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巍巍转院由方行远全程陪同，楚扬没去，也没多派人手去帮忙。
他当然想会一会华巍巍，但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他掌握的信息太少，贸然去试探一位经历丰富的长辈，很容易弄巧成拙。
而且，他同华璋的关系也还不够近，古道热肠救一回急还好说，此时再亲力亲为实在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关爱员工”么？太牵强了。初阳那么多员工，他关爱得过来么？
饶是如此，也足够华璋感激的了，竟主动提出了当面向楚扬致谢的请求。
楚扬颇为意外，十分想拒绝，但话到嘴边又变成了一个“好”字。
他答得这样干脆，华璋倒有些踯躅了。
华璋用的是方行远的通讯器，虽然只有她一个人出现在画面里，但楚扬很清楚方行远一定就在旁边窃笑。
他稍微一想，就明白华璋在犹豫什么，有人旁观，他不想说太多，只简短地加了一句“跟老方一起过来吧”，就切断了通讯。
过了大约半小时，方行远的通讯又进来了。
陈开一接通，楚扬就见他在通讯那头挤眉弄眼地邀功。
“哈！果然是我！一出马，就把人给你忽……请来了！怎么样？对我的安排，还满意么，楚总？”
楚扬冷着脸回他一句：“自作主张。”
方行远笑嘻嘻地说：“我这是想老板所想、急老板所急啊！”
楚扬冷笑道：“我不是你的老板，我是你的客户，不过，我正在考虑让你老板换掉你。”
方行远反而更来劲了：“就算是我客户好了，我依旧是想老板所想、急老板所急啊！我老板要是知道了，一定会给我升职加薪哒！”
这确实是楚执能干出来的事，楚扬一时语塞。
全息通讯的背景是生活气息颇为浓郁的街市，楚扬转了话题，没好气地问：“人呢？别跟我说买晚饭去了。”
“你猜？”方行远神神秘秘地说。
“别卖关子。”
“回家取礼物去啦！怎么样？意不意外？惊不惊喜？有没有期待？哎呀，仔细一想，这么多年来，还是第一次有外人来做客呢，我好激动！”
楚扬确实有些意外，甚至蓦然生出几分期待，但他没有表露出来，只淡淡地问：“你们吃过了么？”
方行远故作委屈状：“你才想到么？忙了一天，连个送饭的人都没有！我都要饿死啦！”
楚扬点头：“看来是吃过了。”
方行远抱怨道：“医院的食堂永远那么难吃。他们要是不改善伙食，只会失去更多我这样优秀的医生。”
“华小姐回来了。”陈开突然发声，迅速调了角度，将楚扬隔离在镜头之外。
方行远瞬间挺直脊背，一本正经道：“我们半小时内到。”
陈开郑重其事地嘱咐道：“路上注意安全！把华小姐平安送到。”
楚扬住的别墅很大，像个小型的庄园。
华璋有些局促，但楚扬看得出来，她的局促更多的是因为面对他，而不是面对他的庄园。
她带了几块小小的陨石碎片做礼物，装在特制的防辐射透明盒子里，很别致。
“我妈妈特意嘱咐我要好好感谢楚总。我们知道楚总什么都不缺，想来想去，家里就这些小东西还算新鲜。”她言辞恳切道。
楚扬使了个眼色，陈开走上前接过了礼物。
“你们有心了！前不久，家里正好布置了一个小型天文台，这礼物非常应景。”楚扬笑道。
“那可真是太巧了！”华璋也跟着笑。
“要不要去看看星云？我的望远镜不错，不太远的星球和星云都能看到。”楚扬顺势邀请。
“我……”华璋有些犹豫，“我妈刚转院，我不敢离开太久。”说完，以目光问询了一下方行远。
方行远说：“转院折腾了半天，检查又折腾了小半天，阿姨需要休息，你回去也只是看着她睡觉。来都来了……”他眨眨眼，“难得楚总大方，还不赶紧参观参观他的宝贝，也让我沾沾光、跟着开开眼？”
“什么叫难得我大方？”楚扬白了他一眼，开始翻旧账，“健身室是给谁建的？跑车谁开得最多？”
方行远立即回嘴：“健身室当然是给你建的，你自己不用，我总不能看着那些设备跟那儿折旧吧？跑车也是，你出入都乘飞行器，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着它摊折成一堆废铁？你考虑过它的心情么？它不想明珠蒙尘，想出去展示它的美！”
楚扬讥诮笑道：“你说的有道理，确实不能白白摊折掉。以后你再用健身室，按市价收费，跑车也是，按租车行同档次的报价收费。”
方行远夸张地叫了起来：“还说你不小气？！我都听说了，你们公司给员工提供免费健身房、交通通讯补助，中高层以上的还给配了车。你这样差别对待，不就是看我老实、好欺负么？”
他装模作样地拭了拭眼角，换上怨妇脸，继续控诉：“我的全部青春都耗在了你身上！既要照顾你的身体，又要做你的心灵垃圾站，24小时待命，没日没夜的给你家当牛做马，就健个身、用个车，你都算小账！这日子没法过了啊！”
华璋听到最后一段，一个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方行远猛男落泪，哀伤幽怨，“你笑我……”
华璋摆手，“不敢、不敢！”
方行远不依不饶，一指楚扬，“那你站我还是站他？”
啊？华璋呆住了。
楚扬似笑非笑地瞟了她一眼。
她立刻双手合十，无比真诚地看着楚扬说：“楚总是世界上最好的老板，绝对不会差别对待任何员工的。老板，恳请您给我个机会参观您的天文台！”
“你说的对！”楚扬面无愧色，接得毫不心虚，“我的确不会差别对待员工。”
华璋精神一振，“所以方医生也可以一起去么？”
楚扬竖起食指，摇了摇，“严格来说，他并不算是我的员工。”
啊？华璋意外地看向方行远。
方行远后知后觉一般，回了她一个尴尬的笑，瞬间软了姿态，拉长尾音叫了声“楚总”。
楚扬嗤笑一声，睥睨着他，问：“我小气么？”
方行远比着心说：“您心胸宽广气量宏大，心地善良品格高尚，您是世界上最大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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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行远很有工具人的自知之明，在天文台晃悠了片刻，活跃了气氛、暖了场，就找了个借口，吹着小口哨、蹦蹦跶跶地跑开了。
“方医生能让自己活得这么轻松快乐，真让人羡慕。”华璋站在天文望远镜旁，一手搭在支架上，小声感慨道。
“轻松、快乐”，楚扬问，“这就是你对他的评价么？”
华璋略加思索，说：“轻松、快乐只是描述，算不上评价。如果要评价，我想，大概是‘温暖’和‘安全’吧，他是个温暖的、让人有安全感的人。”
楚扬不喜欢她对方行远的这个评价。
他再没谈过恋爱，也知道当一个女人说某个男人让她有安全感时，意味着什么。尤其是像华璋这种出生起就没见过父亲，随母亲四处奔波居无定所的。
陈开在场，楚扬不动声色地问：“你能联想到跟他的故事线走向么？”
华璋犹豫片刻，点下了头，随即比了个“嘘”，压低了声音说道：“他是个人畜无害的……好闺蜜。”
楚扬先是一愣，继而促狭地笑了起来。陈开也跟着笑了起来，笑得比楚扬还要大声。
华璋狐疑地看着他们，“我的话有这么好笑么？我竟然变幽默了？”
“你真相了！”楚扬说。
陈开代为解说：“都说老方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其实他是想沾沾不上！每隔两三个月，他就要拉着我或老丁喝次伤情酒，不外乎又是被哪个姑娘拒绝了。姑娘们拒绝他的理由都一样——只把他当闺蜜、当知心哥哥！”
华璋嘴角微微抽搐，欣慰道：“方医生终于如愿以偿，收获了无差别对待。”
楚扬失笑，“背着他撒盐，撒不到他的伤口上。不说他了，看星星吧。”
说着，他指向全息星图，“翡翠星离银星不算远，据说是虎鲸星系最美的一颗星，你照着方位提示找找看。”
华璋依言输入了坐标，边观测边啧啧赞叹：“真的好美！跟妈妈说的一样！像……水润亮滑的翡翠！”
楚扬看向陈开，陈开也在看他，眼中别有深意。
“哦？你妈妈去过翡翠星？”楚扬问。
“嗯，十多年前的事了。可惜我那时发烧了，吃了药一直在睡觉，没机会近距离看到。”华璋遗憾地说。
“烧那么久？”
“啊，我们只是短暂停留，加了燃料和补给就离开了，没待几天。”
“那确实很遗憾。”
“谢谢老板！让我弥补了遗憾！”
“呵，这可算不弥补，让你重新去一次翡翠星才是。”
方行远插科打诨铺垫的气氛基础还是很好的，华璋也跟楚扬开起了玩笑：“谢谢老板，让我望梅止渴了！”
“嗯，好好干。以后找到投资人，离开初阳，自立门户，做出最成功的游戏，你就有钱去翡翠星喝个够了。”
“谢谢老板，给我画饼充饥了！”
“你这样一说，我倒是真有点饿了。你饿了么？”
“没有。”华璋说。然后，肚子不配合地发出了一串咕噜声。
陈开低头憋笑，楚扬若无其事地对他说：“让厨房送点夜宵上来。不用太多，我一个人的量就行。不要浪费。”
华璋作揖，“老板，我错了。我饿了，非常饿，需要吃饼。”
楚扬好脾气地摆摆手，对陈开说：“再加一张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