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小禾看着徐以秾伸过来的手臂，嘲笑道：“我还以为你真能见死不救呢，还是不敢吧。”

徐以秾的左手在窗外停了半秒，然后缓缓收回，他靠在窗边想起来什么一样，说：“我的手受伤了，小姐，恕我心有余力不足了。”

“哎？你不还有一只手好的吗！”柯小禾问的天真，语气中带着不耐烦。

徐以秾眉毛微挑，“可是我左手有旧伤万一没抓住摔伤了小姐，我怎么担当得起？”徐以秾一派正经，那张英俊的脸上根本看不出戏谑。

“你左手——”柯小禾气急，但不得不低头，被栏杆卡住的尴尬让她根本无法保持体面。

她咬着唇，努力让自己心平气和些，虽然腰腹被栏杆卡着，想要平心静气还是有些困难的，但她还是强迫自己露出一个不自然的笑容。

“没事的，摔伤不怪你。”柯小禾两眼发光，闪着纯良。

“但是，属下不好和长官交待。”徐以秾说着叹了口气。

“我来交待，不关你的事，”柯小禾的耐心几乎耗尽，她勉强保持着笑容，声音中却透着明显的怒气。身体虚脱的她，嘴脸都开始抽搐了，“徐以秾，我告诉你……我摔伤了不关你事，但是我要是摔死了，可就关你的事了！”

“这点高度，与其想着摔死不如担心摔坏脑子吧。”徐以秾淡淡的说道。

“你要怎样啊，徐以秾！”柯小禾呵斥道，“你以为我不敢松手吗？我今天能跳一次就能跳第二次！摔坏了脑子就是你的责任！要你负责一辈子！”

“拉不拉我上去！”柯小禾再也懒得好言好语，声音中满是怒火，她说着放开一只手，只用一只手拉着栏杆，身子在上面摇摇欲坠。

这种用自己威胁的方法，虽然很荒谬，却出奇的奏效。柯小禾见徐以秾摇了摇头，接着便从窗户里丢出了被单。

“抓住，”徐以秾沉声说道，“自己绑好。”

“知，知道，别啰嗦，赶紧！”柯小禾把被单拉过来手腕处缚住，示意徐以秾可以帮忙出力了。

有了外力的帮衬，柯小禾双腿一蹬，简直像个小燕子一样轻巧的“飞”上了窗台。

她跳进屋子后将被单丢到一边，指着徐以秾，手指因为脱力而发抖，嘴巴却一刻不停，“我发现你变了呀，你以前没这么坏的啊。”

“查到什么了？”徐以秾下意识的要去掏烟，才反应过来烟盒都被丢了，他的指尖空荡荡的有些奇怪。

“哼哼，”柯小禾给自己倒了杯茶，然后咕咚咕咚猛喝几口，“我都查清楚了，你的前女友喜欢上小白脸了。”

“小白脸？”徐以秾有些疑惑。

“你不知道？”柯小禾看他的样子不像装的，“我还以为你知道呢，七小姐喜欢上一个唱戏的小白脸，怪不得老督军不爽呢。”

说完，柯小禾紧盯徐以秾的脸不放，妄图从他的表情中找到哪怕一丁点的不悦，然而，徒劳无功。

徐以秾的表情毫无波动，仿佛这个消息对他一点影响都没有。

“你不生气？”柯小禾忍不住问道。

“我为什么要生气？”徐以秾反问，接着他盯着柯小禾，慢慢的带着笑意问，“你好像很失望，怎么？你很想看到我生气？”

“试问，哪个男人能忍受自己的女人喜欢上别人啊！”柯小禾不知道自己煽风点火的样子极其可笑。

他靠近柯小禾两步，俯视着她，身高优势在这一刻变得明显，若是对别人那就是绝对的压迫感，可偏偏是柯小禾。

虽然徐以秾的气息近在咫尺，可柯小禾一点都没退缩的意思，反而直视着他的眼睛。

徐以秾发现柯小禾在与自己平等的对视，并且毫不示弱，那种眼神里的坚定是他不曾在其他女子身上见过的。

他迅速的移开视线，将才浮现的情感波动深深的藏了起来。他轻咳着走向窗边，假装是关窗户，将柯小禾丢在了身后。

窗帘轻轻地落下，将窗户完全遮蔽。

徐以秾缓缓转过身，将先前的话延续下去，“如果是喜欢的人，就更应该尊重对方的选择了。”

徐以秾说的意味深长，话里有话。

可是柯小禾满脑子都是别的事，根本没在这句话上留心。

她光听出徐以秾不管的意思了，不禁冲他比划了个赞，“你可真大方，都不争取一下，当你老婆还真轻松。”

徐以秾忽然抬眼问道：“你轻松吗？”

柯小禾的反应也挺快，咯咯一笑，说：“轻松啊，就是你妈比较难搞。”

徐以秾嘴角一扯，冷笑着走到穿衣镜前，开始整理先前扯松的领带，指尖收紧领带的同时，看着镜中的柯小禾，语气严肃的问道：“查到了点什么？”

“怎么？”柯小禾在镜中冲他露出个狡猾的笑，问道，“还是忍不住要打听了是不是？”

“不说就算了。”徐以秾拿起军帽戴好，向着门口走去。

柯小禾急忙拦着他，“你干嘛去？”

“回北平。”

“你真一点不想知道？！喂，她是你前女友哎！你们刚才还拥抱亲吻了，你就真无所谓她被那个小白脸骗啊？”柯小禾急匆匆的跟在徐以秾背后。

“你觉得老督军不知道吗？老督军都不管我有什么立场管？”徐以秾边说边慢吞吞的向门口踱去。

“她不是……”柯小禾生拉硬拽的都拦不住徐以秾的步子，忽然她回过味来，不对啊自己怎么被带偏了，明明自己现在对于徐以秾是大小姐身份啊！

“徐以秾你给我站那，站那！听到没？！”柯小禾来了劲，绕到门边挡着门，趾高气昂的说：“差点让你给我绕晕了，你，一会跟我出去，保护我，回什么北平，你别忘记你现在最大的任务就是保护我！”

徐以秾眯着眼，问：“你还要出去？”

“对啊！”柯小禾点头。

“做什么去？”

“干嘛？大小姐做事还要跟你报备吼？你跟着就是了。”

徐以秾转了个神色，略一歪头，换了个调侃的语气说：“属下只是想提前做好应对措施。”

“有什么措施好做，叫你去跟着去不就完了。”柯小禾摆手对徐以秾的话不屑一顾。

徐以秾问：“如果真这么简单，你为什么还要回来找我，自己做了不就行了。”

“我……”柯小禾还真被问住了。

“你回来就是你判断自己解决不了，需要我出面去解决。”徐以秾看着柯小禾。

柯小禾欲言又止，犹豫了片刻后，生气的说道：“什么需要你出面，徐以秾你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吧，我——”

柯小禾的话再次被打断，徐以秾无奈的换了个语气问：“那小姐的计划能不能和属下透露一些，好方便属下到时候协调配合？”

柯小禾想了想，清清嗓子准备不置一时之气，本着有台阶就下的原则，她开口了。

“是这样的啊，我之前跟出去，发现七小姐，”

徐以秾转身坐回沙发，柯小禾自然的跟着他的动作，也站到了沙发前，继续说：“七小姐被一个唱戏的迷住了，我看到她先去了后台，接着没一会又跑了出来，就去偷听，听到那个唱戏的叫什么小南风，风老板的，在和班里的人说话。”

“这你都听得到？”徐以秾显然对柯小禾的能力感到好奇，看来她比想象中的要强一些。

“我藏在后台那帮人都没发现我，”柯小禾得意的说。

徐以秾好笑的摇摇头，他的目光在柯小禾脸上停留了一下，然后又问，“他们说了些什么？”

柯小禾表情更加兴奋，她的声音稍稍放大：“他们说风老板以后吃穿不愁了，你猜，风老板说了什么？”她瞪着徐以秾，眼神中全是期待。

“他说他要的不是吃穿不愁。”徐以秾看着柯小禾，语气淡然的道出答案。

“你怎么知道？”柯小禾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语气中又是失望又是讶异。

“这是他的原话，是吗？”徐以秾的声音里没有什么起伏，仿佛在讨论一个无聊的话题。

“嗯，”柯小禾诧异的点头，“原话，一字不差。”

“你继续。”徐以秾靠在沙发上，架起二郎腿，左手轻托着下巴，专注的看着柯小禾，似乎在等着听故事。

“他要和七小姐结婚，甚至已经说动七小姐和他私奔去北平了，”柯小禾言辞中满是不解，双眉紧锁在一起，“他们去北平做什么？私奔不奔去远点的地方？而且这个小南风要的不是钱吗？私奔把老督军得罪了，七小姐的小金库不就没了？”

徐以秾低垂着眼，嘴角的笑意再明显不过，“长官在北平，看来这个风老板打听过，知道长官对自己这位妹妹宠爱有加。”

“那宠爱有加不是该直接打死这个小南风？”柯小禾追问。

“兄长与父亲的心思不同，而且长官根本不会把一个戏子放在眼里，七小姐在北平想怎么玩就能怎么玩。”

“老督军不会追到北平？不会直接让柯怀思把人抓了？”柯小禾仍然疑惑。

徐以秾笑了，笑容看起来很温柔，可话语却并不如笑意那样温柔，声音中透着冷硬，“看来他也清楚长官和老督军闹翻了的事。”

“啊？”这倒是出乎柯小禾的意料，忽然一个闪光在她脑中炸开。

她瞳孔一缩，嘴角微扬，徐以秾警觉的捕捉到了这个微小的变化，但他却什么都没说。