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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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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时节,人们喜欢在茶余饭后谈些“时事”来消消暑,要说起近来凛川发生的大事,季府占二。

其一,一向不近女色的季大少爷近来身边多了一位女伴。传闻,那女子相貌娇媚可人,季公子对其是百依百顺,一刻都离不开她。有人说她是上面下来的王侯之女,季少爷自幼便对其倾心,也因此多年来为其守身如玉,终于抱得美人归。也有人说,那女子是山里出来的妖精,就连顽皮性野的猴子都能被她驯服,季公子是被其迷了心智,才会有如此反常之举动。

其二,季府在城西新开了一家店,名为“若叶居”。若叶居只售一物,每日只接待十人。传闻,品尝过之人,皆大赞:此物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是以,多少富商贵胄花重金只为买一筹去品一品那“神仙美味”。

有人将传闻写进了话本子,名人轶事配上妖魔鬼怪元素,一向都是大热的题材,这本新出的话本子成为了近期的畅销书。

此刻,若叶居二楼,若叶靠在窗边,举着一本书,太阳晒得她背有些微微发痒,她在窗边蹭了蹭,跑到桌边停下,弯下腰手肘撑在桌上道:“季夏哥哥,你看,这里说,我是妖精耶,你怕了吗?”

季夏唇角勾起:“话本子里也說我抱得美人归呢,你相信嗎?”

若叶脸微红,合上手上的书,张牙舞爪道:“那如若我真不是人呢,你怕不怕我吃了你?”

季夏放下手中玄露,捏着若叶的脸道:“你若是妖精,我就去做收妖师,收了你这个小妖精。”

是夜,东湖岸边灯火通明,人头涌动,湖面上灯光点点,随波流动,乍看,犹如浩瀚星海洒落人间,美得很不真实。

若叶站在岸边,眼神随着湖面上的花灯打转儿,季夏在荒岛上给她讲过凛川夜晚的繁华,饶是如此,现实中的景象还是让若叶露出惊喜的表情,她收回视线,转身看着季夏,有些兴奋道:“季夏哥哥,这里好热闹啊!”

季夏似老父亲一般,双手别在身后,眉眼藏着笑意:“喜欢吗?”

若叶用力点了点头,她就是这样,对于喜欢的东西,表达格外强烈。

有小船径直停在两人跟前,胡子花白的艄公高声喊道:“公子、小姐,可以上船了。”

身旁,季夏伸出手,似是看出了若叶的心思:“我叫的船,上吧,小心些。”

若叶面上一喜,扶着季夏的手,一步便跨上了船头,这一步落得有些重,船身旋即一晃,那艄公怕若叶摔着,忙上前欲扶若叶,艄公的手还未触到若叶,若叶就已经稳稳当当立住,船身也渐渐平稳下来。

艄公撑了一辈子船,娇滴滴的小姐见得多,一步跨得如此之大,且还能堪堪立住的,眼前姑娘是第一人。他抬头望了若叶一眼,只是一眼,艄公浑浊的眼睛亮了亮,这姑娘身上似乎有一股灵气,让人忍不住多看她几眼。

一道玄青色身影落在若叶和艄公之间,将二人挡了个严严实实,季夏眼尾睨了那艄公一眼,艄公心知行为有所不妥,忙垂目转身欲走。

若叶知道艄公适才是想扶她,她从季夏身侧探出个脑袋,咧嘴笑道:“适才多谢你啊,老人家。”

不想,艄公头都未回,行到船尾撑船去了。

若叶仰头问道:“季夏哥哥,我没让老人家扶我,他生气了?”

季夏微微一笑,歪头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又指了指艄公,若叶细看,才发现老人家耳中塞了棉花。

每年的七夕,牛郎织女鹊桥相会的日子,东湖上都会举办一场盛事,名为百花宴。百花宴已举办逾百年,在凛川来说,可谓是一个传统盛事。但这样一个盛事,季夏却是第一回参加,因为,所有的凛川人都知道,百花宴乃是一场相亲大会!

而他,向来只忙事业,且不近女色。

百花宴当晚,适龄的年轻男女会相约来东湖,男方会邀请女方上自己事先准备好的船,然后,两人在湖中游玩,湖面上以花朵为托,漂浮着各式美食,见到喜欢的美食,船上的人便捞其上船,一起享受美味,一场宴会结束,上岸之时,男方会送女方一盏花灯,如若女方接受了,那这事儿也就成了,但若是没有接受,就……

听到这里,若叶侧目瞟了眼水中花枝招展的自己,抖了抖宽大的粉色衣袖,终于明白为何清晨小青听说季夏今晚要带她来东湖,突然兴奋地跳了起来,硬是拉着她在镜子前捯饬了一个时辰,嗯嗯,想来“人”的求偶行为与荒岛上她的朋友们有的一拼。

若叶拍了拍自己的脸,感觉脸上的粉搓下来应该可以揉面了吧,她看了眼船尾背对着她的艄公:“这百花宴跟老人家耳中的棉花有什么关系?”

季夏剑眉一扬,反问道:“你知道为何这百花宴要在湖中举办吗?”

若叶隔着矮桌坐在季夏对面,指腹摩挲着下巴,邪魅一笑:“这个我知道,自然是让小娘子无处可逃,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季夏撑着桌子的手肘一滑,敲了若叶一记栗子:“又偷看话本子了?”自己明明将若叶屋里的话本子都抄了,她还有什么地方可以藏?

若叶缩着脖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嘿嘿,藏东西可是我小时候和爹娘玩得最好的游戏。

季夏见若叶答不出个实际的,自顾自道:“湖心与岸上不同,艄公将船与船之间保持着距离,没有人知道隔壁船在说些什么,这相约出来的年轻男女自然有很多话是不想被外人听到的,所以今夜东湖的艄公耳中一定都会塞着棉花。”

若叶又瞧了眼艄公的背影,原来这里还有这样的讲究,她扫了扫四周的船,都是一对对才子佳人,果然如季夏所说,船与船之间保持着距离,不过对于若叶来说,要真想听到他们说什么,却不是难事。若叶犹豫了下,还是忍住了,不过不知为何,看见周遭成双成对的男男女女,她心里莫名有点开心。

说话间,有荷花飘到小船边,挨着船停了下来,那花格外透亮,若叶觉得好奇,探头去望,粉色的花瓣里放着一颗颗小小的会发光的珠子,花蕊上竟放着一碟精致的糕点,她正觉得新奇,对面,季夏已探出手,将花蕊中的小食提了上来,空了的荷花像自己识路般悠悠漂走了。

“尝尝。”季夏夹了一块到若叶碗中。

不知是不是错觉,若叶觉得今晚的季夏哥哥有些不一样。

若叶不似一般女子,在外吃东西只蜻蜓点水般碰一下,她低头瞧了瞧碗里白白糯糯的小团子,一口便包进了口里,果然,味道和相貌一样的好,她竖起大拇指:“季夏哥哥,这个好吃,你也来点。”

糯米团子面儿上的粉末沾在若叶嘴边,季夏伸手帮若叶擦了擦:“慢点儿,别噎着。”

季夏的手温热,触到若叶嘴边的那一刻,她白皙的脸颊透出些许粉红,咀嚼的动作顿了顿,腮帮子鼓得像颗成熟的水蜜桃。晚风拂过船边轻纱,光影在季夏俊俏的脸上轻晃,若叶只觉眼前一片朦胧,怀疑自己吃了一个酒心团子。

又有一朵荷花靠近船边,季夏伸手去捞,若叶对这种新奇的吃法很感兴趣,半起身探头去瞧季夏这次捞起的是什么,纤细的食指在桌上焦急地敲着。

季夏抽了抽嘴角,看起来,敢情自己前面介绍了一堆“百花宴”的背景,这货只记住“宴”这个字了,等待吃食的模样再认真不过,好在季夏无所谓,毕竟他已经习惯了若叶搞错重点。

“啊,看到了看到了,咦,不是吃的啊!”若叶目光盯着季夏的手,有些失落地坐下。

季夏看见若叶失望的表情,有些好笑:“别小瞧了这壶里的东西。”

季夏一句话撩起了若叶的兴致,只见季夏手中执一翠玉小壶,盛夏时节,壶面渗出微微水珠,季夏怕若叶喝不惯,只给她倒了小半杯,杯中漂浮着点点碎冰,若叶端起杯中,只呷了一口,冰凉爽口,有淡淡的梅子清香,在这样的夏天喝,简直再爽不过!

“凛川的青梅酒是出了名的,加上碎冰在酒中,是夏天去热解暑的佳品,不过你第一次喝,不要太急,小心醉了。”

若叶眯着眼瞧季夏,酒心团子加上青梅酒,嘿嘿,好像已经醉了……

远处有丝竹声入耳,想来应是有人正在以音会友,今夜湖上这顿饭若叶甚是满意,酒足饭饱后,最后一朵荷花漂到若叶面前,这次,季夏捞上来一个小巧精致的透雕荷花纹胡桃木盒,若叶其实已经撑到不行了,但还是很期待这最后一道菜。

季夏小心翼翼打开木盒,里面是一串红色手绳,尾上坠了一块晶莹剔透的白玉,细看,玉上雕刻了两个小人并肩靠在一棵树下,头顶当空挂着一轮明月。雕刻之人应是个新手,刀工拙劣,但胜在神似,若叶一看便可猜到玉上的小人儿是若叶和他。

若叶的目光落在季夏拿红绳的右手上,她秀眉微皱,盯着季夏手指上那几道浅浅的红色伤口,莫非那玉上的小人儿是季夏亲自刻上去的,一想到季夏笨手笨脚刻东西的模样,若叶心头一暖,却又带着几分心疼。

此刻,季夏却没有注意到若叶的眼神所在,他微微捏了捏拳头,喉结上下翻滚了几次终于开口:“都说人间姻缘是天上月老安排的,他以红绳将有情人系在一起,所以,我去月老庙求得此绳。

”他将红绳攒在手中递了出去:“若叶,希望,希望你能……”

还未等季夏说完,若叶便伸出手,转了转手臂,笑意盈盈:“帮我戴上吧,季夏哥哥。”

季夏面上一愣,随即“哦”了一声,忙不迭为若叶戴上红绳。

红色的手绳配上白润的玉,衬得若叶手臂莹白,她凑近瞧了瞧,满意道:“真好看,这是我从小到大收到的最特别的礼物了,谢谢你,季夏哥哥。”

季夏看着若叶严肃的模样,有些想笑,他握住若叶的手:“所以,你是答应我了吗?”

若叶的手被季夏握得极紧,她能感受到对方的紧张:“答应什么?”

“为了我,留下来。”六个字,季夏说的简单又忐忑。

若叶眨了眨眼睛,她又怎么会不明白季夏的心意,但是,如果她说出了实话,她的季夏哥哥还会像现在这么喜欢她吗?若叶不敢肯定:“季夏哥哥……”,她望着季夏的眼睛:“如果,若叶让你跟我一起回荒岛生活,你愿意吗?”

季夏的手一僵,看了一眼若叶手上的红绳,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小船在湖心晃悠,就好像船上两人的心,都有些飘摇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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