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那只小狼崽，燕蓁蓁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没好气道：“你跟着我干什么？”

小狼崽小声地嗷呜了一声，眼见着火光渐渐弱下去，它的胆子也大了起来，慢慢往前走了几步，似乎是想要靠近燕蓁蓁。

燕蓁蓁不打算理会它，便转过身继续赶路，只是，没过多久，她便再次听到了身后传来的小动静。

燕蓁蓁再次引燃一张符箓，在左右摇摆的火苗映照下，出现在她眼前的仍然是那头小狼崽，眼中似乎还带着一丝乞求，好像是希望她带着它一起离开这儿一样。

燕蓁蓁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还是屈服了。她弯下腰，将小狼崽抱在了怀里。

罢了，上天有好生之德。能在这个地方遇见，也算是一种缘分，不如索性带它一起回师门吧，好歹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在匆匆赶了一天一夜的路以后，燕蓁蓁终于回到了热闹的人间烟火中。穿过眼前的这个小村庄，再走一段路，就是茅山所在了。

为了保持神秘，与人间隔绝，茅山的周围一直笼罩着一层雾气，伸手不见五指的那种程度。这雾气其实不过是一些法术高深的长老们故意布下的迷阵，专门用来迷惑外人而已，这便是茅山多年隐于人世的诀窍了。

燕蓁蓁从小在茅山长大，自然知道该如何穿过这层迷雾。她咬破指尖，将一滴血涂抹在眼皮上之后，眼前的路顿时清晰起来。

在燕蓁蓁的眼中，那道迷雾慢慢分散出一条小道，仅仅只容一人通过。然而，在燕蓁蓁走过以后，迷雾又渐渐变得浓郁起来，重新覆盖住那条小道。

燕蓁蓁回到茅山以后，有那只长得像野兽的前臂作证，各位长老们稍加查验后便知道燕蓁蓁确实通过了考验，顿时十分感怀欣慰。

有长老精通占卜之术，已预测到不久的将来会有一场毁天灭地的正邪之战。修行之事本就道路漫漫，能得大成者更是少之又少。要迎接这场战斗，修行的人群里能注入一些新鲜的血液，自然是更好一些。

燕蓁蓁此番历练花费了大概七、八天的功夫，她去的那座山只是茅山周边的其中之一而已，人迹罕至，对于普通人而言极为危险，常人若非出于生计，根本不会轻易靠近。白日里倒还好，一到夜晚妖魔鬼怪肆虐，常常引得附近的老百姓心生惶恐。

眼见着此番燕蓁蓁为百姓除了一大害，燕道长更是与有荣焉，常年严肃端正的面孔也难得显露出笑容来。

燕道长和燕母都是茅山这一辈的杰出人士，他们的女儿燕蓁蓁自小天资不凡，本该成为栋梁之材。可燕蓁蓁从前只晓得玩乐，于修行一事上极为懈怠，屡教不改，让燕父燕母头疼不已。

燕父和燕母原本一直担心燕蓁蓁道心不稳，恐怕会辜负他们的期望，没想到，这一次历练中，燕蓁蓁竟然只花了短短几日便出来了。非但如此，此番历练过后，他们更是发现燕蓁蓁变得勤勉了许多，人也沉稳了许多。

即便历练通过，燕蓁蓁也没有急不可耐地下山，而是依旧在师门内苦心钻研道法，巩固符箓的画法和咒语的熟练程度。不知为何，燕蓁蓁总觉得自己应当要完成什么大事一般。

在茅山上，训练符箓和咒语的叠加用法时，攻击的目标往往是一些无法移动的木桩子。

燕蓁蓁在山间遇到那只魑魅时，因为速度与反应略逊于它，所以吃了不少苦头。这也让她对茅山的训练方法产生了一丝疑惑，于是，她向教授这门课程的长老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长老，我之前在山间与那魑魅搏斗时，发现它与我们日常所训练的木桩完全不一致。它会动，但木桩却不能动。若是常年习惯于不会做出回击反应的木桩，遇上真正的妖魔时，必然会措手不及。既然如此，为何不将木桩换成一些能移动的物体呢？譬如说是小动物之类的。”

长老的面色十分严肃，她扫视了众人一圈，最终将目光移回到燕蓁蓁身上，沉声道：

“你有此疑惑是正常的，但这个问题并不是只有你提过，从前的各位师兄师姐们也向我反映过这件事。虽然每一次我都会讲，但我今日仍旧要再次重复一遍。我们修行之人，原本就应当少造杀孽。除非是碰上那些为非作歹的邪魔歪道，否则的话，能不杀生还是尽量不要杀生，以免破坏自己的修行。

至于为何不能使用动物来替代木桩？因为动物与我们一般，也会感知情绪，也会追求大道。若是它平白无故便被符箓杀死，又该找谁讨回公道平复冤屈呢？

冤冤相报何时了，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平日里我常嘱咐你们，莫要为了口腹之欲妄造杀孽，便是因此缘故。修行之路漫漫，莫要让自己牵扯了因果孽缘，不然，只怕是早死不得超生啊。

这木桩会不会移动，其实无关紧要，重要的是你们对符箓和咒语的熟练程度。你们日后会碰上各式各样的妖物，书本上的学识有限，我们总不能将天下间所有的邪魔都抓来给你们训练，终究是要靠你们自己应对。”

燕蓁蓁心中这才明白，为何茅山宁可用行动无法自如的木桩，也不愿用动物来做攻击目标。原来，是她目光狭隘了。

对于燕蓁蓁带回来的那头狼崽，各位长老们也并没多说什么。如今这不过是一只小狼崽，并未酿成大祸。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又何必残忍到杀害一只弱小的妖怪呢。或许在燕蓁蓁的抚养下，这头狼崽能成为一位心性纯良的妖修也说不定。

于是，狼崽便在长老们的默示下，陪在燕蓁蓁身边，日日陪她一起修炼。它也从一只懵懂无知的小狼崽，渐渐变得聪慧了许多，似乎能听懂人言。

燕蓁蓁对狼崽极为喜爱，因它的毛发是黑色，还是个母狼，所以给它取名为如墨。

时间匆匆流逝，最近茅山发生了许多怪事。有弟子发现后山上经常会出现惨死的动物尸体，倒也不像是被人宰杀并食用过的模样，而是被剥皮抽筋，放干了血，只剩下一具腐烂发臭的骨架。

说起来，这还多亏了如墨。因为它的鼻子极为灵敏，本来只是去后山找地方做标记，但在嗅到血腥味以后，它就忍不住寻到来源，把埋在土里的东西刨了出来。

这些死去的动物尸体，看起来也不像是近日才出现的，有些腐烂严重，分明是很早之前就死去了。这只能说明，这件残杀动物并抛尸掩埋的事情已经持续了很久。

茅山上下本来就禁止残杀动物，大批的动物离奇死亡，还是被残忍虐杀的，这件事也不由得让长老们重视了起来。

长老们原本都在为了那场时间未知的战斗而闭关修行，听到多位弟子禀告以后，只好提前出关，调查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山主临时召集了所有仍旧待在茅山上修行的弟子们，挨个查问最近是否有人发现什么异常的情况。

有弟子提到，曾经于夜半时分，见过胡伟出现在后山。那弟子原本只是出来起夜，见到人影一闪而过，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所以未加留意。

有人开了头以后，便有其他弟子纷纷响应，也说曾经偶然见到胡伟出现在后山附近，白色的衣衫上还有零星血点。

茅山众弟子人尽皆知，胡伟自从当初历练失败以后，便一直在藏经阁内勤学苦练，许久不曾与人往来，因此众人在意外碰上他时才没有多想什么。

然而，此时诸多的疑点纷纷指向胡伟，山主也不由得重视起这件事来，于是专门派人守在藏经阁外，想要观望胡伟是否会再次犯案。与此同时，也有人轮流值班，专门潜伏在后山，查探是否有其他嫌疑人，以免错怪了胡伟。

只可惜，尽管长老们不愿意怀疑外表正气凛然光风霁月的胡伟，最后的真相却还是打破了他们的希望。

看着跪在自己身前的胡伟，山主痛心疾首道：“师门向来不允许弟子滥杀无辜，胡伟，你究竟为何要残杀动物？”

胡伟低头不语。他当时被抓到时，手里还拎着一只鲜血淋漓的猴子，人赃并获，狡辩也无济于事。为了日后神功大成，他自然不会说出在藏经阁内找到禁术一事。于是，他一言不发，并不打算就此事做任何解释。

众位长老非常失望，虽然胡伟的资质不佳，可往日的品行尚可，待人也和善，谁能想到光鲜亮丽的外表下，竟藏着一颗如此残忍的心呢？

胡伟什么也不肯说，于是，众人只以为他是单纯地喜好虐杀动物而已。

如此品行不堪之人，怎配留在茅山修行？但胡伟终究未伤及人命，长老们也不好将他就地处决。于是，在进行最终决议后，胡伟被赶出了茅山，并勒令从此以后不得再以茅山道士自居。

胡伟下山以后，很快就失去了踪迹。茅山师门上下也渐渐淡忘了他的事情，只是愈发地谨言慎行，端正作风。

在日复一日的苦练之下，燕蓁蓁的道行也日渐精益起来。奇怪的是，她总是对下山之事非常抗拒。

但空有道行，缺少经验，自然是无法提高战斗力的。于是，在燕道长的劝导下，燕蓁蓁最终还是下了山，像其他的师兄师姐一般云游四海，志在铲除邪魔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