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没有比赛的状态，就是训练——上课——训练——上课。

上一次考试还是二月份。四大洲锦标赛和世锦赛中间那段时间。说来实在惭愧，魏淼某种程度上来说，就是去走个过场的。

特别是数学考试。她在考场上端坐了半天才动笔，看着一个个看不太懂的数学符号发呆——她上一次学习数学，还是高二的会考。虽然已经习惯了这种与数学相对无言的状态，但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沮丧——大部分来自和她同级同年的表哥，常年学霸并且在会考前对她进行数理化层面的智商降维打击。

磨磨蹭蹭地咬着笔杆。凭感觉填完了选择题，对着填空一顿乱写，然后对着大版面的解答部分继续发呆直到考试结束。然后在学校呆了一天，马不停蹄地回去训练。从十二三岁，被选进国家队开始，魏淼基本上就和学校生活脱离了关系。最初的时候，因为不太稳定的比赛成绩，家里人其实不太支持她走这条路，哪怕被教练夸有天赋，八九岁在国内同年龄段就没有啥对手，还是不太支持。

说转机的话，应该是十二岁那一年拿了全国U联赛的冠军，国家队教练来找父母长谈的时候。那是她还小，在某个周末的清晨半打瞌睡的坐车去很远的冰场，在前面开车的妈妈问了一句：“淼淼，你喜欢滑冰吗？”

十三岁那年第一次离开家人参加集训。出生于南方的魏淼像一株风滚草，很快适应扎根生长，然后在队内比赛站上第一的位置。十四岁那年正式站上世界舞台，跨组参加全国锦标赛正式成为全国冠军——毫无疑问的，令人瞩目的成绩与令人艳羡的天赋。同样毫无疑问的是，因为这个选择而不得不放弃的另一条路。

后悔倒没有。魏淼想。大教室里讲台上的老师正在念PPT，关于中国历史的。有人在听也有人开小差，上个赛季刚进国家队的新来的小师妹偷偷低头问她这赛季选曲定了没有——好问题。

一般选曲都是由教练根据选手个人风格来的，一般会给选手提供三四只曲子，选手再从这几支曲子里选。魏淼15岁升组并且延续到第二个赛季平昌奥运赛季的是两套风格比较统一的节目，《Flower of the north》和《Ariel》。前者纯音乐，考斯藤颜色整体偏青色，有黄色的花朵作为点缀；后者用了《小美人鱼》电影的主题曲和百老汇音乐剧版本的《美人鱼》，考斯藤以蓝色色调为主，裙摆的褶边像翻起的泡沫。都是轻快甜美又带着小浪漫的曲子，挺适合她的。也在冬奥会上刷新了近二十年女单选手的最好成绩，是她的成名节目。

这赛季的选曲要交了，但她还没决定下来。下午的冰上训练是三个队挤一个场。花滑队搁中间跳，短道队滑小圈，大道队滑外圈。刚休假回来大家都没怎么恢复到比赛状态，魏淼一连摔了好几个屁股墩，被曲教练拉着面了一会壁，继续上场蹦跶，觉得自己像只蚂蚱。

虽然总是在说梯队建设梯队建设，事实上花滑队目前的状况就是既没有梯队也没有建设。男单现在成绩稳定的找不出第三个人，稳定的两个难度差距还不小；女单魏淼能出头都是爆种黑马冒青烟，独苗一根每天都担心风一吹就倒；双人不停拆对，最后稳定下来的也就俩，都不知道能撑到什么时候；冰舞就一对，真就一对。真没梯队，只有战队。魏淼勉勉强强还能算个中生代选手，过几年到了北京冬奥会就真的是老将了，只能祈祷自己在发育期稳下来，稳稳当当冲第二届冬奥。

一天的训练和课程结束之后魏淼照例看看电影玩玩游戏。微博虽然下回来了但是她多少还是有点心理阴影，偶尔刷一刷偶像动态就算结束。她的冰迷也清楚她平时的状态，看她平时随便发发，和师兄师姐互动互动也挺开心的。之前po出的那张照片下有很多冰迷祝贺她追星成功，还有很多王俊凯的粉丝跑过来说着羡慕还夸一夸她。怪可爱的。

然后她很自然地把手机壁纸换成了彩排那天未流出的秘密合照，对着傻笑了好久才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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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来的时候，魏淼更喜欢在冰场待着。

她今年高三，但是不用担心其他的，已经成功保送进了北体大。这样再说些什么“没有体验到人生的重要环节”也像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她给相熟的同学发了祝福，第二天中午刷微博看见王俊凯发了高考祝福的微博，拿着粽子说“高中”，她笑眯眯地保存照片，然后被路过的教练拍了一巴掌：“吃饭不准看手机！”

魏淼把手机塞回外套兜里，假装乖巧地“嗯嗯啊啊”几声。

新的节目编好了——上个月去了趟加拿大和编舞师面谈。确实花了大价钱，她看着都肉疼，幸亏不是她自己掏钱。上个赛季和上上赛季，她成绩不错，挤一挤也是世界一流，放到亚洲也是挺有名气的女单选手，今年接到了去日本知名冰演的邀请函，打算去一场。递交的节目是《十面埋伏》，她甚至特意学了古典舞，力图用一张娃娃脸搞出腾腾杀气来。

体验不错。很多知名选手。魏淼默默领了开场的第二个节目的位置，按成绩和知名度来看她也确实就这个水平。座长是现役唯一goat人气王，看着年轻的老前辈，几乎是所有年轻选手的偶像——还很平易近人，知道魏淼是第一次参加这个冰演还特地过来用结结巴巴的日式英文和手语和她交流，很平易近人笑得也很可爱，魏淼就是一整个的受宠若惊和小鹿乱撞，玩得怪疯的，氛围也很好，她在里面是也可以说是小选手，在返场时和几个青年组时就认识的女选手凑在一块，被推出来炫炫技，然后被掌声和欢呼淹没。一起来的师兄和平易近人的goat鼓掌欢呼，手拢在嘴边当小喇叭做气氛组，年纪没差多少的男生接力似的，鼓励地拍拍她的头——这个时候又有大前辈的感觉了。

晕乎乎地和师兄一起回了北京，第二天了都感觉自己的笑容还挂在腮边没下去。三个人的合照被师兄po上微博，她占了中间的位置，犹犹豫豫摆了个小树杈，笑容甜的像酒窝盛了蜜。

人生嘛。就得这样才有趣。然后照旧训练的某一天教练来通知消息，说是某个给北京冬奥会预热的冰雪综艺要来国家队训练场地溜达两圈——参与人员——

魏淼榜上有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