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元上了车，顾飞没有睡好，倚着她闭目养神。六大院很快就到了，赵妈妈似乎一大早就在门口等着了，见车过来，脸上的欣喜怎么也藏不住，小跑几步来车前迎接。

顾飞拖着叶元的手下了车，心情也是不错，对着赵妈妈便玩笑一声：“回去看看有没有少肉。”

赵妈妈笑得脸上肉都挤在一处：“您说的哪里话呀！”

叶元受不了他们客套，插嘴一句：“快回罢。”

顾飞点了点头，上了车，又摇下车窗，把赵妈妈招呼了过去，嘱咐了两句，赵妈妈只说道：“放心，放心。”摇摇手一直目送车子离开。

车子一走，赵妈妈忙把叶元往楼内闺房中拉：“说说，说说呀！你急死我！”

叶元双脚倒腾不停才勉强跟上：“您让我喘口气！”

赵妈妈一鼓作气扯着叶元回到房中，把她丢到床上：“喘！”

叶元被风呛得咳嗽几声，赵妈妈又倒了茶送到她手上，捏她的脸：“小兔崽子，快说！卖关子倒是没完没了。”

叶元才把气顺过来，只笑道：“您可留了空隙让我插上一嘴？”抿了口茶，问道：“您要我说什么？”

赵妈妈眼睛亮晶晶：“顾长官对你咋样？我瞧着是挺好的，昨夜，你受不受的住？”

叶元拿着茶杯无奈地笑起来：“好着呢好着呢，您别操心……这茶还是温热的，您等我一早上？”

赵妈妈抱胸翻了个白眼：“想听的话你就一句带过，不重要的你问的积极。”把白眼翻下来又答叶元的话：“我昨夜操心你呀，见那么晚了还没回，这次我倒是看错人了，那顾长官瞧着不是个心急的，却没想到比那些急色鬼都不遑多让！”

叶元眼睛心虚地往下一耷拉，没回赵妈妈的话，只把被子往身上一拉，撒娇：“让我再睡一会嘛，起来跟您说。”

赵妈妈只咂嘴，恨铁不成钢地抱怨一句：“也不说看看，你这身子怎么受的住！”

叶元翻过身去开始憋笑，赵妈妈她累的很，也不说话了，退了出去。

顾飞回到家里，正有手下等待，预备向他汇报昨天的工作进度。

他将人引入内间，宋副官说道：“最近有伙以前便在这里混迹的地痞闹事，先是郭司令那边派人布的粥摊被人恶意哄抢，又是七大院那边天天吃霸王餐，但是事情都没有闹得很大，咱们要不要派人和他们聊聊？”

顾飞双手支在桌子上想了一会，沉吟开口：“无非是换了领事的人，那些人想出头，不必太放在心上，只是…”顾飞又想了一下问：“六大院和七大院有何分别，你且细细说来。”

宋副官答到：“六大院和七大院都是勾栏，只是姑娘们身价不同，六大院以前是皇族的后花园，所以有些条件的姑娘都往那挤，那些老鸨子们都有些底气和人脉，有能力护着点。七大院都是干粗重活的去，老鸨子没能力，所以那些地痞闹事也挑的七大院。”

顾飞点头表示知道了，对宋副官吩咐道：“你带上一队人马去，枪火配全，遇到聪明的吓吓就行，遇到棘手的直接打死，再给那领头的带句话。”宋副官附耳过去，听完，点点头出去了。

两院隔得并不远，下午叶元便听见窗外一阵打砸声，赵妈妈来到她房中，看她也在瞧，便上前关了窗户：“看她们干啥，新官上任还不得三把火烧一烧？”

叶元也觉得疑惑：“姑娘们能做错什么事？怎么是从院子里传来的声响？”

赵妈妈解释道：“中午听隔壁院子的都说了，是那伙子地痞流氓，在里面白吃白住的。顾官爷不是刚领了这片地嚒，传他耳朵里去了，不就派了人来教训教训。”

叶元点头，只说：“姑娘们没事就好。”

赵妈妈也叹了口气：“唉，都是命比草贱，哪分什么高低，人生哪来的定数。只盼的咱们能多沾沾你的福，安生日子多过几年。”

叶元置若罔闻，应付两句跟着赵妈妈下楼用晚饭。只用到一半，外面的声音慢慢弱了一下，赵妈妈只说：“看来是结束了。”

叶元没什么胃口，放了筷回房了。

入夜，叶元被一阵吵闹声惊醒，没敢乱动，只把耳朵贴在门上听外面动静，赵妈妈极力抵着门，似乎外面有人是想要硬闯，叶元确认了里面没甚危险，便也急匆匆下楼去帮赵妈妈。

几个姑娘也都睡的迷糊，边穿衣服边下楼帮手，慌慌张张的：“怎么了，怎么了这是？”

赵妈妈见来了援军，略松一口气道：“白天那些个混子被赶走了，没地儿住，见咱这灯还亮着，就非说要进来！一个个说的会给钱，谁还不知道他们袋儿里的仨瓜俩枣！”

姑娘们听完忙把后院的小厮们也都叫醒，拿板凳和桌子把门抵上，一大帮子人才都歇下。

赵妈妈一晚上没睡好，天还没亮，往窗外探去，见着睡在门口的那伙人也犯了难——这些人堵在门口，还带了被褥和草席，一看就是打持久战的准备。

她想让叶元出马请顾飞来帮忙，却看得后门前门处都有人堵着，这么乱的世道，姑娘家一个人出门不安全，索性也把心一横，趁着天还没亮，从后门寻了一处隐蔽处，悄悄摸了出去往顾飞的帅府疾走。

到了帅府门口，像是早有知觉，门口候着一位副官，引了她便一路直通到顾飞面前。顾飞已经等了她很久，吩咐手下去沏了茶，赵妈妈见他这样，也是个明白人，倒也不着急说话了，只等顾飞先开口。

顾飞把机密文件先收起来，不疾不徐道：“赵妈妈怎么这时候找来了？”

赵妈妈笑了笑：“顾长官，咱们院这边来了一伙趁夜里闹事的，这不是担心姑娘们的安全嚒，想来拜托长官能不能天亮前处理一下，姑娘们起来也才能安心，我这也好开门做生意。”

顾飞似是惊讶：“白天才收拾完，晚上怎又跑到你们那去了？是我工作疏忽了。”

赵妈妈忙说道：“您现在都没回家休息，定是贵人事多，咱要不是操心姑娘们，也不会这时候找上门来。”

顾飞与她推拉一番，遣了宋副官来，吩咐了两句，那副官便退了出去。

赵妈妈往窗户外一瞧，车子和人五分钟便已集结完毕，往六大院驶去，回身对顾飞一行礼，只说：“顾长官，您可是有什么用的上妈妈的地方？”

赵妈妈并不傻，这一切事情串联起来很快便能得出这一个目的，那些人趁夜色来闹，行事也还算客气，一看便是念不在此，车辆和人马都在随时待命，能组织起这一切的只有顾飞。

顾飞没急，给赵妈妈倒了茶，让她先喝，随即开口道：“赵妈妈客气了，本来维护这一片的治安就是顾某理应干的事情。”

赵妈妈接了茶，只说：“顾长官帮了咱的忙，是咱有求在先，您可别生分了。”

顾飞这才开口：“也无甚要紧事，只是想了解一下，叶元来你们这之前是什么情况？”

赵妈妈沉默了，半天未见回音，顾飞出言提醒：“赵妈妈是聪明人，仔细一想便也知道。若不是体恤您，估摸着是为难事，我大可去楼内一问便知，何必大费周折？”

赵妈妈只叹一口气：小叶子…是个可怜人。来楼内之前便已经染上了烟瘾。”

顾飞见她开了口，便也坐下引导她继续说：“你可知是谁做的？”

赵妈妈顿了一下慢慢开了口：“是彼时崔员外的儿子。”

顾飞眼神一凌，问道：“彼时的崔员外，那便是现在在南京做军火生意的那位崔老板？”

赵妈妈点了点头：“叶子想必您也了解，当时是多么富贵的人家，偏又生得貌美，求娶她的人不计其数。那崔家少爷，便也是其中一员，只是对于那样的小门小户，贵族怎么看得上眼？他家少爷左等右等不见回复，在咱们这也是纨绔惯了……后面叶子流落此处，便是先被崔员外家的少爷抓了，便生出了这后面许多事。”

尽管和顾飞脑中所想别无二致，此时他的心中还是被滔天的恨意杀意填满，顾飞喝了两杯茶，把自己心底的暴虐往下压了一压，先应对眼前的人：“多谢赵妈妈如实相告，你放心，消息不会从我这漏出去，对应的……”

赵妈妈接过话茬：“您也放心，这么多年做生意，我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

顾飞点点头，招呼人把赵妈妈送了出去。

赵妈妈回来的时候，院门口已经与平时一样安静了，她走回自己的屋，却发现叶元已经等在这不知道多久。

叶元开口问道：“妈妈，您去哪里了？”赵妈妈擦了把汗：“去应付那些煞星呗！”

叶元追问：“怎么说的？我看他们走得倒挺利索。”赵妈妈凑到叶元面前，搓搓手指：“这个东西，打发了些他们就走了。”

叶元皱起眉头：“要是再回来勒索怎么办？”赵妈妈拍拍她的背，念叨：“我看你一天操的心比我还多，你放心吧，若无把握我不会给的。”

叶元方才点点头，安顿赵妈妈再睡上一会，自己也回去补眠。

平静的日子又过了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