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柯月，秦柯月，真好听。”

齐落落喃喃重复秦柯月的名字，仿佛这样就能把她的名字刻进灵魂。

似乎意识到自己还没有向秦柯月做自我介绍，齐落落连忙道：“虽然你肯定知道我叫什么名字，但我还是想和你介绍。我叫齐落落。”

“落落大方？”

“以后的我是这样向你介绍我的名字吗？”

齐落落看上去有些惊讶，有些难过，不过她还是掩饰住了自己的情绪，她说：“我这名字可不是这么美好的由来。不是落落大方，是落胎。”

秦柯月的心猛然一沉，接着就是密密麻麻的痛楚。怪不得当初自己向齐落落说“落落大方”时，她会是那种反应。

原文从来没有提到过齐落落家存在重男轻女的情况，从寥寥无几对齐落落家庭背景的描述中，读者只能得到贫穷普通的信息。

原著里也写过齐落落父母对齐落落的疼爱，想来这种疼爱里，还裹挟着愧疚吧。

齐落落注意到秦柯月的脸色不太好，连忙解释：“都过去了，我已经不难过了。”

秦柯月想微笑以示自己没事，但是嘴角无论怎么用力，都笑不出来。她也不勉强自己，只是闷闷低头吃米饭。

齐落落给秦柯月夹了块排骨，说：“这个甜，吃了心情好。”

秦柯月默默啃排骨，依旧没有说话。她是家中独女，虽然不至于娇生惯养，但也没受过委屈。她周围的人大多都是独生子，所以什么重男轻女、连生七胎的奇葩事情都是在网上刷到的。

她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穿书，遇到有些心动的对象，竟然生活在这么窒息的环境。

齐落落看着秦柯月吃饭，心情好上了许多。说到底她也只是初中生，也渴望家人关爱。有时候她甚至还会想，如果那天，没有听见奶奶和父母的谈话，得知自己名字由来，自己是不是就不会那么痛苦。

那时候她才小学五年级，吃完晚饭和平时一样在客厅里写作业。奶奶把齐父齐母拉到一边，小声说道：“你们打算多久要二胎？”

齐母连忙看向齐落落，见孩子没有反应，正常写作业，似乎没有听见的样子时，松了一口气。

齐母有些尴尬，说：“妈，孩子还在呢，说这些不合适。”

齐奶奶并不在意，说：“怕什么，我说话小声着呢，反正又听不见。”

见齐母齐父两人低头不语，齐奶奶急了：“我说你们不会就没想过这事吧？当初可说好的啊，这一胎是女儿就得生二胎的啊。”

齐父见自己的母亲有些着急上火，连忙安慰道：“忘不了忘不了，您别着急，我们也在备孕，只是这件事，哪有这么容易，孩子哪能说来就来？”

齐奶奶见两人有备孕的计划，暂时放下了心，余光瞥到正在安静做作业的齐落落身上，哼了一声：“当初要不是流不掉，早抱上孙子了。这孩子命还真硬，起这名字都能生下来。”

“妈！别说了！”齐父小声喝止，连忙看向齐落落，见她已经没有反应的样子，这才放下心来，继续说：“我们会努力给您添个大孙子的，您放心吧。”

齐落落握紧笔，又松下来。她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没有向角落看过去。虽然年纪不大，但她十分清楚，有时候装糊涂才能维持这个家其乐融融的样子。

齐落落很快从回忆里挣脱出来，和秦柯月一起默默吃饭。

两人牵着手走出小餐馆，回到熟悉的居民楼下。秦柯月松开手，从兜里掏出几张钞票。她没有带现金的习惯，能从兜里掏出来钱可能还是因为梦境的原因。

她递给齐落落，说：“你先拿着，给不给你爸妈都无所谓，反正你已经挨过罚了。如果这钱你自己留下，记得藏好，下次再被罚不准吃饭的时候，就自己去吃饭，别饿着。”

齐落落看着秦柯月，没有伸手接，只是低声问：“你又要走了吗？”

秦柯月点头，她有种预感，自己快醒了。

见齐落落一直低头不接，也不继续说话，秦柯月就知道这小孩开始闹别扭了。她弯腰，把钱塞进齐落落的裤兜里，直起身，说：“怎么，好意思一直牵着我，对我动手动脚的，就不好意思花我的钱？”

齐落落哼唧了一下，感觉自己是有点矫情了，就没有把钱还给秦柯月。

她望着秦柯月的眼睛，深褐色的瞳孔清晰映着自己的身影。她很满意，点了下头，问：“姐姐现在是高中生吗？高几啊？”

秦柯月刚想回答，又直觉不对，笑了出来：“怎么，想套我话啊？你是在算多久能遇见我？”

齐落落见打算落空，有些遗憾。

“高二。”

还不等齐落落继续发问，就听见秦柯月温柔的声音：“我现在高二，所以你好好学习，好好吃饭，好好生活，然后来最好的高中遇见我。”

齐落落嗓子发紧，“嗯”了一声，没敢继续说话，怕一开口就暴露哭腔。

秦柯月似乎听到了颇有节奏的机械音，她环顾四周，没发现声源。刚想开口，嘈杂的电流音在脑子炸开。

“偏差……归零…….”

秦柯月醒过来的时候，察觉到眼角还有泪痕。说来奇怪，她觉得心脏很酸涩，想来应该是梦见了什么，但是她不记得了。

这是前所未有的事，但是秦柯月并不在意，也没有试着回忆梦境，毕竟只是一场梦，不是吗？

她量了□□温，已经退烧了。该说不说，年轻就是好，一晚上就能退烧。虽然身上有些酸痛，精神有些萎靡，整个人看上去摇摇欲坠，但是还能正常走路，倒也不影响去上学。

秦柯月边换衣服，边感叹自己是个当好学生的料子，太上进了。

自卖自夸了一会后，秦柯月终于收拾妥出门了。临走前，她还没忘记给布鲁鲁添粮换水。她瞄了眼睡在没来得及扔的牛奶箱里的布鲁鲁，一时恶从心头起，自言自语道：“找个时间送布鲁鲁去猫咖打工吧，还是996那种，真是看不得小猫咪这么快乐。”

小病初愈的秦柯月并没有什么胃口，路上经过好几个早餐摊也没有买早饭，等她坐在教室里，闻到同学冲泡的豆浆味，她才感觉肚子有点饿。

刚动弹一下，就四肢酸软。

秦柯月趴在课桌上，放弃下楼买早饭的想法。算了，反正也不会饿死。

李曼曼最先发现秦柯月的不对劲，她上前摸了下秦柯月的额头，说：“没发烧啊，怎么看上去这么虚弱呢？是不是没吃早饭低血糖犯了？”

李曼曼的声音并不大，在一旁埋头背单词的姜芷一下抬起头朝这边看来：“谁低血糖了？秦秦你低血糖了？快快，我这有巧克力。”

秦柯月道谢后，拆开姜芷投喂的巧克力包装，说：“没有低血糖，只是昨天晚上有点发烧，虽然今天退烧了，但还是有点难受。”

李曼曼惊了，问：“不请假吗？”

秦柯月摇头：“没必要，少上一天课可能需要更多的时间才能补回来，不划算。”

姜芷在一边听得目瞪口呆，和李曼曼面面相觑，感叹道：“这就是学霸的自觉吗？”

秦柯月嚼着巧克力，模糊道：“我算什么学霸啊，只是命苦高中生罢了。我和学霸之间是有壁的。”

几人就学霸问题感慨了一番，话题又转向了李曼曼。姜芷笑道：“没想到大大咧咧的李曼曼居然是第一个发现你不对劲的地方，毕竟你之前经常因为犯困趴桌子上呢。”

李曼曼有些得意：“那得善于观察。今天秦秦同学明显不一样，之前是没睡醒的厌世感，刚刚是马上撅过去的离世感。”

秦柯月听得直呼好家伙，立马给李曼曼竖了个大拇指：“你这形容词真是天赋异禀，语文水平已经登峰造极，老刘听了你的形容都得拜你为师。”

老刘是秃顶半边天的语文老师，虽然秃但不强。

李曼曼乐得笑出声，谦虚道：“别别别，我可不想下克上，反攻当师尊。”

秦柯月沉默了，感觉脑仁又开始突突突疼起来了。她喝了口水，望着李曼曼，真诚说：“答应我，这几天少上晋江，行吗？”

……

虽然脑袋有点发沉，但秦柯月还是努力把每堂课的知识重点全部灌进脑子里。

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声响起，她才拿出手机，找齐落落吃晚饭。

感冒后遗症之一就是困倦，课间休息的时候她基本都在补眠，直到现在她才拿出手机。解锁后才发现，两个小时前齐落落就发了个信息，说是食堂研发了新菜系，口碑还不错。

秦柯月回复“那今晚去试试”后，就起身去食堂，沿途还碰见了一只小橘猫。如果不是着急和齐落落吃饭，秦柯月怎么说也得蹲下来蹭一蹭再走。

来到食堂，秦柯月就看见齐落落一如既往在门口等待。

其实秦柯月说过很多次，让齐落落先进去，在食堂里面坐着边吃边等，但每次都被齐落落拒绝，如此几次后，秦柯月再也没提这件事。

她也曾经问过，为什么这么执着，齐落落的表情很认真，说：“我喜欢等待学姐，一想到学姐真的会来，等待的每分每秒都很有意义。”

当时秦柯月觉得姬里姬气，但也没敢细想。

秦柯月脚步加快，最后几步基本是蹦过去的。

“小心，地很滑的。”

齐落落怕秦柯月摔着，挽住秦柯月的胳膊，强制摁住对方作死行为。

食堂的新菜色是盲盒形式的，很便宜，不到十块。

秦柯月心里有些打鼓，但齐落落都说了好评如潮，想着应该问题不大，就点了一份。避免翻车，她还是点了平常两人经常吃的菜。

盲盒端上来的时候两人都沉默了。没有人能对着草莓蒸蛋能不沉默的。

这道菜，食材的名字单独拎出来是不错的，组合在一起是灾难的。蒸鸡蛋上面铺着草莓，看上去怪异又荒唐。

秦柯月第一反应是报警，她从未见过如此歹毒的菜，但想到警察不受理十块钱的案件又泄下气来。

但秦柯月还是举起勺子，颤颤巍巍地在草莓蒸蛋蒯上一勺。促使她这么做的原因有两点，一是好评如潮，二是点都点了。

事实证明，一是不要过于相信人性，二是懂得适时放弃。

齐落落见秦柯月一言难尽的表情，立马递给她一杯柠檬水，担心说：“快喝水顺顺，要不要吐出来，别食物中毒了。”

柠檬的清香缓解了恶心感，秦柯月感觉自己的小命差点没了半条。她语气虚弱但是能听出愤恨：“怪不得好评如潮，都想着带走一个是一个是吧，多么歹毒的人性。”

秦柯月决定了，待会回教室就和姜芷李曼曼推荐这个。

就在刚刚，她理解了这道菜的意义，那就是平等地创死每一个人，主打就是公平公正不公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