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刀尖触碰到白瑾的脖子的时候，白瑾呆愣在原地，他闭上了眼睛，把穆成骂了千百遍。
但是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白瑾睁开眼，看到靳夏生握着匕首的手在抖，他一把夺过匕首，“九皇子是要送给我吗？那我就收下了。”
靳夏生一把夺回匕首，转身走进了屋子，狠狠地关上了门。
屋外，白瑾看向靳柏越，“太子殿下，没告诉我，这活还有生命危险呐！”
“我一定会让他看明白，他坚持的是错误的。”
看明白又如何呢？白瑾看着怒气冲冲甩衣而去的人，再看了看紧闭的房门，叹了一口气。
……
靳夏生许久没有踏出那间屋子，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没什么痕迹，手中的匕首落地，发出刺耳的声音，靳夏生缩回了脚。
他双手微微发抖，慢慢地蹲到地上，拿起匕首，将刀尖抵于掌心，鲜血从掌心流出，顺着雪白的刀刃滴到地上，他举起沾满血的手看了一看，笑出了声。
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像一只断线的风筝，在尘土中游离。有时候他想见到穆成，摸一摸他的眼睛，亲一亲他的嘴角，他想去找他，不管发生什么，待在他的身边。
有时候他不想再与穆成相见，少年还是他那个少年吗？他害怕看见熟悉的人眼里陌生的目光。他把自己封闭起来，不愿意听到外边任何传来的消息。
穆成的伤好了吗？
太子再见到穆成了吗？
白瑾真的背叛了穆成吗？
他害怕听到谁受伤的消息，更不敢想象谁杀了谁。
他在无数个夜晚看到穆成站在自己的身前，靳柏越站在自己的身后，他的手上紧攥着匕首，他们都微笑着看着自己，又都倒在自己的的脚下。
穆成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靳夏生，我没什么选择。”
……
太子来找过他，说了什么他听不到，不过他看着他眼底的青色，久久不能释怀。
又过了一些时日，有人将他带入了宫中，他看着座上的父皇一直在发脾气，摔了好多东西，“你成什么样子”，他甚至拔出了墙上挂着的短剑，他看到靳柏越挡在他的身前。“父皇，皇弟只是受穆成蒙骗，一时间接受不了，父皇，现在重要的是要让皇弟好起来。”
好起来吧，快好起来……
后来靳柏越把他带到自己的府里，让他陪着小侄儿玩耍，靳夏生在花园里一坐就是一天。有时候天色晚了才发觉小孩子一个人在树下蹲着。
他一阵愧疚，起身走过去，“你一个人玩什么呢？”他现在开口声音都有些沙哑，是太久不说话了吗？
“小叔叔，我在看这里的小虫子。”
“对不起，叔叔今天没有陪你放风筝。”
“没有关系，父亲说小叔叔最近心情不好，让我在你旁边待着，不要烦你。我和小虫子玩，也可以。”
靳夏生把小孩搂到怀里，“叔叔明天就陪你玩，好不好？”
……
天气渐渐开始凉了起来，白瑾说穆成想见他。
靳夏生已经很久没有听到他的名字了，只是愣了一会儿，神色如常道：“白公子不是南国人吗？怎么会和北寒的人有来往。”
白瑾四下看了看，放低了声音，“九皇子是要向太子揭穿我吗？”
“我什么都不管，你也不要再来找我，我不想见他。”
他谁都不想选择，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不论什么样的结局，他等到那结局。他不想帮助谁，他也不想影响任何人的选择，但是他可以，做自己的选择。
边境摩擦不断，靳夏生在小小的院子里朝着北边看去，他笑了，他不知道那一天会什么时候到来，不过两国相争，迟早我们会再见面的，对吗？穆成。
靳夏生摸了摸袖中的匕首，他准备好了，准备好与穆成再次相见。
……
没想到，时间就这样流逝了三年。枯燥的年头总是过得不让人察觉。北寒和南国边境时不时有些冲突，人人提心吊胆。暗中较量了许多回，使臣却年年笑眯眯地谈论着今年的收成，明年的合作。
越是平静的时间，越是暗藏着巨大的风暴，当人们懈怠的时候，才是暴风雨该来临的时间。
七月生辰，靳夏生的十八岁生辰，他早早地来到皇后的寝宫，皇后自从三年前生病之后，一直卧床不起，身体没什么力气，渐渐话也变得少了起来，靳夏生经常来看他，她会在靳夏生来的时候，絮絮叨叨地谈些事情。
“你父皇现在基本上把事情都交给了太子，太子已经多日没来我这里了。”
“太子可能是忙得抽不开身。”
“他不想见我，我知道。”
“不会的。”这些年靳夏生只有在小侄子和皇后面前会面色柔软一些。
“你今年生辰，我没来得及准备什么礼物，你想要什么，我让他们去买。”
“不用了，母后。”
“你父皇他们……”
“他们忙，不过来，一会儿我在您这里吃个饭就行，您快歇着。”
皇后看着靳夏生，迟疑了一会儿，终究没有开口。
靳夏生在屋子里陪皇后聊了会儿天，眼看着快要中午了，饭菜也没有送进来，他察觉不太对劲，给皇后盖好被子，起身向门外走去，一打开门，看到门口两个陌生的面孔，他们站立着，穿着盔甲。
靳夏生心中一紧，向后退了一步，转头看向皇后的床榻，抬手握了握袖中的匕首，“你们什么人？”
靳夏生警惕地看了看门外，门外一片寂静，他看到了之前皇后宫中的侍女，她也在门外站着，低着头，好像不觉得眼前的场景有什么不妥。
两个人后退了一步，向靳夏生致意，让靳夏生比较吃惊的是他们没有闯进来，“穆将军有请。”
靳夏生一愣，摸着匕首的手放了下来，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自己像是获得救赎般吐出了胸中提着的那一口气。
靳夏生走出房门，将门轻轻地合上，转头道：“我希望你们不要惊扰屋里的人。”
“放心，穆将军交代过了。我们会派人守着，这里不会有吵闹的声音。”
靳夏生跟在他们身后，走出皇后的寝宫，才发觉皇宫里边的变故，他看到许多穿着盔甲的士兵，看到许多被抓了的人，看到许多躺在地上的尸体，或者是北寒的，或者是南国的。靳夏生闭了闭眼睛，攥紧了拳头。
他设想的这一天终于来了，他知道穆成会这样选择，越靠近大殿，他的心越发叫嚣，这一刻终于来了，终于要解脱了！
尽管已经在梦中无数次见过穆成，但是都是他十五岁的样子。尽管梦中无数次经历过这样的场景，但他在踏入殿中的时候，还是不可避免地屏住了呼吸。
他先是看向大殿之上，他父皇紧皱着眉头，又看向被刀挟持着，面色从容的靳柏越。幸好，都安然无恙，靳夏生勉强恢复了呼吸，才把目光移向那个背对着他的人。
无论过了多少年，他还是争不过眼前这个人的个头。他穿着盔甲，比三年前更加挺拔，盔甲上的血迹表明，他一定是冲在阵前的那个人。
“穆将军，人带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