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几个人沉默的时候,圆圆拿着几份打包好的餐盒进来了。
“阿桥说今天的面不够,就炒了几个菜。”
七仔赶紧去接:“下雨天,我去就好了啊。”
圆圆有些吃惊:“刚才叫你,你又不去。”
“我错了,以后你叫我去,我一定去!”七仔殷勤道。
“……”莫名其妙的。
七仔连忙将饭菜放在桌上,“大家吃饭了吗?”
“我去叫她们两个。”圆圆说。
“一起。”萌兰说着和圆圆走到一起,小声问,“钱够了吗?”
圆圆轻轻点头道:“嗯。”
“那就好,不够你和我讲。”萌兰悄声说。
“好。”
萌兰看着花花从房间里出来,她穿着一身素白的衣服,这一幕,恍惚让他回到了十几年前。
他面前的这个小姑娘长得极白,圆脸杏眼,梳着两条辫子,怯生生地看着周围。
“你听说了吗?”
“什么啊?”
“王奶奶家里多了一个小姑娘。”
“哪里来的小姑娘?”
“不知道,不过听人说,是她外孙女。”
“她女儿都没结婚,哪里来的外孙女?”
“我也是听村里说的,说是来登记户口的。”
“真的假的啊?”
“这个小孩怎么长得有些奇怪。”
“什么奇怪啊?”
“长得不像是中国人的小孩子,好像连中文都说不太好的样子,只会讲几句。”
“啊?那是在外面生的吗?”
“应该是,她妈妈都没回来,把孩子扔下就走了。”
“挺可怜啊。”
“可怜什么?”
“从小就没有了妈妈。”
孟磊道听途说了一些,专门来看这个小孩的,没想到她好漂亮,长得像洋娃娃一样。
大眼睛,长睫毛扑闪扑闪的。
这就是传说中的外国人的小孩子?
看起来有些孤独、寂寞的样子啊。
“孟磊,去不去踢球?”同村的小伙伴毛豆问。
“啊,等等。”
“看什么那么认真呢?”
“没什么。”
“喂,你会说话吗?”毛豆问。
“你那么大声干嘛,吓到别人了。”孟磊说。
“哪里大声了啊,你看她头发的颜色,好奇怪啊。”毛豆说。
“没有啊。”孟磊说。
“我妈妈去理发店会染成这种颜色的头发。”毛豆说,“你说她是不是染的?”
“我哪里知道。”孟磊说。
“她为什么不说话?”毛豆问。
说着,他看她捂着脸跑开了。
“你把人吓跑了!”孟磊说。
“什么啊,我哪有吓唬她了?”毛豆撇了撇嘴,“难道你想和她做朋友?”
“没有,我们去打球吧。”
他记得,他第一次见她的时候,也穿着这么一件白色衣服,很乖巧懂事的样子。
只是不知道,她的妈妈为什么不要她了。
一晃眼,眼前的小女孩都二十几岁了。
“花花,刚才七仔说想画人体,要一起吗?”萌兰建议道。
“可以。”
如意说:“怎么又是他,我还不如画老爷爷呢,肌肉走向更好画一些。”
七仔不满道:“年轻的模特很贵的,你还不知足了。”
“哦,老爷爷更好画。”
“真搞不懂,为什么你对老爷爷感兴趣了。”七仔说。
“成熟的魅力吧。”萌兰说。
“嘁。”如意道。
“画油画,还是素描?”花花问。
“都可以,雕塑也可以。”七仔说。
“你想得美,又想骗花总了。”如意说。
何烨感慨,人和人的境界就是不同,他一听到人体绘画这四个字,脑海里就浮现出不太健康的画面。
看他们几个人的反应,见怪不怪,好像人体绘画和画一个杯子,画一串葡萄差不多。
有可能在他们眼里,这人体就和静物差不多吧?
等到大家吃完饭,开始绘画前,他问:“你们经常画吗?”
“对啊,不多多练习,会手生,判断线条和构造的时候就很生疏。”如意说。
“哦~原来如此。”何烨说。
“哦~原来如此。”如意调侃道。
“哦~原来如此。”萌兰戏谑道。
何烨被二人学说话,颇为尴尬,抿了抿嘴说:“我还是会有些不自然,我先回去了。”
“不看了吗?”萌兰问。
“嗯。”
“真的和七仔一样,相当纯情啊。”
“……”何烨无语,只能退回自己的房间。
萌兰问:“是不是好久没在一起写生了?”
“嗯,好久了。”如意说。
“要不下次天气好去野外写生?”
“好啊!”圆圆说。
“记得带炉子啊,碳!还有碳!”萌兰提醒道。
“直到你是去写生,不知道的以为你去野炊。”如意说。
“差不多啊,都是一个意思。”萌兰用画笔沾了点颜料说。
“哎哎哎,你们能不能不要说话了,一个个小嘴叭叭的,我这正被画着呢!能不能尊重下人体了?”七仔不满道,“你看花总,都没说话。”
“哦。”
“花总,记得花好看点啊,我要收藏起来。”七仔说。
“嘁,有病。”如意说。
“哪里啊?”七仔问。
“你别动来动去啊。”圆圆提醒道,“注意点姿势。”
“好吧。”七仔撇撇嘴。
萌兰朝着花花的画板看过去,只见她打了一个粗粗的轮廓,其他的一动都没动。
“有心事啊?”他问。
见她不说话,他又小声说:“我这次去,卖画赚了一些钱。”
花花点头说:“知道了。”
“花花,你一定要相信我。”
她没说话,只是呆滞地盯着笔尖,半晌,画笔落下,微笑道:“这样的结果,我已经很满意了。”
萌兰见她言笑晏晏的,自然放下心来,继续安心作画。
他认为,靠着花花的天赋和她惊人的毅力,肯定能在艺术界站稳脚跟。
她现在还年轻,已经有很多作品被美术机构收录了。在不久的将来,花佩念的名字肯定能在艺术圈大放光彩。
艺术家总是孤独、寂寞的。
在他心里,她就像高高在上的神明,清冷孤傲。让世人臣服在她的脚下,为她的作品深深痴狂。
而打造出这个神明的人就是他。
商业的铜臭味就让他来承担好了,她什么都不要管,只需要一个人安安静静地作画就好了。
她的名声都是好的,纯洁的。
背地里那些肮脏的东西,他去承担就好了。
而且,她很听他的话。
如果说他的人生有信仰的话,那她便是他的全部信仰。
膜拜她!
毫无保留!赤忱且热烈!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手里的画笔,突然,裤兜里的手机嘀嘀嘀地响了起来。
花花余光撇过来,但又很快收回去,继续画画。
萌兰歉然:“我出去接一下。”
“大半夜的是谁啊?”如意问。
他低头一看,是画廊的刘小姐打过来的,赶紧出去,合上门。
“喂。”萌兰说。
“想我没?”刘小姐娇滴滴地问。
萌兰左右一看,笑道:“这才过去多久,就想了?”
“你是元宵节走的吧,你算算有几周了?”刘小姐娇嗔道。
“啊!”萌兰听她这么一说,想起来这日子过得可真快,马上就到三月底了。
“啊什么啊。”
“忙忘记了。”萌兰说。
“嘁。”
“我想着四月份就是收河蚌的季节,到时候出珍珠了,给你挑一个又圆又大的。”萌兰哄着说。
“那我要最大的。”刘小姐说。
“好,一定。”
“你可别骗我。”刘小姐说。
“嗯。”
“你都那么久没来了,什么时候来我这儿?”刘小姐问。
萌兰想起以前去刘小姐那里的时候,花花总是不高兴的样子,想着能少去几次就少去。
“改天吧,有空的时候告诉你。”
“改天,有事改天。”刘小姐愠怒道,“你不来,我可找别的男人了啊。”
萌兰笑:“是吗?”
“当然了,追求我的人都从西湖排到外滩去了。”刘小姐笑道。
“那真是很受欢迎啊。”
“谁说不是呢。”
“那我真是很荣幸啊。”萌兰说。
“是,被我看中的男人,你说呢?”刘小姐反问道。
“没错。”
“你是怕她吧?”刘小姐懒洋洋地问。
“我们是朋友,又不是那种关系,你满脑子装了什么?”萌兰问。
“真的?”
“千真万确。”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谁知道你的真心在哪里了。”刘小姐说。
“要不你挖出来看看?”萌兰问。
“要你的狼心狗肺做什么了,恶心死了。”
“哈哈,拿我真心喂狗都可以。”萌兰说。
刘小姐扑哧一声笑出来:“看你这嘴,抹了蜜似的。”
“哈哈。”
“不和你计较了。打电话是想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什么?”萌兰急迫道。
“你猜猜看?”
“那我可猜不出来。”萌兰说。
“当然是我怀孕了啊。”
“真假的啊?”
“哈哈哈,当然是假的了,是不是吓你一跳。”刘小姐笑。
“我知道你老开玩笑,还好,没有吓到我。”萌兰说。
“嘁,真是无趣。”
“到底是什么?”萌兰追问道。
“花佩念的油画,被一个港商看中了,说要买去。”刘小姐说。
“真的啊?”
刘小姐在电话里啧啧两声,说:“还说没什么,听你的语气啊~就和刚才说话不太一样了。”
“哈哈,怎么会啊。”
“就是他想见一下画这幅画的人。”刘小姐说。
“这个就没有必要了吧?”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这么多年了,你是她当女儿养着。”刘小姐说。
“吃醋了?”萌兰笑道。
“对啊。”
“那我也把你当女儿养,怎么样?”萌兰问。
“油嘴滑舌就你最厉害了,不和你讲了。”刘小姐打了一个哈欠,“我要去睡了。”
“那就,晚安,好梦。”
萌兰挂掉电话,兴奋地拽紧手机在门口徘徊了几圈。
太好了!她又被认可了!
他知道的!花花一定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