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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书生与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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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任江城军统帅一职后,苏无羡肩上的实担不多,责任却更大。加上他近日背负的心事太重,劳累起来便睡眠极浅,还易多梦。

梦里的故事,要从一位家境贫穷的状元郎说起。考取功名后,他家业逐渐殷实,人到中年却无端被人盯上。于是带着一家老小开始逃命。一路下来人越来越少,他也渐渐疾病缠身。

终在某日立于船头之时被江上的疾风重重一击,一口鲜血涌了出来,身边却再无人围着他嘘寒问暖。他临终前抚摸着儿子面黄肌瘦的脸说:

“你要好好活着,活着就好。”

清瘦的儿子在他床边哭了三天。三天后,船也靠岸。年少的书生秉持家风遗志,继续刻苦读书,努力想要好好活着。可他却发现,好好活着着实太难。

追杀的人接踵而至,像甩不掉的闻到血腥味的狼。书生负笈赶回江南故乡,总算求得家族旧友庇佑。奈何他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日久天长,却仍被嫌弃百无一用,受尽折辱。

于是在一个雨夜,书生没有撑伞走回了自己暂住的荒废旧宅里,靠着门颓然倒地,全身高热不退。这场雨下了一夜,他也烧了一夜,身上和心中所有的枷锁在这一刻全被烧断。

第二天醒来时,他换了身行头。从此不再是青衣书生,唾弃世间所有明面的干净。所谓的脏,只是沾手后与身上其余部分白的对比。既如此,那不如把整个身心全部浸在里面,每一块肉都别嫌弃别人。

苏无羡便在此刻梦醒。

梦里的书生最后只有一张古怪狞笑的脸,转过身便走进黏稠的黑暗。可梦外的书生却并非如此,书生在高烧退去后,选择拜入军营,从此军中多了个少言苦练的小兵。最后那个小兵也消失了,留下了一个儒雅谦和的将军。

他在黑暗里逐渐适应了视线,扭头发觉床头那一汪烛火已经燃尽。入冬以来天黑得早,虫鸣从有气无力到彻底失声,街上也甚少再有不宁之事。万物肃杀,今夜更是格外寂静。

苏无羡披好大氅,将垂坠的缎带系好,护住胸口,这才推开门,霎时便与门外耀眼的雪色撞了个满怀。

江城的初雪,竟这样悄无声息地来了。苏府上下换了一身银装,片片琉璃瓦齐齐刷上静寂的白,屋檐的棱角被温柔包裹,矮松的一点苍绿隐匿在鹅毛里,积在青石板上的雪则已经漫过最底下的浅阶。

他提起步子,踩上积雪,微微的凉意逐渐侵入脚底。尚未思索,便已经向东跨院走去。

窦清欢坐在回廊下,背靠绛色的廊柱。她身着一件天水碧色小袄,领口和袖口镶着银兔毛边,外罩着烟灰蓝色斗篷,手里捧着个小暖炉。她并未戴起帽子,长发如瀑,披肩而下。

见他提灯而来,窦清欢难得地没有跑上前迎接,而是歪着头倚在柱上,静静等他走上前。

“你还没睡?”

窦清欢没有应声,仿佛是怕扰了世间难得的清净。她仰起素净的小脸,朝他咧了下嘴。苏无羡拂去她身旁的积雪,紧挨着她坐下,自言自语道:

“也不知这雪是何时下的。”

“也不过才下了半个时辰,便积了如此厚的雪了。”

她轻声回道,清亮的眸子投向刚刚苏无羡来时踏出的坚实脚印。雪花纷扬飘曳,马不停蹄地补全了那一串深深浅浅,仿佛从未有人涉足过那片洁净。

苏无羡瞧着她,却见她仍专注望着密密织织的雪幕,眼下浅浅的阴影在雪光下格外明显。他心里微微一疼,柔声道:

“那明日就别出门了罢?在府里静养一日,初雪是好日子,我叫鸿叔准备家宴。”

窦清欢终于回头望了望他温和的眉眼,说这话时的苏无羡一点也不像威风凛凛的将军,而摇身变成了个热爱生活情致闲逸的富贵闲人。

“嗯。”

她浅浅应声,重新扭头,目光错开了苏无羡直直的视线。苏无羡却偏要执拗地盯着她,直到她不得不再次回头为止。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她眨了下眼,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苏无羡并不打算绕圈子,单刀直入:“你到底瞒了我什么事?”

万籁俱寂,二人的呼吸也停滞了几秒,只有雪仍在窸窸窣窣地落。窦清欢躲闪的目光投向雪地,刚一低头,便被他伸过来的两只手扶住肩膀。

“直到现在,你还信不过我么?”

将军的眼里流露出苦涩的无奈,碎星般的光芒黯淡下去。近日小姑娘总躲着他,本以为是自己前阵子太过忙碌忽略了她,因而连着几日都早早放衙回府。可她仍抱着淡淡的谦恭,连生意上的事也甚少再提。

苏无羡心中没底,却总寻不着时机与她深谈。其实他近来也有事压在心中,常常神思烦倦焦头烂额。若不是今夜梦醒,定然截不住她。

他眼中坚毅,窦清欢却眨巴着眼睛,完全误解了他的意思。

“不是,我要是想起什么来肯定就跟你说了啊。”她无辜地举起手,手炉无声滑落到一旁阶下的雪里,她也顾不上捡,赶忙解释道,“太子府的事情,我真的没想起来新的,你一定要相信我——”

“我不是说这个!”

苏无羡无力地挥手制止她的话头,却想不出该怎么继续,只得疲倦地阖眼。身旁的人顺从地安静下来,只是几秒后,猛地打了声喷嚏。

将军睁开眼,轻轻纵身跳到雪地里,摸出早已熄火冷掉的暖炉,叹了口气。

“手给我。”

他不由分说便拉过她的手,揣到自己氅领里,贴在胸口。空着的手碰了碰她有些发红的鼻尖,微热的掌心温度痒得她往后缩了下脑袋。苏无羡皱了皱眉,干脆张开大手,覆在她的两颊上暖着。

窦清欢喉咙一哽,咬了咬嘴唇,终于说道:

“是你父亲。”

她感受到苏无羡背后一僵,心中不禁也紧张地打鼓,贴在他胸口的手指蜷了蜷。窦清欢对上他千头万绪欲言又止的表情,继续道:

“你父亲……或许他不是被陷害的。或许他真的拿着一个空壳项目上瞒天子,下骗百姓,有人因为他家财万贯,也有人因为他家破人亡。”

“放肆。”

温和的男人消失了,将军的声音清冷干涩,放在她脸上的手掌已然紧握成拳。窦清欢禁不住也缩回了自己的手,不想刚要后撤,便被他闪电般地捉住,随即被捏紧了手腕。

“你从哪里听来的流言蜚语?”

“程泗,你父亲当年的下属,他已经出狱了。”

窦清欢诚恳直视着男人的眼睛,努力想将事情的原委道明:“当年‘山河观园’的项目,是你父亲牵头主持的,对不对?”

将军面色冷峻,沉默不语,眼神里瞧不出什么情绪。

窦清欢继续说道:“山河观园立项初期,你父亲呈报朝廷说这是个规划巨大的聚合项目,能带动不止一方百姓的收入增长。为此,朝廷层层开绿灯,快速下批,还拨了一大笔资金。”

“随后,他又聚集一批商贾,将朝廷的意思转达,又鼓动他们投资支持,承诺必会在三年内回本,净利远高于其他行业。而有朝廷作保,不仅商贾富流拿钱拿地,甚至一些农民也以村为单位集资投入,这又是一大笔资金。”

“山河观园就这样卷进了大批资源,可最后回报寥寥。一期建成之后,不少商铺交着高额租金和抽成入驻,但除去最初的几个月人流量还不错,后面便开始断崖式下滑,一些商铺赔得血本无归。”

“原因是什么呢?原来那山河观园,不是什么一般人默认的富庶之地温柔乡,而是建在了最偏远的北境,人口本就不多,家家户户的消费能力更是有限。而主持这项目的官员,本是从江城派去的封疆大吏。他或是想做出成绩,或是想撬动资源,总之就产出了这么一个与当地消费水平完全不符的怪胎。”

“那人,正是你父亲。”

苏无羡抬起头,下颌僵硬地动了动,阴鸷早已布满眼底。他的手就停在她的脸旁,一秒钟便能找到她的命门。

“你说的这些都是诬告,没有证据能说明这是真的。”

窦清欢心中陡然一亮,心脏随即便沉入寒冷冰渊。原来他是知道的,她痛苦地意识到这个事实。是了,这些都是案卷里记载的事实,他回到江城已经这么多年,怎会不去查阅呢?

原来如此,他只是不相信这些事实罢了。窦清欢窒息地想,眼前一黑。

几秒之内发生的事实在太快,她只能感觉到自己喉间一阵疾风,预期之中的刺痛却没有袭来。接着身子腾空而起,木门仿佛是被粗暴地踹开,砰地一响。下一秒,她便跌进柔软的床铺里。

“这些都是假的。”

耳边再次传来这句话,声音却带着明显的颤抖。窦清欢一愣,望见俯身与她几乎碰着鼻尖的男人脸上的绝望神色,心脏仿佛被揪了起来。

她张开双臂,紧紧地搂住苏无羡颤抖的身子,抚慰地拍着他的后背,不再多言。片刻后,窦清欢松开了手。这次换她扶着苏无羡的肩膀,直言不讳地问:

“你又瞒了我什么事?”

止住颤抖的苏无羡直起身子,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脸色惨白地一笑。

“圣上与慕妃给你赐婚的事,你还要瞒我多久?”

作者有话要说:不多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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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及,快完结了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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