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书吧

繁体版 简体版
趣书吧 > 复制繁生 > 第3章 托姑

第3章 托姑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坤宁殿内,永初帝指着陪瑾瑶翻手绳的楚扬,一脸肉痛地对杨皇后大声抱怨。

“七郎自幼就被朕带在身边,教导之用心不亚于亲生骨肉。好容易养得如此成器,难道就为了给萧家的傻子拱么?赐前荣王府给七郎时,说什么托孤之缘,原来竟是‘姑母’!他萧家有姑侄情深,难道我楚家就没有兄弟情深了?”

楚扬含笑不语,只在听到“傻子”时瞥了眼瑾瑶,她似全然不觉一般,依旧玩得不亦乐乎。

永初帝见二人置若罔闻,索性“哐”的一声撂了杯子,加重了语气:“可叹我楚家养了他这么多年,竟让他在临死前算计了一把!父皇倘若在天有灵,会不会气得从棺材里跳出来,几鞭子抽死朕?”

“哈哈哈哈!”

瑾瑶突然爆出一串大笑,欢快地拍起了手。

“我赢啦!”

宫人们低头不语,永初帝锁紧了眉头。

“嗯。”楚扬褪下手绳,故作不甘状道:“你手小,指头又细,跟我比不算本事。”朝站得最近的宫女抬了抬下颌,“你跟她比一比。若能赢,我给你奖励。”

瑾瑶眼睛一亮:“什么奖励?”

楚扬问:“你要什么奖励?”

瑾瑶不假思索道:“想要哥哥晚上也陪我。”

永初帝脸色大变,正要开口训斥,就听楚扬追问道:“陪你什么?是陪你吃饭,还是陪你习字?”声音中都透着笑。

瑾瑶果断地回复:“吃饭。”

不待楚扬答话,永初帝即刻说道:“沛王今日留在宫中用膳。”起身拔腿向外走,“先同朕去乾安殿议事,用完膳回去继续议。”

楚扬唯唯应下,同瑾瑶简短地告了别,随后跟上。

一踏入乾安殿,永初帝就气哼哼道:“如此不恭不敬,她还以为自己仍是在先梁的皇宫里么?”

楚扬却笑道:“正因陛下敬重先帝一脉,待她甚宽,她才感受不到变化呀。”

永初帝撇了撇嘴,语气和缓了些,却仍有些忿忿:“真是傻人有傻福,扮猪都能吃到象!”

连俚语都气出来了?

楚扬失笑:“皇兄说气话,何故连臣弟一并骂了去?”

“色令智昏!难道不该骂么?”永初帝凝视着楚扬,恨铁不成钢地问:“世间好女子何其多,你何故如此执着于一个痴儿?”

楚扬自嘲地笑笑,“大概因为她不怕臣弟吧。”

永初帝微怔,半晌,叹息道:“你这心结,唉……怎么这么多年了,还是解不开呢?”

楚扬原本生得不差,但他在年少时因一场意外破了相,半面侧脸留下耻辱的疤。

楚宏遍寻能工巧匠,为他打造了一副半面面甲,日常覆于脸上遮盖。

得知自己的意外皆因灵帝暗中作祟后,楚扬便仿着救命恩人萧启所赠玉佩的半副花纹,将刺青从眉梢一路纹到颈项,以示推翻昏君的决心——灵帝不倒,此等印记是断不能露于人前的。

为了不显得突兀,他又找人打造了一副整面面甲,锻成修罗模样,戴于战场。他常年奔波于各种战事,手下亡魂无数,遂落下“鬼面杀将”的凶名。

先梁世风以羸弱阴柔为美。世家子弟们个个被服轻绡、剃面傅粉、身佩鞶囊、袖藏掌镜,从容出入,望若神仙。

楚扬本就生得高大壮硕,与当下审美并不相合,又常年戴着凶神恶煞的面具,站在弱柳扶风、摇曳多姿的世家少年中,仿佛下一刻就要焚琴煮鹤、辣手摧花,令少年们花容失色、抖如筛糠,极煞风景。

他为人又颇有几分傲气,世人远他,他也不与世人亲近,整日里冷冰冰的,由内而外透着肃杀之气,愈发令人望而生畏。

楚扬苦笑,“若是心结易解,也就不叫心结了。”

他不欲在心结的问题上多做纠缠,转了话锋,正色道:“臣弟对她多有宽容,实则也是觉得她十分可怜。若是有父皇、皇兄这样的父兄教诲,她必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永初帝子女众多,于教育之道上颇有心得,又素喜与人分享,听到这里,便捋了捋胡须,很自然地讲起了心得体会。

“教育之道在使良材成器,若是朽木,任孔圣人也雕不出形状。她非良材,倒也不是朽木,只是与聪慧差之甚远。先梁威烈帝自幼聪慧异常,屡现天赋异禀,恐怕是以己比人,先入为主,拿她当成了痴儿教导。”

楚扬补充道:“后又有那昏君的驯化引导,令她失了常人的教诲。”

永初帝叹息道:“可见,若是教育不足,空有血统也是徒劳。原本应是士族的典范,如今却无一家愿来求娶。呵,想想也是,”他挑动嘴角,牵出一丝讽刺:“一个徒有高贵血统的痴傻公主哪有自家的嫡子珍贵?

楚扬也跟着叹息:“唉,由此,便更显可怜可惜。”

永初帝随即痛心疾首道:“你若是怜惜她,或是想报她兄长的一命之恩,收作义妹便是,何必要以身相许啊!”

楚扬却不以为然,反倒一派平静地陈明起了利弊。

“她总归是要嫁人的。左右臣弟此生也就如此了,娶了她也算互不耽误,还可不辱士族、不负道义、不违三君遗诏,于形势也有几分助益。更何况,乱匪血洗宫廷、弑君分尸,她是最好的证人,放她在身边,臣弟也能多几分放心。”

不得不承认,楚扬说的条条都中。

萧瑾瑶的出身虽然有悖伦理,血脉联系之深厚却远非楚家可比——

她的父亲威烈帝是梁明帝的元后所出,虽被质疑矫诏登基,却也着实当得“正统”二字;她的祖母出自清河崔氏、外祖父出自宣城穆氏、外祖母的母族是庐州范氏,再往上数还有吴江孔氏、淮阳魏氏……

说她周身流淌着世家的血液实不为过。

楚执受了萧清的禅让,盖因他的背后站着崔、穆、范、赵、魏、江六家门阀,确是“众望有归”。反过来说,如果没有足够的门阀支持,谋朝换代又有几个能成功的?

前朝沉疴沉重,留下的隐患甚多,若对这位家世渊源深厚的“公主”处置失当,恐令各大家族猜疑、寒心,生出无穷后患,甚至会遭到史官的口诛笔伐。先不说“过河拆桥”、“得鱼忘筌”,光是“三君遗诏”都能压死后人。

认真算起来,从楚家对那个位子生出了心思起,仿佛就有一根名为“天意”的线,将萧瑾瑶同他们牢牢绑定。

古往今来,经事越多、地位越高的人,对冥冥之中的无常之力感悟得便越深。人在做,天在看,史官的笔在动,永初帝思量再三,反复权衡比较,一时间竟也找不到比沛王更适合“接收”她的人选。

既然沛王已经决意为了皇权的巩固舍生取义,皇帝陛下再纠结下去反倒显得局气了。

楚扬见永初帝的神情已有松动,又不失时机地叹了口气,惆怅地说:“何况,同臣弟结下婚约,于她是福是祸也未可知。也许,她还熬不到成婚的那一天呢。可是谁让她生在那个位置上呢?说到底,都是天意吧。”

永初帝一听这话,即刻皱眉道:“能嫁与你,是她的福份,熬不到也是她身弱不受。”说完似是意识到此言欠妥,又自行找补道:“朕让司天监查查,找个最近的吉日,把婚成了,免得你成天胡思乱想。”

**

司天监选出的日子在二十日后。

瑾瑶是从宫中出嫁的,虽是侧妃,一应礼数俱是正妃之礼。

她稚如孩童,不通世故,杨皇后事务繁多,不可能时时盯着她,宫婢们迫于沛王威势也不敢管束她。偏生她又生得一副天仙形貌,杨皇后唯恐她在宫中时间久了,生出无谓事端,在婚事筹办上便分外积极、卖力。

喜服是绣娘们连夜赶制的,谈不上多么巧夺天工,但有杨皇后监督,也算是中规中矩。幸而瑾瑶生得美,即便是寻常嫁衣披在身上,亦被衬出几分神仙光彩。

嫁衣虽然寻常,嫁妆却着实令人咋舌。

一份是萧清留下的,比照旧朝公主的制式,只多不少。

一份是永初帝令杨皇后赏赐的,比照新朝公主制式,一丝不苟,他连最亲爱的弟弟都搭了进去,犯不上在小事上伤了脸面。

一份是楚扬添的,他南征北战多年,私库颇丰,备出一份正妃规格的嫁妆自然不在话下。不仅如此,他还比照瑾瑶的三份嫁妆备了聘礼,聘礼的价值远在千匹柔然战马之上,收礼人自然也是瑾瑶。

饶是如此,经历过威烈帝时代、见识过这位公主荣宠巅峰的旧臣难免仍有些意难平。

“南阳公主”曾经的封地上有世间最珍贵的玉山,岂是区区几份公主份例的嫁妆能及?若是威烈帝在世,想必会另赐她个不亚于皇宫的公主府,再搬空半个皇宫给她做嫁妆吧?

可叹世事茫茫,光阴难逆,旧日风流终被雨打风吹去。

他们一面感慨着,一面却也暗暗松了口气,对永初帝的慷慨和沛王殿下的大义生出一丝微妙的感激。

世家的心思,楚扬和永初帝都看得十分清楚明白。正是因为明白,看着拜倒在自己面前的一双小儿女,永初帝的心情便格外复杂。

他刚当上皇帝,血缘之情高于君臣之谊,少不得在楚扬的“婚假”过后多叮嘱了自家弟弟几句,又暗赐了许多珍稀的方子和补品。

楚扬淡定地谢了恩,心里却颇有几分不自在。

除了成婚的头三天,其余的日子里,他都是刻意与瑾瑶分院而居、分房而睡的。

说来尴尬,猛兽出笼的沛王殿下,凭借多年积累下的强大意志力,至今仍苦苦克制着战意,按兵不动。

瑾瑶在宫中寄居时,他日日念她,夜夜梦她。可是人真躺到了身边,他却又生出退意,别说共享敦伦之乐了,就连在她身边自力更生都令他感到罪恶。

他想要的是情之所至,是两个人的情投意合,而不是一个成年男人对一个无知少女的哄诱。

他是顶天立地的铮铮男儿,理应堂堂正正地建功立业、兴利捍患,她的血统再高贵,终究只是个柔弱孤女。他既已决计做她的保护者,又怎能在她心智尚幼、心意未明之时,趁人之危行小人之事呢?

夫妻新婚就分房,在高门大户里足够掀起不小的后宅风浪。所幸瑾瑶不懂夫妻相处之道,内院的下人又都是精挑细选的家生子,日子倒也过得风平浪静。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1234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