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愿居酒屋。
藤真夹起一块芥末章鱼送进嘴里细嚼,他最近总爱点这盘,配山田锦实在太上头了。
山田锦是泽屋守破离系列的清酒,“守破离”三字原意非常特别,是从武道练习者的视角展开的。
刚入门要尊师重道,随后打破所学条框,最终师承与自我风格相融,尘埃落定。
藤真一直认为他将“守破离”贯彻得很到位,那次茶点比试后,又有了别样感悟。
“小师弟,其实我很羡慕你,不为别的,你做事纯粹,而我多少还是被各种心思左右了。”
流川静静听着,甚少动筷,却不紧不慢饮了好几杯清酒。
“我看出来你在烦恼,大概是仙道的缘故吧。”
流川有些诧异,连师兄都知道了?
藤真狡黠笑了笑,“那次赛后你们情不自禁躲在暗角拥抱,被我这个不识时务的路人目击了!”
真是尴尬啊,流川忙端起杯子补了一口。
“一定很辛苦吧,周遭环境不宽容。”
是啊,辛苦得简直要疯了,流川被微醺感卸下了戒备。
然后却意外听藤真讲了个故事。
有家开和菓子店的匠人,意外发现新婚不久的妻子,喜欢的对象是同性,受家族强压,才不得不妥协于异性婚姻。
那位匠人很痛苦,新婚妻子也很痛苦,坦白之后,无法持续下去的关系即刻破裂,两人协商和平分手。
临走前,匠人问曾经的妻子,她被当初的恋人辜负了也没关系吗。
她微笑中带有凄楚,没关系啊,恋人也有苦衷,爱过就好了……
流川看到藤真也流露出类似凄楚的神色。
“有什么办法呢,我外公毕竟以死相逼啊!”原来那位有苦衷的恋人是藤真的母亲。
一场唏嘘,藤真轻轻拍了拍流川的肩,“时代在变,事情没有你设想的糟糕,无论如何不要伤害自己,那样也对不起恋人。”
这一晚,流川彻底断片了,藤真一个电话叫来师父外甥。
“呐,拜托你带回去照顾了,没问题吧?”
仙道自从宴会“截胡”过流川与藤真,心中的些微芥蒂也得以解开,“学长,多谢啦!”
他们是校友,也曾一起打过球,只不过藤真决意离开甘橘屋,多少令仙道有些不快而已。
那是舅舅曾经最得意的大徒弟耶,现在嘛,他低头看了一眼乖顺得像猫蜷在自己怀里的某人。
当然是他的恋人最出色了。
流川浑然不觉,有个人吻着他额前的碎发,因酒醉燥热出汗,有些湿漉漉的。
他本能圈紧了对方的脖颈,小声嘟囔了一句,找个舒服的位置蹭了蹭。
那个人看他的眼神满含怜惜与感激。
辛苦了,我的爱人。
谢谢你,始终不渝。
至于接下来的事,就交给我吧……
仙道想起前几天母亲水上遥的“威胁”。
“当初一毕业你吵着要去广告公司,家里也由着你了,可阻拦过半句没有?”
“好好的家业不继承,非要搞得加班日夜颠倒,你是喜欢受虐?”
“你和流川不会有结果的,谁都会变,别到最后才懊悔!”
“阿彰,就当妈妈求你,正常去爱一个女孩子不好吗,你也不是没交往过啊!”
……够了,听到“正常”两字就够了。
仙道闭目吸气,再度睁开眼的时候,只有坚定,“妈,我的感情自己做主,请您放手吧!”
水上遥怒不可遏,却又听到儿子说,“貌合神离的婚姻,即使再正常又怎样,您最清楚了!”
万箭穿心,直指真相。
水上遥脱力一般跌坐在沙发上,是的,她最清楚了,她自己,她的闺友,都是这样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