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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英雄终将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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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云起大陆便盛传着席一霜的传说。他执剑而来,响应世人所求。

二百年来,他看过大宴宾客,也眼见着这楼塌了,人来人往,繁华看遍。如同曾经的司尘那般,天地间好似也只席一霜一人,踽踽独行,无牵亦无挂。

当今世界,天下太平,纷争暂息。仙门世家好似各司其职,人间灯火辉煌,凡人琴瑟和鸣,一如昔日席一霜在逐云之巅所见之景。

祈求之铃许久未闻,他的泠寒也许久未出鞘,席一霜之名,也许久未被提及。

席一霜将泠寒收起,换了一身衣裳,漫步街头,独自穿行在人群密集的喧嚣道路上。一时间,倒也与俗世的寻常男子无异,除开那俊美的面容时不时引得过往之人多看一眼。

他已许久不曾在如此安宁热闹的地方驻足过,心中骤觉恍如隔世。不过当他看到过往行人面带喜色时,他向来平静无波的面容也随之染上一丝笑意。

已至晌午,席一霜忽感腹中饥饿,遂行至一间包子铺欲买几个馒头果腹。这二百年间,他吃穿用度一切从简,餐风露宿是常态,饿了摘些树上野果,渴了喝点山涧泉水。

人间的吃食,纵只是简单的馒头,于他而言也是难得的美味。

他买下三个馒头,掏出钱袋付了钱,刚欲接过馒头时,忽然从旁伸出一只略带灰尘的小手,迅速抢过其中一个馒头逃离。

席一霜转头一看,是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女孩,约莫十三四岁,浑身脏兮兮的。她像是饿极了,三两口便将馒头全部吃掉了。

见状,店家怒道:“好你个小乞丐,竟敢抢我馒头,信不信我……”

席一霜挥了挥手止住店家的怒骂声,他接过剩下的两个馒头,缓步走向小女孩,温声道:“还饿吗?我这里还有。”

他摊开手,白胖胖的馒头躺在他的掌心内。

小女孩这会儿倒没有刚才抢馒头的那股狠劲儿了,她定定看了席一霜许久,方才小心翼翼拿起其中一个,小口小口吃了起来。

吃着吃着,她竟哭了起来,大颗大颗的眼泪从她的眼眶滑落。她立即用手背擦去,倔强地不肯发出一丝声音。

他这个被抢东西的尚未说话,反倒是抢东西的人哭了……席一霜甚是无奈,轻声问道:“哭什么?”

小女孩并未回答,只无声无息抽噎着。

待她吃完第二个馒头时,席一霜将他身上的钱袋塞到了小女孩手上,这些银两已足够她生活很长一段时间。

“我不要银两。”小女孩啜泣着道:“我想跟您走。”

席一霜心下微怔,而后轻斥道:“胡闹,怎可随意跟一个人陌生人走!”

小女孩又抹了抹眼角之泪,水雾弥漫的双眸瞬也不瞬的看向他,“您不是陌生人,我一直记得您,席道长。”

席一霜一生所救之人不知几何,他早已忘了多年前他也曾如现在一般,将手中银两赠予那些小乞丐。其中一个一直念念不忘,追随着他的脚步直至今日。

小女孩用当初他给予的银两买了一个铃铛,她从怀中掏出小心保存了许久的铃铛,轻轻摇了摇,铃铛清脆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她哭着笑道:“席道长,您向来有求必应。那如今我求您,带我一起走。”

席一霜墨眸微缩,他陷入了漫长的沉默,恍惚间却忆起昔日在南柯梦捡回的幼鸟,瘦小而脆弱。他沉寂了二百年的心好似被什么轻刺了一下,而后轻叹道:“好。”

自此之后,席一霜身侧便多了一名唤颜朝槿小女孩,为他洗衣做饭,为他煎茶煮酒。

二人遍览五州,诛邪除祟,一路跋山涉水风尘仆仆。纵是如此,颜朝槿也从未叫苦喊屈。

岁月匆匆而过,转瞬又是十七年。

这日席一霜正在义庄内净化恶灵,忽闻大门外传来怒气冲冲的脚步声,有一年轻女子边走边嚷道:“陆风清,你还是不是灵修了?左一个小心,右一个三思,不就一个小破义庄?有什么值得害怕的?你不去我去!”

那名唤陆风清的男子出口制止道:“霁雨,等等!”

舒霁雨哪里肯依,当下便直接一掌轰开义庄大门闯入。

听得门外动静,席一霜眉头微皱,身形隐入黑暗中。

舒霁雨在义庄内上上下下转了一圈,目之所及不过一些低弱恶灵,她一掌拍上陆风清的左肩,没好气道:“哪来的恶气冲天?分明就是你胆小怕事!”

陆风清环顾四周,催动灵力细细感知着义庄周遭一切,惊觉方才那股冲天怨气已消散大半。他眼眸微沉,几乎瞬间便想到了义庄内尚有他物,可任他如何探知,却都一无所获。

席一霜匿在暗处,瞧着二人的动静。陆风清实力不错,舒霁雨稍差些,但余下恶灵已不多,不出片刻,他们便已将义庄净化完毕。

“真没劲。”舒霁雨叹了一声,而后似是想到了什么,明眸一亮,用胳膊撞了撞陆风清笑道:“哎,陆风清,听说郊外有一处闹鬼,咱们明儿去瞧瞧?”

陆风清心有顾虑,劝告道:“霁雨,那里是何动静我们尚不清楚,贸然前去恐出大事。”

纤眉一挑,舒霁雨横了他一眼,喝道:“去不去?”

陆风清闻言,兀自苦笑不已。舒霁雨行事说一不二,纵是劝她也无济于事,可她实力尚有不足之处,他岂敢让她独自一人前去?

他紧握着手中三思,纵容一笑,“去。”

舒霁雨眼底几何是瞬间便聚起了喜色,她拍着胸脯大言不惭道:“莫怕!倘若有何事发生,自有我保护你。”

“……”

席一霜默了半晌,他推测平日里陆风清和舒霁雨比武时,少不得让上几分,将她纵得如此天高地厚。

他轻易便看清了陆风清眸中暗含的款款深情,唇角微勾心中暗叹:罢了,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开心便好。

次日深夜,席一霜正在床上盘膝修行之时,骤闻隔壁厢房传出震天巨响。

他被这突如其来的响声弄得,而后又忧这动静扰了客栈内休息之人的安宁,便推门而出探个究竟。

舒霁雨推开一大群药师,眉眼间带着雷霆般的惊怒,“庸医,你们这群庸医,都给我滚!陆风清不会死的,他绝对不会死的!”

药师们面面相觑,受她苛责也不恼怒,只怜悯着望了她一眼,摇头叹气着相继离去。

这时卧房内传来陆风清略显虚弱的声音,“霁雨,莫哭……”

穿过大开的房门,席一霜看见舒霁雨贴着陆风清的胸口,似在确认他的心跳,而后泪如雨下道:“陆风清,你撑住,我现在便去替你寻丹修。对,丹修!丹修定能治好你的伤势。”

席一霜眉头微皱,缓步行至床前,却见陆风清面上一片煞白,竟是一丝血色也无。他再略一感知,发现他体内灵力紊乱,正反过来冲撞着他全身。

舒霁雨单手护在陆风清身前,警觉道:“你是谁?”

此刻颜朝槿也听得声响赶了过来,她见此状况温声安抚道:“姑娘请放心,他是席一霜,定不会伤了这位公子。”

“席一霜……”舒霁雨念了几遍这个名字,而后语无伦次哀求道:“席,席道长,救救他,求求您救救他,我……我给您……”

席一霜抬手止住了她下跪的动作,冷静问道:“他这是发生了何事?”

舒霁雨犹如卸了力般瘫坐地上,掩面悲哭,“凶灵!他中了凶灵之毒!都是我的错,倘若不是我一意孤行执意要去,陆风清绝不会受伤。他是为了救我,才被凶灵所伤……”

竟是凶灵!?

席一霜心中大为震惊,这二百年间他只遇到过一次凶灵,凶灵形成条件甚是苛刻,他如何也想不到这里竟会诞生此等祸害。

但眼下最要紧之事便是治好陆风清体内之毒,思及此,他快步行至书案上,执笔行云流水地写下一个方子,“阿颜,你与这位姑娘去药房替我抓这些药材过来。”

舒霁雨近乎冲撞地接过他手中药房转身便走,甚是顾不得出言道谢。颜朝槿在她身后紧赶慢赶,差点便跟丢了。

药房小二远远便见有人匆匆而来,他眉开眼笑地迎上,“夫人,姑娘,二位是要抓什么药?”

颜朝槿宛若晴天霹雳,她怔怔僵在原地,茫然问道:“你,你唤我什么?”

药房小二不解其意,诧道:“夫人,您怎么了?”

此后,颜朝槿一路浑浑噩噩,她回来后径直回了自己的卧房。她坐到梳妆台上,透过明亮清晰的铜镜看见了自己的容颜。

因终日风吹日晒保养不当,她的脸上已有少许细细密密的皱纹,瞧着比她这个年纪的女子更年老些。

她一把拂开铜镜,俯台哭泣。

少时颜朝槿央求席一霜带她一起走,不过是想有个家。而后十多年来朝夕相处,她心中渐生爱意,她总以为人生很长,时间很久,终有一日席一霜会同样爱上她。

可今日她才知,她只是个凡人,岁月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极为鲜明。

她不再年轻,而席一霜容颜依旧。

作者有话要说:突然发现了个bug……陆风清和舒霁雨是多少岁生的陆逾?幸好是篇修仙文,一切不合理的都可以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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