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晏清还是第一次，见到她这么伤心的样子。
看着她蜷缩成一团，用力抱紧自己的样子，与小时候的她，又重合在了一块。
他一时手足无措，心也跟着揪着疼，原本心里的愁绪反而淡了不少。
算了，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还是想好怎么哄好她吧！
林晏清伸出手，试探性地摸了摸她的头，见她没有阻止，才开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哄着。
“受伤的人是我，你怎么哭得比我还大声，让别人看到了，还以为我又欺负你了呢！”
“你没有欺负过我。”沈泠然抽噎着回答。
林晏清一直都很好。
她难过的是，他以后都无法再继续篮球梦。
她见过林晏清在球场上意气风发的样子，所以才更无法接受现状。
看着她泪眼汪汪，哭得鼻尖都开始泛红的样子，林晏清心软得一塌糊涂。
第一次觉得自己笨嘴拙舌，有千言万语，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他把沈泠然拉到自己身旁坐下，看着自己被吊着的右腿。
“其实我一开始并没有很喜欢篮球，但是在后来训练的过程中，我发现自己爱上了这种感觉，就是为了一个目标拼尽全力的那种感觉，我不知道你懂不懂。”
沈泠然止住眼泪，安静地看着他。
林晏清把手塞进枕头下面，直到指尖传来冰冷坚硬的触感，语气里带着些许释然。
“我想我真正热爱的，是自己努力的过程，是目标达成的瞬间成就感，就算我真的不能再打球了，我也可以去寻找别的，能够让我为止努力奋斗的方向，所以... ....你不用担心我的！”
沈泠然回握住他的手。
“我相信你，你会找到的！”
手掌传来的温度让林晏清有些怔然，他低头看向二人紧握的手。
她的手很小，很软，却让人觉得安心。
脑海里，突然想到自己队友们的调侃。
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和她的关系有些变质。
似乎注意到他的视线，沈泠然有些不自然地松开了自己的手。
林晏清假装不在意地转过头看向窗外，手臂上被触碰的地方，还留着灼热的滚烫。
病房里的氛围，慢慢开始变得怪异。两人都不说话，就这样僵持了好一会，还是沈泠然先开口打破尴尬。
“你受伤的事情，是不是还有别的原因？”
这个问题，她一早就想问了，但看林晏清在爸妈面前绝口不提的样子，她也没有擅自拆穿。
林晏清沉默着不敢看她。
许久... ...
“你怎么知道的？”林晏清问道。
他有些好奇，之前还一直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
但沈泠然是谁啊，她自小练就了察言观色的本领，更何况，林晏清一向不擅长掩藏自己。
“我跟你呆在一起的时间，比你跟爸妈相处的时间还长，你藏了事，我能不知道？”
“啊！这样多不好意思啊！”
林晏清下意识地抱紧自己，这样以后在她面前岂不是没有了秘密？
“少来，你快说啦！”沈泠然扯住他差点摔下床的半边身子。
林晏清准过身去不看她，眼底隐约有泪光闪过。
“我摔倒的时候，感觉是有人绊了我一下。”
沈泠然问道：“你有没有看清楚是谁？”
“没有！”他摇了摇头。
但是当时围着他的，左不过就那么几个人。
他没有说的是，在他摔倒的时候，离他最近的两个人，都是他的队友。
沈泠然暗自思忖，而后又问道：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林叔叔？”
看他这个样子，是打一开始就不打算告诉家里人。
为什么呢？难道是他认识的人？
沈泠然敛眸。
“这事要是被我爸妈知道，他们绝对要查个底朝天，无论是谁，那人的结局都可想而知。”
自家爸妈的脾气他是知道的，这是一旦开了个头，就绝对不会善了。
见他一副做错事不敢看自己的样子，沈泠然心里难受得紧。
“你可以不用爸妈出面，但是无论是谁，他都应该给你一个交代。如果真的是故意的，他应该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负责。”
她话还没说完，林晏清就开始了表演。
“哎呀，我头有点疼，不知道是不是撞坏脑袋了，我会不会变成傻子啊... ...”
“别装啦！”沈泠然拆穿他拙劣的表演。
“我不说了，你心里有数就好。”
虽然知道他是演的，但沈泠然的手，还是按响了床头的呼叫铃。
医生再三确认没有问题，交代了几句就离开了。
沈泠然送走医生后，脸上的笑意立马消失不见。
她眼神都没有给林晏清一个，拿着书包就直接往外走，刚好碰到拿着大包小包的林晏清父母。
宋妍声： “然然，现在就走了吗？”
沈泠然抱着书包，朝她甜甜一笑。
“宋姨，明天还要上课，我就先回家啦！”
宋妍声疼爱地摸了摸她的头。“我跟你林叔叔都忙，这段时间还要麻烦你多来陪陪他。”
沈泠然有乖巧的点了点头。
见她这个样子，宋妍声笑意更加明显。
而病房里的林晏清，则是一脸懊恼地看着病房门口。
他从自己枕头地下抽出一幅画，小心翼翼地拿在手里。
是比赛那天她送的礼物。
看着画面里跳跃着的红色身影，是他练球的场景。而在画面的左上角，有一个小小的，隐隐绰绰的人影。
他知道，这是沈泠然画的自己。
他抱着画呆坐着，脸色越来越凝重。就连自己爸妈什么时候进来，都没有注意到。
林海河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假装看手机，眼神却是时不时看向病床上的人。
他在心里轻叹了一口气，起身悄悄走出病房。病房外，是脸色同样凝重的宋妍声。
她看着自己的儿子失魂落魄的样子，眼里满是心疼。
林晏清自以为掩饰得很好，却忽略了病房里面的监控。
沈泠然走出医院，毫不意外地看着停在不远处的商务车。
车上的气氛，比以往任何时候更加窒息。她身心疲惫，没有了虚与委蛇的力气。
沈复光抱着手臂闭眼休息，沈煦... ...
似乎是在看自己？
坐在后座的沈煦突然开口。 “自己一个人住的还习惯吗？”
这突如其来的关心事出反常，倒让她一下子开始警惕起来。
她没有和家人住在一块，升入高中之后，便一个人住到了学校附近的小区，平时的生活有保姆照顾。
这么算起来，上次见到他们还是两个月前。
沈泠然有些冷淡地回答：“挺好的！”
对她的冷淡，沈煦习以为常。
倒是一旁假寐的沈复光有些不悦地皱了皱眉。
“你怎么跟自己哥哥说话的？”
沈复光的公司最近参与一个政府招标项目，刚好和林海河有些关系，他刚才借着机会想要试探一番，但奈何对方一直顾左右而言他。
如果不是因为这事，他也不至于在医院等上这么久。
他正烦着呢，沈泠然就这么撞在枪口上。
沈复光与林海河从高中时就是同学，只不过后来一个从政一个从商。
随着各自的事业上升，两人关系反而渐渐疏远。
想到这，他眼神渐渐冷了下去，看向自己女儿的目光中不仅没有温情，反而别有意味。
“这才摆出去多久心就野了，你要再这样下去，还是趁早搬回来吧！”
“爸！”
听到让自己搬回去的话，沈泠然有些急了，语气也开始有些急切。
她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才放低了声音解释道：“我就是一直没吃饭，有点低血糖，所以说话有点冲。”
她转头看向后座正在看好戏的沈煦，脸上勾起一抹假笑。
“刚才是我不对，对不起！哥哥！”
她带着笑意，哥哥两个字，咬文嚼字地格外用力。
对此，沈煦回以同样的微笑。
如果不是她看向自己的目光中，漠然又带着嘲讽，自己几乎要被她真诚的语气骗过去。
但是她奇怪的表情，配上奇怪的咬文嚼字，反而显得格外阴阳怪气。
沈煦脸色不变，并没有拆穿她。
他微笑着推了推自己的眼镜，配上他似笑非笑的表情，在沈泠然眼里，就是活脱脱的斯文败类。
沈泠然瞪了他一眼，然后回过身不再看他。
沈煦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这阴阳怪气的样子还挺生动，总比彻底无视来得可爱。
这丫头看自己不顺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在外人面前还知道装一装，私底下的时候，几乎将自己视作空气。
他是在沈泠然三岁那年被接回沈家的，那时候沈泠然还小。
一开始的时候，她还只是躲在一旁怯生生地看着自己。
后来，她会抱着洋娃娃，试探着靠近，睁着圆圆的大眼睛，比她手里的洋娃娃还要精致可爱几分。
到后来胆子彻底大了起来，一天到晚黏着自己，像个小尾巴，想甩都甩不掉。
这么一想，沈煦突然有点怀念那个时候。
明明小时候那么可爱粘人，怎么长大了就变得这么难缠呢？
自己和她的关系，是什么时候开始，变成现在剑拔弩张的样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