么装也骗不过她这个妈。
“这件事情我也不知道完整过程，监控录像都被你爸爸毁干净了，我只是去帮忙处理了后续的媒体发酵，让这件事情彻底被淹没。”秦楠梦装作为难的叹了口气：“这个女孩子我也出手帮她，当初谈判的条件也都满足了她，人各有命，就算她是你的朋友，这件事情你也无能为力。”
现在只能先稳住延延，不能让他知道她手里有全部谈判过程的录音，事发录像。现在不是将楚筠彻底打趴的时候，元初集团是她一手喂起来的，为了楚筠毁它不值得。
“姜茶她、、、是我喜欢的女孩子，所以我想帮帮她，妈妈。”
“打住，你喜欢她，你想帮她我不拦你。不能扯秦氏集团下水，楚筠现在就是一条到处咬人的疯狗，让他嗅到肉味，姜茶会连骨头渣都不剩。他当初就动过杀心，只是被我拦了下来。”
这番话听完，秦楚延大气都不敢喘了，到底是怎样贪婪的欲望会让人视人命如草芥？这件事情如果这么危险，那他瞒住姜茶算是做对了。就等真相水落石出的时候再告诉姜茶，他不想让她以身涉险。
“明天还要上学，让司机送你回‘和悦府’，我先上去休息，被他闹了一天了。”
客厅只剩下秦楚延一人，他烦躁地将五指埋进头发丝里，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他只是想好好喜欢一个人，想好好守护她，事情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要不要先跟姜茶说分手，再做别的打算。
躺在软绵的枕头上，秦楚延满脑子想法没有一个能不伤害到姜茶还能维系两人的感情。好像真的只有分手这一条路可以走，这是对姜茶最小的伤害。
比起她日后再知道他一直在骗她、哄她，那时候分手姜茶会比现在要痛苦得多。那就分手好了，后面查出真相或许姜茶能原谅自己、、、
秦楚延在自己编织的梦里沉沉睡去。
第二天醒来，外面已经是腥风血雨，楚筠凭一己之力拉下了多名高官，商场最大的投影屏轮流播报着元初集团破产，资金链断裂，元初集团董事长涉嫌走私军火，转移资产，连带着H市多家企业陷入困境。
连带着他以前在初中做过的“荒唐事”也被不良媒体挖了出来，说秦楚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流言蜚语传得全校都是。
秦楚延从下车起，就不断有人指指点点，在背后议论，余光微瞥环视一周，他像是站在舞台正中间接受着来自观众的审判。
秦楚延轻笑着将这些不怀好意的议论都抛到脑后，挺直脊背跟平常一样走到班级。刚坐下就见姜茶眉头紧蹙关心道：“你还好吧？”
秦楚延摇摇头，并没有回答。宋和南宜蓁对视一眼，这次的事情肯定不是意外，而是有人蓄意为之，元初集团在房地长浸淫多年，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连根拔起的，能在短时间内搞出这么大动作，一定是蓄谋已久。就看秦氏这次会不会出手捞，不出手的话、、、大概率是秦氏一手操作。
看来家里那些跟元初有合作的要赶紧撤。
天气不像前段时间一样阴雨连绵，今天是难得的晴天，日照的光斑投射在教室后方的空地，随着时间推移挪动。
秦楚延一个上午都没说过一句话，他面若冰霜在座位上也没有人那么不长眼来触霉头，虽然元初是出事了，但秦氏正如日中天，谁敢惹他，最多在背后说说闲话。
姜茶收到了秦楚延的消息，说是中午有话要跟她说，小食堂见。
小食堂有独立的包厢，姜茶坐在秦楚延对面，看着他欲言又止，支支吾吾嘴里像是含着萝卜，半天吐不出来一个字，她猜到他要说什么。元初集团就是楚氏集团，她大概率的猜对了，秦楚延应该也察觉了她妈妈的死跟元初有关系，想要说分手吧。
肤浅的喜欢哪比得上集团的利益。不过，只要秦楚延还喜欢她，只要他喜欢，一切都能完美解决，姜茶勾起一抹微笑，心里计划已定。
“你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什么都不告诉我，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我、、、”直直面对着心上人泫然欲泣的模样，秦楚延刚想好的分手理由瞬间崩塌。
“你别哭啊，我、、、”秦楚延急得直接上手接姜茶的泪珠，姜茶打掉他的手，抿着嘴就那么幽怨地看着他，看得秦楚延心都化了，怎么还能想得到这顿饭的目的是为了分手。
“是，都怪我，是我不好，我没提前跟你说。我爸爸的公司出了问题，就跟新闻里面写得一样，很严重的问题，是我妈一手策划，我爸爸他做了太过分的事情，我妈妈要跟他离婚才设计他。姜茶，我不是故意要瞒你，我也是昨晚才知道。”
“那你为什么一上午都不理我，还板脸。”
“我、、、”秦楚延咬咬牙，决定和盘托出：“我是想跟你先分开，免得居心不良的人再报复到你身上。”
“、、、、、、”她果然猜得分毫不差。秦楚延要跟她分手，楚氏集团更名为元初集团，秦楚延的爸爸是凶手！
包厢明亮的不用额外开灯，姜茶的心却像是沉入不见底的黑海。说不清是天意还是人为，当初只是想借秦楚延的手查出销声匿迹的楚氏集团，没想到误打误撞，秦楚延就是他儿子。她更加不能放手，这一刻不管她之前对秦楚延有几分不忍，从此都只有利用，完完全全的利用。她一定要替妈妈讨回公道，要让真相大白，一定要让楚筠得到该有的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