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绮呈按照定位到达目的地, 她提前做过功课,大致了解了这间公司的情况,如果不是真的前景可期,她也不会随便过来。然而面对眼前这栋崭新的巍峨的写字楼时,她还是不禁感叹郑思行这小子真是有点东西的。
面试地点在五楼右边第二个办公室,敲门进去,里头只有一个男人。
“宋绮呈是吧?”他正了正领带,“我叫王晟,负责你今天的面试。先简单做个自我介绍吧。”
王晟算那种端正严肃挂的帅哥,不像郑思行总眉眼带笑,跟谁都能客客气气聊两句。宋绮呈认真说完自己的情况,他听得详细,也不是对专业内容一知半解的普通hr,宋绮呈判断他起码还负责项目的开发和设计,总归职位不一般。
“我看过你的简历,你的学历很不错,上一家就职的公司还是互联网大厂,因为什么原因辞职的?”
不意外会被问到这个问题,宋绮呈说出提前想好的答案:“我是负责文案策划这一块的,但因为岗位分工不合理,部门协调度不高,总会浪费太多时间在无意义的争论上,结果就是我们内部达不成统一,玩家也不满意成品,因此我希望换个新的平台,更大地发挥自己的领域优势。”
王晟翻看着她的作品集,点点头:“你做过的这几个项目我都知道,尤其这个解密游戏,我女朋友天天玩儿。”
宋绮呈笑笑:“这款游戏确实很受欢迎。”
王晟道:“我们公司刚起步,你也能看到,员工不算多,你担心的这种协商不统一的情况基本不会发生。你的能力我看挺不错的,但还是要多问一句,你个人性格方面怎么样?因为团队工作里沟通交流是不可避免的,你又是因为这个原因从上一家公司离职。”
宋绮呈从容道:“我身边的同事朋友都认为我是个挺随和的人,可能工作中会比较较真,但这也是为了更好的完成项目,我倒不觉得是缺点,毕竟最终的目的都是为了给公司创造更大的价值。”
王晟嘴上没说什么,宋绮呈从他神色中看出他对自己还是挺满意的。二人又沟通了薪资待遇和工作时间的问题,面试圆满成功,说是随时可以来报道。
宋绮呈看了自己的日程安排,确定两天后可以来上班,话音刚落,王晟就按了下桌上的座机,抬头对她道:“刚刚没说完,这家公司是我和我大学舍友一起创立的,我算是老板之一,另一个你也认识一下吧。”
接着门被叩开,宋绮呈转头,看见郑思行一身利落的西服,大步流星走进来。
“面完了?”
王晟刚要回答,发现他并不是看着自己问的,反倒动作很自然地将手搭在了宋绮呈的座椅靠背上。他不禁皱起眉,刚要批评他这轻浮举止,郑思行已经对他道:“人你也认识了,这我发小,往后见面少板着脸,她胆子小。”
宋绮呈小声纠正:“我胆子才不小。”
王晟意外:“你发小?怎么不早说。”
郑思行故作伤感地叹息道:“我要说了不成开后门了吗?人家可不稀罕。”
他往椅背上一靠,阴影笼罩下来,宋绮呈莫名有种自己被他揽在怀里的错觉。
身份挑明,王晟不苟言笑的面孔总算柔和许多:“闹了半天原来都是自己人,我说你怎么这么有本事,从大厂挖了个人才过来。”
郑思行笑道:“少夸她几句,人脸都红了。”
他的手搭在椅子扶手上,与她手臂靠在一处,雪白的衬衫袖口露出一截,腕上扣着腕表,漂亮的手指随意蜷着,体温几乎能通过空气传输到她身上。宋绮呈碰了碰自己的脸颊,心想她才不是因为王晟的话脸红。
王晟道:“你俩叙吧,我接下来几天要去上海出差,六点的飞机,回家收拾东西去了。”
郑思行疑道:“今晚就去?那事儿不是不急么。”
“早点办完早点回,还能赶上和我女朋友过情人节,你当然不急。”王晟和郑思行说话时就半点不严肃,末了冲宋绮呈点下头做告别,拿上车钥匙走了。
“王晟是我大学舍友,别看他平时一副小正经的样子,其实人可损了。”郑思行坐到王晟的椅子上,给宋绮呈杯子里添了点热水。
宋绮呈喝了口,问:“比你还损?”
郑思行看她一眼,似笑非笑:“我在你心里就这个形象?”
宋绮呈说你要有正确的自我认知,别以为穿了西装当老板了我就得昧着良心拍你马屁。
“那我就放心了,你怎么对老陆他们就怎么对我呗,我这人心眼儿小,经不起区别对待。”
郑思行草草翻看了下她的简历,“说起来,你到底为什么从上一家离职?刚才那种场面话一听就是假的。”
宋绮呈一惊:“你偷听?”
“我光明正大听的,”郑思行指了指办公桌对面一扇不起眼的暗门,“这我办公室,你们在里头说话,我听听还不成了?”
宋绮呈转念一想,直接道:“你对我没信心,觉得我会怯场。”
郑思行挑了下眉。
宋绮呈道:“社交对现在的我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刚刚就算是马云给我面试,我也不会太紧张的。”
郑思行道:“是吗?但你从我进门到现在都没正眼看过我一次。”
宋绮呈:“……”
这点确实不好解释。
她顿了顿,拾起勇气抬眸看他。其实较之以前,他的变化还是不小的,青年人的沉静在他眉目间彰显,五官都要比少年时凌厉深邃许多,也就泪痣长得太过恰到好处,让他保留了不羁的气质,显得不多难以亲近。
“刚才那个问题你还没告诉我答案呢。”郑思行靠近桌身,撑着脸大大方方给她看,顺便绕回最开始的话题,“是待遇不好还是别的?”
宋绮呈移开目光,道:“在新公司老板面前说上一家公司的坏话是职场大忌。”
“你还没正式入职,”郑思行笑笑,故意道,“而且我对你来说也就是个全名,说说怎么了?”
一个烂梗要没完没了地提,宋绮呈瞪了他一眼,才闷声道:“因为平安夜那天,我部门的主管给我转了个1314的红包。”
“噗。”郑思行没忍住,顶着她幽怨的眼神想笑又不敢笑,清清嗓子问道,“那人很差劲吗?”
宋绮呈扫了他一眼,道:“没你好。”
“没我好是应该的。”他一脸的一所当然,好在良心未泯,又问了句,“然后呢,他没为难你吧?”
“我说,‘你要再敢多哔哔一句,我就把聊天记录转给你老婆、你老婆的同事、你女儿、你女儿的同学’,他就怂了。”
郑思行点点头:“在职场上遇到这种人确实挺恶心的。”
“郑……总。”宋绮呈说到一半拐了个弯,想起来他介意自己叫他全名。
郑思行促狭地看过来。
“这事别跟别人说,尤其不要让钦哥知道,他个大嘴巴肯定会告诉我妈,到时候我还得挨一顿说。”
郑思行:“放心吧,我肯定比陆宏钦嘴严。”
宋绮呈很相信他的承诺的,“那就好。”
郑思行凝注她的眼睛,暧昧不清地道:“以后要还有什么小秘密,也可以跳过他,单独告诉我。”
宋绮呈想着秘密是吧,我真说出来怕吓死你。
也没给他准确的回复。
“晚上一起吃个饭?昨儿人太多,好多话都没机会跟你说。”郑思行看了眼手表,外面天色也快暗下来了。
“今晚不行,我已经有安排了。”
刘阿姨那边的工作虽然能推掉,但这顿饭还是得去吃的,否则对不起人家的一片好心。
郑思行就没再坚持,望眼她薄红的脸颊,道:“下回出门多穿点,看你冻的,我都要怀疑是不是办公室空调效果不好。”
宋绮呈立即抬手挡住脸:“少管我。”
六点多钟,宋绮呈到了约定的餐厅,找到包厢号和父母会合。
刘阿姨夫妻紧跟着也到了,还带了儿子来。宋绮呈坐在角落里摸出手机玩,试图减少存在感。
宋母和老朋友寒暄过后,望着对方身后的年轻男子,不由夸道:“嘉泽都是这么高个大小伙啦,还是你有福气啊。”
刘嘉泽腼腆一笑:“曾阿姨好。”
刘阿姨捂着嘴笑:“有什么福气呦,生个儿子养到大,没少让我操心!诶,小呈呢?”
宋母便道:“宋绮呈,怎么不知道来叫人?”
宋绮呈只得走过来喊了声叔叔阿姨。
刘阿姨眼睛一亮:“上次见小呈,她还在上高中呢吧?怎么长这么漂亮啊这姑娘,走在路上遇到我可认不出来。小呈今年二十几?”
宋母道:“24了,比嘉泽小——”
“小三岁,”刘阿姨接话道,“咱们都老了,以后让年轻人多多来往。嘉泽,你过来和小呈坐。”又悄悄冲宋母眨眼睛,“小呈交男朋友没有?”
“没呢,她工作还没落实,哪有空考虑这些,谈恋爱还早。你们家嘉泽……”
“一样。”
两人交换完眼神,默契地达成了共识,手挽手落座了。
宋绮呈:“……”
你们的意图会不会太明显了。
一顿饭的节奏全牢牢掌控在两位女士手里,宋绮呈赔笑到嘴角都有些僵硬,总算盼到了散场。
几人在大厅辞别,长辈说话,刘嘉泽被母亲发配过来陪伴宋绮呈,看到她疲惫地揉按眉心,温声道:“长辈们热情,希望没有让你受到困扰。”
宋绮呈对他感觉倒还好,方才席上他就一直挺照顾她,大概是年长的缘故,他比她更会应对这些人情世故,自己被父母调侃的同时还能抽空把她解围。
于是真诚道:“没事,他们都是好心。”
刘嘉泽与她并肩站着,忽然说:“之前曾阿姨说想让你来我们公司上班,我还一直挺期待见到你的。”
宋绮呈有些意外地看向他。
刘嘉泽解释道:“小时候我们一块儿玩过,估计你都不记得了。”
宋绮呈回想片刻,印象不深。她小时候朋友实在多,就光拿那群发小来说,一个个都爱来逗她玩,因此也想不起来一个只露过几次面的刘嘉泽。
她赧然地冲他一笑,刘嘉泽也不禁弯起唇。
父母间的意思很明确,是默许他和宋绮呈进一步往来的,否则也不会看着他们俩加上微信才罢休。年龄学历家庭等方面两人都般配,宋绮呈长得也漂亮,正是他喜欢的类型,刘嘉泽头一次觉得被催婚不是件让人烦恼的事情,他很想继续和宋绮呈接触。
宋绮呈对他的心思浑然不觉,以为面对的也是个被父母安排的苦命人,没有过多的交流欲望。两边父母还在依依不舍交谈,宋绮呈无所事事,又为逃避尬聊,只得低头去看手机。
各个APP点了个遍,偏平日里话多得没完的陆宏钦也一声不吭不知道干什么去了,宋绮呈连从不打开的校友群都戳进去看了看,不断下拉刷新,总算刷出一条新的朋友圈。
郑思行发了张图片,拍摄场景有些眼熟。
宋绮呈皱起眉,狐疑地望望四周,又将图片反复放大对比,惊觉这里就是郑思行图片上的地方。
果然,下一刻就听到有人叫她名字。
一回头,郑思行从不远处走过来,看看刘嘉泽,又看看她,意味深长地说:“难怪不和我吃晚饭,还不让我管,真有安排啊。”
宋绮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